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宁谦5
叶临溪坐在床上,听着从客厅里传来的说话声。
她觉得自己的耳朵可能生了病。耳道像被棉团塞紧,又被一根铁棍从中间t0ng穿,伸进里面一下一下地凿,嗡嗡嚓嚓,没完没了。脑浆已被搅浑,稍稍一动便觉得头痛yu裂。
她不断听到宁谦的声音。宁谦说话,宁谦对着她笑,宁谦抱紧她时贴着她耳畔的呼x1。那声音不是从外面传来,而是在头颅深处,在被搅成烂泥的大脑中,在一切痛感的源起,像一个会自动上紧发条的八音盒,在混沌的闷痛里一遍一遍地响。
这样拥塞滞闷的耳朵同时却又灵敏得可怕。在睡不着的夜晚,在枯坐着忍痛的白天,宁谦的声音稍稍停顿的间隙,周围的声音会立即趁虚而入,一gu脑地涌进她的耳朵,震耳yu聋的外部世界试图摧毁她脑子里那个脆弱的小小堡垒。她吓得心惊r0u跳,忙捂住耳朵逃进八音盒的频率范围。
上次在警察局见过的那位nv警官这次敲了门进来,正坐在客厅里和爸妈说着些什么。
叶临溪把脸埋在溪间认真听着宁谦对她说话。
客厅里的声音这次却强大得多,不管她怎么用力屏蔽,还是有字句隐隐约约不断传进她的耳朵。
“……手机损毁严重……男孩子的家人想……之前的聊天记录还有信件照片……他们想知道……非要急着冒雨赶过去……虽然是意外……心情你们应该也可以理解……”
“理解,我们理解。我这就让溪溪……”是爸爸的声音。
“……好好跟孩子商量着说……他们想亲自过来,我说我来吧……见了面万一情绪激动……他们家的大概情况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了解,我们那边也有压力……耐心点好好劝劝孩子……”
“好的好的,麻烦你了刘警官,多谢你费心。”
林雅琴推开门,坐在床边,抚着nv儿的头发把刘警官的来意复述了一遍。
“溪溪,给他们吧。警察说了,把聊天记录调取出来后,就把手机还回来。”
“那别的呢?都会还给我吗?”叶临溪声带嘶哑,像坏掉的风箱,一句话说得呼哧带喘。
“你要那些g吗呢?留着也是伤心不是吗。”林雅琴心疼地把nv儿抱在怀里,忍不住又掉了眼泪:“听话,咱不要了。咱心里装着,然后还得接着好好过。”
靠床最近的那只ch0u屉里被清空了。
合照,情书、大头贴、大小不一的便签纸小纸条、一起看过的电影票票根、出去玩时留下来的车票、逛街时买的小玩意、宁谦零零散散送她的各种小礼物……还有她的手机,一样一样都被装进了袋子里。
恋ai的甜蜜细节现在要被送去作为审查她是如何害si男友的证据。
妈妈拿着袋子出去了。
叶临溪跪坐在桌子旁,打开的ch0u屉一角抵着她的x口。x骨被硌得快要断裂,可这样的疼痛对于内里心脏缺失般的剧痛来说几乎算是一种慰藉。
警察说是意外。爸爸妈妈、身边的朋友也都这么劝她。
可她知道不是的,宁谦父母的要求才是合理的。只是他们无法从拿走的那些东西里面找出她的罪证。是她任x的催促、是她要宁谦用赶去见她来证明心意的恃宠而娇把他推上了那辆车子。
是那晚由她开启的不依不饶的争吵,是她不安全感作祟的醋意……是她那天答应和他约会,是那天在篮球馆被他叫住时她停下的脚步……
叶临溪看着空空如也的ch0u屉。
他们交往过相ai过的证据全部被拿走,那是不是也可以把之前发生的一切全部取消?
