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初次打配合,阳令珩很上心,生怕这位在象牙塔里呆惯了的知识分子把他精雕细琢的字字句句改得不伦不类,所以放下手里正在不断出声的呼叫机专听她提建议。
半小时后,各种设施已经准备好,摄像组过来提示导演可以开始了,此时光线达到最佳,再等下去生怕卡不到日光乍破云层的那一刹那。
阳令珩看了眼天色,在做工作时的他身上没有半分吊儿郎当的影子,来年要说的已经说完,至于听不听选择权不在她。
下一秒,旁边人叫了声:“水生!”
秦方淮立刻回头,他已经换好衣服,戴着金丝眼镜回头的模样真像一位内里沉稳、慈悲体谅却矛盾地要命的教师。
阳令珩把来年修改后的剧本隔空扔给他,抓着头发烦躁地命令道:“五分钟后开机,赶紧背。”说完拨下额前的墨镜,去了监视器前。
来年对这项工作目前还没有蓬勃的热心,也对主角难以产生深刻而具体的同情。看完整个故事,相比来说她更喜欢阳令珩的上一部《面面光》,至少在漫无天日的那些日子里,所有情绪都是有形有理由的。
但这里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有别于尤坎小镇众人挤站在广场上用虚假折射的日光晾晒自己湿漉漉的灵魂,脚下的土地是祖国最接近西北的地方,冬日灰棕的落叶林是从黄土里长出来的,变成黑色的血液,或是累累伤疤。
思念是突如其来的,譬如在望着嶙峋山脉的当下,她想起徐思叙。从前在那间狭小公寓里的睡前是分享故事的片刻,是两人距离最近的时分。
徐思叙向她讲述过一部分往事,她说自己很小的时候有一次随外公去西北的农村过一个新年,她面对着火红的张灯结彩毫无喜意,喜欢一个人跑去没人的地方玩。
“西城春天有沙尘暴,某天早晨起床看到嘴角干燥到起皮,只有这时候我才会将它与那个记忆中的农村扯上关系。山里的风是野哭,浩瀚无垠的苦衬托出希望,我看不清自己。”
岁月强力,不知道三十四岁的徐思叙是否有看清自己,山上枯树生长一轮又一轮,年轮每多一层,就是新一层的浸染,新一层的紧张。
远处的演员ng一次又一次,乌云不断移动,来年裹紧大衣,决定不让新一轮的泪眼模糊在此处出现。泪要落得得当,要像昨晚的人一样,聪明到几滴泪就可以让她心酸一整夜。
正准备转身时,她身旁出现一个人。来人穿长款大衣,手里攥着一个打火机,侧头不经意间唤了声:“来年?”
来年看向他。
“真的是你,”他看了眼来年不解的神色,接着解释道,“她的手机屏保是你,一张北城公园和一张烟花的轮流用,这么多年都没变,所以我很难控制住不上来与你打个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