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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节

 

季时傿不再动了,只盯着他的眼睛看,和里面一个小小的自己对视,梁齐因原本还有些失落,下一刻季时傿便蓦地按住他的肩膀,将他推倒在地。

他肩上的外袍滑落,垫在身下时,檐前的地板倒也不算冰人,梁齐因抬起手,下意识扶住季时傿的腰,磕绊道:“阿、阿傿……”

“别动。”

季时傿坐在他身上,常年练剑拉弓的手一寸一寸从他胸腹的肌肉上滑过,指间的薄茧蹭得梁齐因浑身发烫,他抬起腰,伸手想要搂住季时傿。

梁齐因再动手上的伤口就要裂了,隐隐有血迹渗出绷带,季时傿不由斥道:“我让你别动!你还想不想养好伤了?再不听话就回屋睡觉去。”

梁齐因只好紧闭双眼,可是眼睛看不见,其他感官就更加明显强烈,他喉舌滚烫,身体的每一处都在叫嚣着要把这个坐在他腰上胡作非为的人压下去,可实际上却乖巧地依照季时傿所说,再也不动弹了。

长发垂落时扫过梁齐因的肌体,他近乎呜咽出声,手指在腰侧无助地曲起,季时傿见状直起身,抬手将头发高高挽起。

梁齐因察觉出有关她的气息在远离,倏地睁开眼,恰好瞧见季时傿正将脖颈后的系带解开,衣衫堆落,粉腻香浓,

他不知道怎么就想到“素花皎霜雪,红艳比瑶琼”这句诗,季时傿素面未妆,玄色衣衫摞在臂弯,玉面清影,香谢菡萏,盈盈一点水中月,袅袅一厘云上岚。

梁齐因喉结滚动,在二人分隔两地之际,只能靠书信往来聊以慰藉,偶尔梦中窥探都恐求之不能。

他先前不敢告诉季时傿的梦境,也是这般零露漙兮的将晓时分,曲岸廊圜,满庭浮香,晃动的裙摆如同薄雾细雨中轻颤的花枝,纤云凝露,裙裾摇曳间,一片月白清。

季时傿伏下身,鬓边洇湿,忽然想趴着歇一会儿,她半睁着眼,廊外卷边天光,月亮也是将坠不坠之势,梁齐因微微抬起手,摸到她腰窝的薄汗,哑声道:“累吗?”

季时傿摇了摇头,“还好。”

梁齐因侧头往屋檐外看去,疏星淡月,好像将这一场偷欢都看了去,他喉间有些发涩,从散落的衣袍中拉来一件,轻轻盖在季时傿身上,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怎么了?”

“不想让它们看见。”

————

六月梅雨,街巷间的青石砖上长出薄薄一层苔藓,贡院坍塌的号子终于修理好,朝廷正在选举这一届秋闱的主考官,大概有了几个人选,下了大朝会后官员陆续回到各部值房,裴逐撑着伞,亦步亦趋地跟着前头气势汹汹的户部尚书肖顷。

禁军统领一职空落,各方绞尽脑汁地想要把自己人推上位,端王今年加绶了玉带,这是亲王最大的殊荣,可以说是离储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遥,然而废太子都前往封地快一年了,成元帝也迟迟没有再册立太子的意思。

今早大朝会,成元帝不仅无视了举荐九门卫左将军周适详为禁军统领的折子,直接任命了刚回京不久的谢丹臣,周适详的父亲叫周秉德,乃兵部侍郎,与肖顷是同年,自己人没上位便也罢了,反倒被半路杀出来的谢丹臣截了胡。

“老师,您慢一点,雨天路滑。”

肖顷握紧手,强忍着才没一掌拍在桌案上,“老天无眼,竟没下道雷劈死那姓谢的小瘪三。”

裴逐抿紧唇,进了值房后将伞收拢,“好歹不是姓梁的当道,也不算坏事。”

说到这个,肖顷忍不住笑了一声,“我倒是听说,跑到刑部告发梁齐盛的人是他那个亲弟弟。”

这件事最近在京城闹得人尽皆知,有人说梁齐因大义灭亲,刚直不阿,也有人说他冷酷无情,沽名钓誉。

肖顷上次设计想要将他们拉下水没成功,反倒搭进去了一个蔡垣,好不容易熬死了天天在成元帝面前卖弄老脸,煽风点火的沈居和,正愁下一步怎么办呢,那厢自己先打起来了。

裴逐点点头,“是,梁齐因还因此在牢里被关了许久。”

肖顷哼笑几声,讥讽道:“有意思,自家人打自家人,他们这一家子也是奇葩得很。”

“不过秋闱快到了,那梁齐因今年也是要参加的,日后此人必是朝中第一大毒瘤,不知道要搅和多少水,他不除,我心不甘。”

裴逐立在一旁为其研墨,闻言手顿了顿,半晌才道:“他也未必就能入朝。”

肖顷不禁抬眉,神情复杂,“怀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老师忘了,庆国公久病缠身,焉知能不能活到八月,到时秋闱,他不得接着守孝吗?”

肖顷眯了眯眼,“倒确实如此,不过去年多地灾祸,难免明年不会再开恩科,不足以一劳永逸啊。”

裴逐低下头,“学生粗鄙浅薄,让老师见笑了。”

“你呀,就是太年轻了一点,这斩草要除根,既然要做事,那就做得狠绝一点,以免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裴逐放下墨条,走到桌案前弯下腰,“学生请老师指点。”

肖顷嗤笑一声,招手道:“来,老师慢慢讲与你听。”

作者有话说:

“素花皎霜雪,红艳比瑶琼。”——宋·晏殊《句其十三》

作弊

盛夏当时, 晴翠流星,距离秋闱还有不到一个月。

这些时日来,梁齐因一直被季时傿拘在家中好好养伤, 也顺带温习,一开始的时候只准他看书,后来才可以动笔。原本夏季不易于养伤,但这般细致的照料下, 梁齐因手脚的镣铐伤好得很快,已经可以正常行卧弯曲了。

院子里种着一棵桃树, 原作观赏用, 并不怎么结果, 季时傿倒腾了半个夏天,也不知道做了什么, 后来这棵桃树竟然真扣扣搜搜地结了颗果子, 小得不能再小, 硬得不能再硬。

季时傿每日守着那颗果子,不准虫子啃咬,不准鸟兽叮啄,好不容易捱到了桃子快要成熟的时候,梅雨季过去,树上涌出了大片大片聒噪的知了。

梁齐因坐在廊下看书,听到前面的动静抬起头, 季时傿扎着衣袖,荷色的裙裾掩在层层叠叠的树叶中, 夏季多薄纱, 隐隐可见她后背凸起的肩胛骨, 像是一双颤动的蝶翼。

她手里拿着长杆, 正在挑树枝上鸣叫的金蝉。

梁齐因手里拿着的是一本《宋词》,翻开的那一页名为《鹤冲天·溧水长寿乡作》。

“梅雨霁,暑风和,高柳乱蝉多。小园台榭远池波,鱼戏动新荷。

薄纱厨,轻羽扇,枕冷簟凉深院。此时情绪此时天,无事小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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