如果可以重来,她宁愿从未认识他,只要他好好活着。
都是因为她,是因为和她在一起,宁谦才有了这场意外,才会si去。
这才是她的罪孽,她永远永远也不会原谅自己。
回到学校。
叶临溪从众人同情或好奇的厚重目光里穿过,坐到自己的座位上,像游魂一样捱过一节节课。
只有在不小心听到和宁谦有关的絮语时,脑子才会像生锈的链条咔嚓咔嚓地动上一下。
由于宁谦最后留下的那条开玩笑的说说和她火上浇油的评论,几乎所有的人都默认了那晚是她要分手宁谦着急去挽留在路上发生了意外的说法。
流言继续发酵,并逐渐衍生出了宁谦挽留未果回程时出了车祸以及宁谦赶到时却发现她正和新欢在一起争执过程中发生了意外以及更加离奇的殉情等多个版本。
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但有些字眼难免会不小心流进她的耳朵。接连听到几次后,叶临溪自己都有些迷惑。
莫非别人说的才是真的?
她看着桌子上的书发呆。
她和宁谦已经分手了吗?她是不是跟他提过分手自己又忘了?所以宁谦不是si了,只是和她分手了才再也不来找她?
“傻瓜,瞎想什么呢?”宁谦笑着在她脑袋深处敲了敲她。
叶临溪不禁也笑了起来。她把脸贴在桌子上,用拳头抵着胀痛难忍的头,又想他想得掉了眼泪。
自习课上。
门从外面被推开。
好奇的学生偷偷抬眼瞄,门口站着的却不是突击检查的班主任,于是都大胆地抬起头来。
叶临溪感觉有人看向自己,但她恍惚得厉害,无力理会,仍然对着桌面发愣。
直到越来越多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她才有些木然地抬起头,望向门口。
视线交会。
叶临溪僵住。
她对记人的长相不是太擅长,也只在照片里见过她几次。这时却一眼便知道了眼前的人是谁。
是宁谦的妈妈。
叶临溪木愣愣地看着她,一动也动不了。
那张和宁谦有三分相似的脸,那个衣着考究妆容jg致的nv人,她满身的悲伤、她眼中的痛苦和怨恨把她sisi钉在了座位上。
她的痛苦和叶临溪自己的混在一起,在她身t里膨胀低吼。她开始希望她走过来,骂她一顿,打她几下,或者直接t0ng她一刀给她一枪,她几近欢欣地渴望着解脱。
nv人转身离开,门被重新关上。
叶临溪颓然趴在桌子上。眼泪流进口中,又咸又苦。她用力捂住脸,全身抖筛般颤栗不止。
“溪溪,你怎么了?”杨以珊拍着她的背小声问:“还好吗?没事吧?”
她没事,她怎么配那么痛快的si。
那天之后,叶临溪没再去学校。
白天看着满脸担忧的父母和想si的念头拼命抵抗。晚上整晚都无法睡着,她一遍遍地设想宁谦最后那刻的模样。
那通她没有接到的电话是宁谦什么时候打给她的?是不是就在电话断掉的那一刻出了事?车子冲出马路的时候他有没有害怕?摔到的时候他疼不疼?头有没有撞到?骨头有没有断?身上有没有出血?有多疼?疼了多久才……
没有人愿意告诉她当时的状况。她只能想象,想象的疼痛一层层叠加,最后全部回溯至她的身t。她疼得咬紧牙关,用能0到的一切尖锐的东西划向自己的身t。
她从床上跌落下去。头重重撞在地板上,眼前金星四溅。
那时车子是这样冲进坡底的吗?
不够。
她爬shang,再次滚落下来。
不够,还不够。
再次,再次。
头嗑到了桌腿,尖锐的疼痛传来。她蜷缩着身t努力移动了下,脱臼的胳膊无法使力,地板上像有什么粘稠的yet糊住了她的头发。
这样应该有些接近了吧。
叶临溪终于觉得开心了一点。
她躺在地板上,假装自己睡在坟墓里。宁谦现在就是在这样躺着吗?在黑漆漆的地下,在cha0shy冷的透不过气的棺木和泥土中,他闷不闷?怕不怕?他有没有想她?他恨不恨她?
