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离县试不是还有好几天吗？来的这么早啊！
绵绵心里嘀咕一句，面上还是甜甜的打了招呼。
倒是陈大看着绵绵崭新的衣裙和肩上的书袋，叹了口气：“到底是城里人，女娃子也能去上学了。”
这语气怎么听上去阴阳怪气的？
玉达悄悄的拽了下父亲的衣裳，人家闺女上学用的着你操心？
冯氏虽然也算圆滑，但她本来对老家这些人就心怀芥蒂，这会听到陈大阴阳怪气的声音更为不喜，干脆闭口不言。
还是陈三笑着打圆场：“嗨，这要不是周家舅妈照应，给免了束脩，咱这家底哪里供的起女孩子上学。这不是想着她去跟着认俩字好歹不做睁眼瞎，省的将来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我才没那么傻呢，绵绵在心底反驳了老爹一句。
大堂哥
在陈大看来，女孩子上学那完全就没有必要，就算人家不收束脩，有这功夫，让孩子在家做些针线也能换些铜钱。去上学光笔墨纸砚就是一项不小的开支。每季再多做几身新衣裳，那花钱可就没头了。闺女就是那泼出去的水，钱花了可不是白打了水漂，有这钱还不如省下来贴补一下自家……
如果这心思让绵绵知道，怕不是要泼他一脸水，想的倒是挺美！
不过陈大也知道老三两口子一向疼闺女，加上冯氏的脸色越来越沉，因此这话只在心里想了几回，一个字也没敢往外说，生怕冯氏挑了理再把他们爷俩赶走。他去打听过了，考院边上的一间民居开口都要二十文一晚，听说好点的客栈一晚都要五十文了。
就这价，还不管饭。
这要是去住店，那得多花多少钱？
他不敢找冯氏的不是，心里只把陈三给骂了几句，个没用的怂货，连婆娘都管不了！
屋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僵，陈大便没话找话道：“这城里啥都好，就是花钱太多，什么都比乡下贵。咱乡下十两银子就能盖五间大瓦房了，这地儿这么窄的两间屋子就要二十多两银子。咱爹上次回去后念叨了许久，说是也想住住这城里的屋子。老三啊，你什么时候换个敞亮屋子，让咱爹娘来住上段时间？”
什么？老爷子竟然还有这个念头。
不行！冯氏一听，立马给陈三使了个眼色，意思是房子扩建的事暂缓，她宁愿住的憋屈一点，也不要再跟公婆住到也一个院子里去！
有些事经着一次就够了，她绝对不要体验第二次。
陈三看到媳妇恶狠狠的眼神，暗暗的咽了口唾沫，干笑道：“大哥，你说笑呢。这城里的宅子这么贵，哪里是轻易换的起的。唉，供个读书人多费钱你又不是不知道，这家里花钱的地方还在后头呢。”
“那你还让闺女去上学，那不是浪费铜钱吗？”陈大终于忍不住把话题引到了绵绵身上。
这下把绵绵整的不乐意了，这位大伯，我可没有得罪你，你怎么还把战火引到我身上来了？这样做，可有点不地道！
本来有外人在的时候，绵绵一向不吝于表现自己的勤快能干。
她刚剥了一把花生，想着给客人煎个花生米来着。
陈大这话一出，绵绵拍拍手站起来，哼，姑奶奶我还不伺候了！
冯氏似笑非笑的说道：“这也不能说是浪费铜钱，女学里不光教识字，还教一些女红针线什么的，她随意学上点皮毛，将来说亲也好听些。”
陈大拍拍大腿：“还教女红啊，这可真是太好了。腊梅那丫头女红不行，要不跟亲家说说，让她也跟着学个一年半载的？”
原来在这等着啊，绵绵扁扁嘴，你想占便宜就直说，干嘛非拿我上学费钱当幌子！
陈三忙道：“大哥你这说笑了，人家女学只收十岁以内的女孩子，大侄女眼看着就要说人家了，人不收这么大的。”
“唉，那还真是可惜了，腊梅这丫头命不好啊。”陈大叹道。
绵绵实在听不下去了，当即回道：“要我说，咱家几个女孩子就属腊梅姐命最好。因着是家里第一个孙女儿，从小奶奶就最疼她，吃的喝的都跟家里的男孩子一样。我跟二伯家的姐姐都穿打补丁的旧衣服，就只有腊梅姐年年都有新衣服穿。奶奶又总说她快到相看的年纪了，以前家里的活总让我们几个小的干，轻易不肯让腊梅姐动手。我瞧着腊梅姐以后就是做少奶奶的命，这命要还嫌不好，我竟不知什么是好命了。”
她这番话噼里啪啦的跟倒豆子似的，只把陈大给说懵了。在他印象中，绵绵还是原主那个木讷呆板的形象，很难跟眼前这个口齿伶俐的女孩子连在一起……
冯氏悄悄的冲闺女竖了一个大拇指，面上却佯装斥道：“小孩子哪来那么多话，还不快去生火，你大伯来了，晌午多炒俩菜。”
绵绵吐了吐舌头，拉上帘子换衣裳去了。
陈大面上有些讪讪的：“这闺女，嘴倒是挺巧。”
“嗨，随她爹，聒噪死了。”冯氏摆手道。
陈三瞄了一眼媳妇，平时说闺女聪明的时候，你不都说随你吗？这回聒噪就成随我了，我这一家之主的颜面还要不要了？
倒是玉达说了句中肯的话：“半年不见，绵绵妹妹越发有大姑娘的样子了。我瞧着这股子伶俐劲儿，可是像极了三婶。”
哟，这大堂哥倒是挺会说话的。
接着玉达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掌心大小的彩塑娃娃：“上回在集市上瞧见这娃娃，觉得跟绵绵妹妹有点像就买了下来。这会瞧着倒是不如妹妹秀气了，不过还是给妹妹拿着玩儿吧。”
呀，还有礼物啊！
正好绵绵这会也换好了衣服，走过来把娃娃放到手里，胖嘟嘟的小女娃扎着一对双丫髻，怀里抱着个大元宝，蠢萌蠢萌的。
“真可爱，谢谢堂哥。”绵绵是真的挺喜欢这憨态可掬的泥娃娃。
得了礼物，她决定把中午的菜做的稍微丰盛一点。
就连冯氏的心里都敞亮了几分，心想大哥两口子白活了这么大岁数，还不如一个孩子懂事。来了这好几趟，二房三房好几个孩子在这，连几文钱的麦芽糖都吝啬给买。瞧达哥儿还知道拿零钱给绵绵买个玩具，钱多钱少的无所谓，主要是这份心意可贵。
这孩子话虽不多，但看着比他爹会来事。
也是，能在老四的阴影下不声不响的读了好几年私塾，可见是个心里会盘算的。
说到底，冯氏也不是真的怕老家的人来占便宜，她是讨厌那副占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