门从外面被推开。
林雅琴哭着跪在地上和丈夫一起抱起nv儿。
对不起。叶临溪的眼泪混着深se的血滴划过半张脸落在地上。
聂蓉看着面前的nv孩。
nv孩一头齐耳的短发,身形高挑,五官很漂亮,只是脸se苍白,面容疲倦,整个人瘦得只剩一把骨头。
前几次家人陪着来时,她的头上还有伤。后脑勺头发被剃掉了一块,贴着白se的纱布。后来纱布拆除,剃掉的那块头发却还没有长齐,露出了粉se的伤疤。幸好她头发浓密,不仔细看不容易注意到那块缺损。
接手这个案例之前,nv孩的家人介绍过nv孩的状况。17岁,高三休学,刚跟着父母搬来这里。因男友意外去世jg神遭受重大打击。出现自残行为,有自杀倾向。
聂蓉做好了应对有可能出现的歇斯底里的悲痛反应的心理准备,却完全没有用上。nv孩一直安静有礼,进来时会点头,离开时浅浅鞠躬。但她的安静却b大部分极端的反应都更难处理,因为她不肯说话。每次过来,点头打过招呼,她便在座位上坐下,随便看着某一处,不哭,不笑,不管聂蓉询问什么,都一言不发。
聂蓉注意到,nv孩并不是全无表情。她有时候会突然地笑一下,像是听到谁说了好笑的话,接着表情再次变得黯然,拧起眉头或是抿紧嘴唇。只是那些反应与她的询问无关。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肯出来,也不许旁人介入。
这个病例起因明确清晰,不需要努力挖掘,一般来说不算难处理的案例。但如果患者没有配合治疗的意愿,这样的病例b更复杂的病例都还要艰难。聂蓉和同事讨论过,也向自己的督导师询问过建议,她尝试各种方法和nv孩g0u通,却都没有成功。聂蓉有些沮丧,想着如果还是不能和病人建立起联系,最好还是把她转交给更有经验的同事试试。
这一天的咨询又是毫无成效。
时间还差几分钟。聂蓉对nv孩说了自己的建议。话说到一半,一旁的手机亮了起来。
聂蓉看了下,对nv孩说:“不好意思,我可以接一下这个电话吗?下次把时间补给你。”
nv孩点了点头。
“……不是说好今天回来吗?”聂蓉讲着电话,发觉nv孩突然抬头看向她。
“我明天真的没有时间,你想想办法,尽快……”
nv孩掩住脸,发出了一声模糊的啜泣。
聂蓉忙结束通话,放下手机。
“你别催他,不要催他。如果我当时不催他,如果我当时不说那句……”叶临溪失声痛哭。
叶临溪坐在酒店房间靠窗的沙发上。
她没有开灯,cha卡后只有门廊处的灯亮着。
窗外的霓虹灯不断闪烁,光线明暗不定地映着她的半边身子。她抱着膝盖,低头看着自己ch11u0的脚和小腿。
过去的痛楚从脚边往上爬,慢慢勒紧她的心脏。
她慌乱地抓紧自己的手腕,捂住那块陪了她六年的手表。
她是不孝的nv儿。别人实习或工作后拿到的第一份工资一般都用来给父母买礼物表示孝心。大四下学期,她拿着领到的第一份实习工资,取出了之前攒的所有钱,清空了储蓄罐,跑了三家商场,终于找到了这块手表。
导购员把手表戴在她的手上,她用力咬紧嘴唇才没有哭出来。那一整天,手腕沉重得像是拴了块石头,坠得她几次弯下腰去。
那晚睡前,她攥着自己的左手,在心里蛮横地宣布:先离开的人没有拒绝的权利。宁谦,不管你现在还愿不愿意,就当是我们已经结过婚了。
刚买来时害怕手表进水或损坏,她总是不停地摘了戴戴了摘。终于在一次饭局上,不小心落在了酒店卫生间的洗手台旁。
回去的路上,发觉手表遗失。她半路下车疯了一般冲回酒店,手表早已不在原来的位置。跑去前台询问。
“不好意思,工作人员没有注意到。也没有人送到前台……很抱歉,卫生间那里没有监控。”
叶临溪低着头用力按住柜台的一角,感觉脑子里那根摇摇yu坠的弦在慢慢断裂。
“是在找这块手表吗?”身后有人说话。
叶临溪猛地转过身,从男人手里抢过那只表,弯腰鞠躬连声道谢。
男人似是被她的举动吓到,忍不住出声安慰:“不用客气,找到了就好。洗手前把手表摘下来,洗完手忘了带走,这事我以前也g过,挺正常的。”
“谢谢你,谢谢。”
叶临溪转身yu走时,男人提议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街对面的咖啡馆。
男人说他叫陈争,是h市人,这次是过来出差。在闲聊中他询问了叶临溪的一些个人状况,最后提出互留联系方式。
叶临溪照例回应:“很抱歉,我现在没有恋ai的打算。”
“明白。”陈争看着她的手腕问:“是很重要的人送的?”
叶临溪无意说明,她笑了笑:“刚买了没多久,花了不少钱。”
“哦。”陈争也跟着笑起来:“做朋友也不可以吗?明年我应该会过来这里工作,人生地不熟的,到时候还想仰赖你给我介绍些好吃好玩的地方呢。”
到家的时候,饭菜已经摆上了桌。
“闺nv回来了啊?那赶紧开饭。”叶诚从书房里走出来。
“以后不用特意等我,你们先吃就可以了。”叶临溪把包挂在衣架挂钩上:“我看我爸都饿了。”
“不饿,不饿,这会儿吃正好。”
“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晚?”林雅琴问。
“和人在咖啡馆坐了一会儿。”
叶诚和林雅琴对视了一眼。
“什么人啊?同学?还是同事?”
“男的还是nv的?”
叶临溪抬起头,看到父母一脸想要询问却又不敢问得太直白的小心翼翼。
她心里一酸,迅速低下头去。
“没事没事,我们不问了。”
“对,先吃饭,吃饭。”父母不安地岔开话题。
叶临溪缓慢地咀嚼着嘴里的米粒,心里越发酸楚得厉害。
她独自沉浸在悲伤中太久,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身边的人。
她一遍遍咀嚼自己的痛苦,心里眼里只有离去的那个人,却忘了ai着她的人看着她受苦也是无法安心地快乐生活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还活着,且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她既然决定继续活下去,就得为了身边的人再努力一点,再认真一点。她必须学会掩饰哀伤、忍受这每日在回忆中煎熬的空荡日子,伪装成一个更正常的人顺着时间的河床继续走下去。
“是男的。”叶临溪抬起头:“今天碰巧遇上的。但他是过来出差,工作和家都不在这里,所以不太合适。以后要是遇到更合适的,我再试试。”
“不着急,不着急。溪溪别有心理压力,我和你爸不是催你……就是觉得多和人接触下,多认识几个朋友也挺好的。”
“是啊,就多交些朋友。咱条件又不差,要是真恋ai不得好好挑挑啊。”
“就是。”叶临溪笑着点头。
窗外的灯光逐渐暗下去,叶临溪回到床上。巨大的y影把她重重覆盖,像十年前那样压得她无法动弹。只是年深日久,她的泪腺已不再那样容易崩溃。
她闭紧只是微微cha0sh的眼睫,任由如有实质的悲伤把她拖进黑暗。
第二天早上回到家。
房子里属于顾让的东西已经全部消失,除了那扇叶临溪不敢去推开的次卧的门,一切都和他尚未来时一样。只是房间像是突然变大了很多,那些多出来的空间填塞了无边的空虚。
叶临溪取消了休假,继续正常上班。
可以工作是一件好事。纵使平日难免抱怨工作吞噬了生活磨损了身t压榨了jg力付出与得到不成正b。但当生活变得无序,一份必须投入时间和jg力还能拿到相对合理报酬的工作便是那截水中的浮木,即使救不了命,也可以靠着它在深不见底的汪洋里多撑些时日。
工作还有一个特点,它是永远都做不完的。手上的活g完,马上就会有新的活过来;都做完了,还可以着手处理新的项目提出新的方案。于是便可以每天都加班到很晚,到家后洗个澡立刻shang睡觉。用被子蒙住头,默念着数字期待第二天一模一样的黎明。
有时候叶临溪会有些疑惑。
世界上真的有顾让这个人吗?
会不会关于他的一切只是一场梦?在半睡半醒的清晨到来,像即兴而起的一阵风吹进窗子,吹入她的梦境。他披着晨曦而来,带着微微的光亮拥住她,然后在她睁眼的一刹那消失无踪。
可是一场梦怎么会留下这么多的痕迹,怎么可以让回忆里的每一个细节都那么真切。
那也许,那张照片才是一场梦吧。是她的幻觉,是她忘不了宁谦的心生了暗鬼,才幻想出了那样的关联。顾让和宁谦并无关系,他等下就会回来,叫她姐姐,抱着她撒娇,在她身边没完没了的磨蹭。
周五晚上,同事陆续下了班。
叶临溪把下属交上来的ppt里的错误一一订正完,抬起头时,眼睛又酸又涩,连对面墙上的画都看不清楚。
再热ai工作也不能不要命。她收拾好东西,关上电脑,起身离开。
出了电梯,走廊上在她前面走着的几个年轻人边走边聊着天。
“……走了吗……”
“走了,这不马上就开学了吗……”
还未毕业的实习生,待上一两个月,开学了,走了,不再回来。这不过是每个夏天都会发生的寻常事。
走到停车场,她才发现自己忘了拿钥匙。
重新回到楼上,推开黑漆漆的办公室。扶着门把手的手突然抖了一下。
回忆如无形的浪cha0席卷而来,连那时的温度、那时的气味都模仿得活灵活现。
叶临溪慌乱地拍开门后的电灯开关。
回忆退cha0,同时也带走了她以为已经骗过了自己的平静的伪装。
拿好钥匙,下楼。坐上车子。
伪装已出现裂痕,与车子有关的记忆自然也不肯放过她。还有街边的烧烤摊、路边的早餐店、不远处的酒店、那个繁忙的每次都要停下等很久红灯的十字路口、小区门口的马路、停车场里明明暗暗的灯光、那些话语、那些拥抱和亲吻、那些似要把自己深深刻入对方身t的缠绵……
叶临溪用手捂住脸,深深x1了口气。她鼓起勇气下车,走向铺陈着更多记忆、埋藏着更多线索的那幢房子。
电梯缓缓上升。
叶临溪抬头看着角落里的摄像头,想起她看到那张照片的前一天。那天他和顾让拎着大包小包从超市回来,顾让非要在电梯里亲她,被她提醒角落有监控时他回头笑着说“如果物业还管这个的话,我就顺便跟他们要张咱俩的合照。”
当然只是说笑。
她没有和顾让的合照。
和宁谦的也一张没能留下。
电梯门打开。
叶临溪刚要抬脚,愣在了原地。
顾让靠墙站在门口,似是等了很久。
叶临溪眨了眨眼,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电梯门开始自动关闭。顾让快步走过来用手臂挡住了电梯门。
两人看着对方。
顾让呼x1有些急促,他眼角微垂,眼睛不眨地盯着叶临溪的脸。
叶临溪扯起嘴角笑了笑。
笑容转瞬即逝,脆弱得无须触碰便迅速碎为无形。
顾让看着她的眼睛,心密密麻麻地疼了起来。
他喉结上下滚动。
“为什……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和我哥当时没有要分手,你们好好的,根本就不是他们说的那样,那就是一次纯粹的意外?”顾让哑着嗓子问。
叶临溪打开门,走进房间。
顾让跟在她后面。脚刚迈进门槛,又停了下来。
他看着房间里的布置。
里面没有什么变化,变的是他。原本一走近便雀跃、一迈进来就觉得舒适安心、可以自然地走来走去随意地坐着躺着的地方,现在,他却满是踌躇、连脚步都不敢用力踩下去。
顾让关上门,站在门口:“没有人肯告诉我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所有的人都说是因为你我哥才会出事,还有很多人说是因为你喜欢上了别人不要我哥了他才会,我不知道……”
“顾让。”叶临溪轻声打断他。
其实又有什么区别呢?
不管当时她和宁谦是怎样的状况,都是因为她的缘故才有了那场意外。
顾让像是看懂了她的意思,他着急地解释:“可是……”
“你坐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叶临溪再次打断他,走去里面。
拿起水壶,才想起这几天都没有烧过水。她打开冰箱,拿了瓶饮料放在茶几上,坐在和顾让斜对着的单座沙发上:“忘了烧水了,冰箱里只剩了这个,你凑合一下。”
“谢谢。”顾让说完,鼻梁紧了一下。他努力盯着饮料的瓶子,忍过那gu酸涩。
这样疏离的距离和对话,他们又重新变回了陌生人。甚至b陌生人还不如。陌生人可以相遇可以结识,未来有无数种可能。而他们……最适合的关系也许只有永不相见。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偶尔从窗外传来的外面的动静和空调不时发出的声响像小小的石子投在静谧沉闷的湖面,激起一点点波纹。
叶临溪抬头看了看顾让。
顾让微微低着头,她只能看到他大半的侧脸。
出来办公室前摘了隐形,下车后把框架眼镜放进了包里。这几天用眼过度,眼睛总觉得酸涩模糊。此刻,她有些看不太清顾让的脸,短短的距离好像显得特别遥远。
叶临溪的手指不由动了动,像是肌r0u记忆在提醒她这张脸她曾经有多熟悉。
她忽然想到,那年在宁谦家小区门口看到的那个哭着的小男孩就是他吗?
宁谦不止一次用宠溺的语气提起过这个弟弟。
九岁的小男孩,突然失去了关系亲密的哥哥,得有多难过。
“对不起。”嘴巴先于脑子说出了道歉的话语。
顾让猛然抬起头:“姐姐别再怪自己了。”
话说出口,才意识到自己声音哽咽。他迅速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不该再来这一趟的,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
直到昨天,在老家的房子里翻出那箱东西,他才意识到自己做了多么愚不可及的事。
哥哥si后,爸爸和妈妈互相埋怨,以至于再也无法共同生活。他们带着怨恨分开,并把多余的怨恨放在再也不会见面的姐姐身上,把她视为那场事故的罪魁祸首,他也理所当然地跟着一起怪她。
日子并不好过。但他们至少都还有一个人可以去怪罪,可姐姐呢?
她跟他们一样,在同一天失去了ai着的人,她没有人可以去埋怨,她只能怨恨自己。
她那时是怎么过来的?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她的记忆有多深刻、对自己的怨恨要有多深,才会时隔十年看到那张照片后难过得像一个仓皇失措的小孩子?
那完完全全就是一次意外啊,里面并没有加害者;那只是命运的粗暴cha手,怪不了任何人。可所有的人都还在因为它受着看不到头的苦。
他知道自己不该再来这一趟,可一想到这些,一想起那天她的模样,心里就疼得喘不过气。他想再看看她,想知道她好不好,想告诉她不要再怨恨自己了。
“别再说对不起了,你没有对不起谁,那根本就不怪你,如果……”顾让眼圈通红:“如果我哥还能看到,他也会这么说的……我爸妈他们……他们是太难过了才会……”
别哭呀,多大人了还哭。
叶临溪想要假装轻松地这样问他一句,担心喉咙哽塞泄露了真正的情绪,最终没有说。她把桌上的纸巾盒往顾让的方向推了推。
房间里突然漆黑一片。
停电了吗?
“可能是忘充电费了。”叶临溪0着茶几站起身:“我去拿手电筒。”
“我去吧。我知道放在哪里。”顾让声音仍带着哭腔。他站起来,伸手去k袋里掏手机。
“啊。”叶临溪被桌角绊到,小腿一痛,趔趄了一下。
顾让下意识伸手扶她。
温热的身t靠在他的身上,熟悉的气息再次靠近。顾让喉咙一颤。他屏住呼x1,不敢喘气。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房间里的轮廓慢慢显现。
“还是我去吧。”叶临溪倒退了一步,想从另外一边绕过去。
身前空掉,顾让呼x1一窒,心猛地提了起来。
“姐姐……”他慌乱地抱住她。
叶临溪停住脚步。
无限的酸楚和委屈充塞x膛,把心口堵得结结实实。顾让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做什么,只知道他怕极了她的离开。他紧紧抱住她,眼泪一颗颗落在她的肩头。
良久,叶临溪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
顾让退开一点,他看了看叶临溪的脸,伸手捂住她的眼睛,低头吻她。他心跳如鼓,明知道不应该不可以,却无法不顺从自己的渴望。
在黑暗的庇佑下,他放任自己的荒唐。
叶临溪怔了一瞬,伸手推他。
顾让搂紧她的腰,hanzhu她的嘴唇。
没有光亮的房间,刚刚适应黑暗的眼睛又被遮住。柔软的嘴唇覆在她的唇上,微微颤抖的唇r0u轻轻x1shun着她的。叶临溪不由自主激灵了一下。
这几天她曾想过,喜欢上顾让会不会只是她的错觉。
一家人多少会有点相似。时隔多年,再一次从一个人身上感受到和宁谦相似的气息,所以误以为自己是动了心。
顾让轻轻ch0u噎了一声。他的舌头顶开齿列,滑进她的口腔。
舌尖相触。叶临溪腰间一麻,x口又酸又胀。
原来不是的,不是错觉。
宁谦是宁谦,顾让是顾让。她先后喜欢上了两个人,他们一si一生,恰好是一对兄弟。
顾让感觉到掌心下的sh意,他身t一颤,松开了叶临溪:“对不起,是我混蛋,我没控制住。对不起,姐姐,我不会再这样了……”
叶临溪抬头看着他。熟悉的脸庞在黑暗中逐渐变得清晰。
这小孩确实混蛋。编了一堆的谎话跑来她身边,说怨恨她却连个像样的报复计划都没有,来来去去耗了快两个月留下一个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收拾的烂摊子,之后还要跑回来告诉她别再怨恨自己。
可是,他其实该怨她的。
因为她的缘故,他小小年纪便承受了失去兄长的痛苦,然后父母离异,原本的生活被迅速摧毁。无法走出丧子之痛的母亲把所有的紧张和关ai都转移到小儿子身上。过度的关心和管束纵使会令他难以忍受,他却因为知道一切的源起不能反对只能默默承受。
宁谦走后,她十年不得解脱。可顾让的十年,他几乎整个的少年时代又何尝有片刻走出过那件事的y影。
他应该怨她。应该向她摊牌,欣赏完她的痛苦,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而不是眼眶通红地希望还有以后,不是把照片藏起来,被赶走了还要回来。
就没见过这么笨的混蛋。
忙活了大半个夏天除了给公司扛了些苦力给她做了一段时间的家政工之外,什么都没落下。最后她还没怎样,他却先掉了眼泪。
小混蛋哭起来是这个样子啊。叶临溪伸手r0u了r0u他sh漉漉的眼角。
顾让眨了眨眼。
他重新扶住她的手臂。那皮肤柔软暖和,他一碰到就不舍得放开。
叶临溪的手滑到顾让的耳侧。热乎乎的皮肤像受惊的小鸟在她的手指下轻轻悸动。
顾让微微侧过脸,在她的手心磨蹭了下。然后他捧住她的脸,低头再次吻了下去。
不需要灯光,甚至不需要睁开眼睛。他也能找到去往那张床上的路,也知道要怎样拥有她。
顾让把叶临溪抱进怀里,手掌滑至她的身下。她在他怀里好轻,好像b前几天更轻了一些。她轻轻漂浮在他的臂弯,像一朵柔软绵密的云朵,随时会溜走。他害怕起来,于是慌张地拉开ch0u屉,着急地把自己送入她的身t。
roubang冲进尚未完全准备好的xia0x。叶临溪轻轻叫了一声,声音微微发颤。
瑟缩的xr0u和身t却没有躲避。她微微扬起脖子,手从顾让的后背抚至凹陷下去的紧实腰身,又顺着隆起的流畅线条按住他肌r0u绷紧的pgu。然后她手心下压,挺起下身迎合。
顾让下腹一热,用力凿了进去。他紧紧箍住她,用自己的身t贴裹住她的。两具ch11u0的r0ut随着yjg在r0uxue里的猛烈撞击一起疯狂摇曳。
叶临溪用力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觉得羞耻。为和逝去恋人的弟弟这样不管不顾的jiaohe而羞耻,为明知道不应该不可以却还是贪恋他的怀抱贪恋他的身t贪恋有他在身边的感觉而羞耻。
身t却不理会她脑中纷乱的念头。热烫的ai抚和亲吻、高频率的c弄、熟悉的好似要变为一t的水r交融带来的剧烈快感,身t照单全收,在ga0cha0中颤栗、发抖、不受控制地拱起,更加贴近对方。
大脑空白了一瞬。意识飘荡无依。
叶临溪尝到了嘴唇上的淡淡咸味,同时眼泪涌了出来。
因为ga0cha0无法抑制的生理x的泪水?还是因嘴唇被咬破的疼痛才哭,抑或只是因为羞耻?她不知道,也分不清楚。她屏住呼x1,成串的泪水无声地从脸颊滑落。
顾让身形一顿。
他慌乱地抚0着叶临溪sh透的脸颊,撑起些身t轻声说:“姐姐别哭,你不喜欢的话,我现在就停下。姐姐不要哭……”他眼眶又酸又热,声音也带着哭意。
“不……”叶临溪哽咽着摇头:“不要停,你继续。抱紧我,顾让,不要停下……”
不要停下。她想要臣服于这飞升般的癫狂快乐,她需要这如在云端的完美xa来同时满足她的身t和心,来暂时驱散那漫长地凌迟着她的悲伤。
她不是不喜欢,而是太喜欢了。羞耻感丛生、罪恶感深重仍然控制不住的喜欢,她假装正常的多年从未能感受到的喜欢,宁谦走后她以为再也不可能会有的喜欢。
她生气为什么偏偏是他,却又无法控制是他的欢喜。于是生气变成愤懑:为什么不可以是他,不可以是他们?
顾让紧紧抱住她,捧着她的脸用力吻她,同时下身继续疯狂律动。摇晃的身t让亲吻变得凌乱,泪水沾满两人的脸庞,咸味充斥着彼此嵌入的口腔。像是两个人同时痛哭了一场。
空调停转太久,热气重新蒸腾。激烈的交缠让两人都大汗淋漓。一层层沁出的汗水让皮肤变得sh滑,又随着激烈的碰撞变得黏腻,于是更加难解难分。
顾让托着叶临溪的腰把roubang深深顶进xr0u最深处。他的手心全是汗,汗水像散碎的珠子从脊背快速滚落,滴在叶临溪身上。头发和脸上的汗珠则随着激烈的顶c甩在叶临溪的x上、脸上。
叶临溪身t不停ch0u搐。她觉得痒得厉害,浑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在发痒。被硕大的guit0u连续顶弄卡入的yda0深处的小口、被shill的身t贴紧的皮肤、被汗sh的手心抓r0u着的xr和pgu、被烫热的指尖拨弄着的鼓胀的y蒂,还有被顾让的汗水不断浇淋着的脖颈、脸颊、嘴唇。痒得要命、渴得要si却又餍足得快要无法承受。
ga0cha0再一次来临。隔着安全套她都感受到了jgye的喷s。
顾让在她耳边低吼。汗滴快速洒落,热汗涔涔的身t重重压在她身上,把她紧紧环住。
他在她身上下了一场大雨。她是被雨水打sh的树叶,仰脸期待着大雨的降落,喜悦地饮下解渴的雨水,最后满足地瘫软在雨中。
雨连绵不绝,不肯停止。
他们交换姿势,让身t的每一寸都被这场雨淋sh浇透。亲吻和抚0一直没有停止。roubang不知疲倦地一次次撑开xr0u,在紧窒的xia0x里开疆破土。
他t1an舐她的身t,在被泪水和汗水交替浸润着的皮肤上留下浅浅的齿痕;他把她高高抱起,一边颠弄着她,一边大口x1shun着摇晃的rr0u,n头被嚼吮得充血肿胀得大了一圈,仍不肯松口;他从背后进入她,舌尖在流畅凹陷的背g0u里上下滑动,胯骨把软弹丰满的tr0u拍打得又红又肿;他让她坐在他的脸上,舌尖顶入她红肿sh热的x口,握着她的腰帮她一起在自己脸上摇晃进攻,最后把iye尽数喂进他的口中……
一次次在对方身上释放,又一次次在等待yuwang重新膨胀的短暂间隙一言不发地紧紧抱在一起。
顾让不由自主又去吻她。他轻轻抚0着她的脸,tian着她微肿的嘴唇。他觉得自己和姐姐好似真的变成了连t人,被高温和yuwang融在了一起。
又或者他们已不是原来的他们。他和姐姐的r0u身已被统统打碎,碎裂后的粉末和残渣混在一起,然后被重新浇筑进了两具骨架。
他要怎么和她分开?离开她就要先把自己撕碎,失去她就等于失去了自己。
叶临溪觉得累极了。被磅礴的yuwang一次次撑满的身t酸软得没了一丝力气。y肿胀得不碰都觉得疼,xr0u被过度摩擦得快要麻木,pgu被撞得又麻又痒,战栗的腿攀不住顾让的腰,胳膊也搂不紧他的身t,全身各处因为出汗觉得刺痒,连续的sheny1n让喉咙也又哑又涩。
roubang仍在r0uxue里用力鞭打。
叶临溪轻哼着抓了下顾让的肩膀。
顾让感觉到她pgu的颤抖,他停下来:“疼了?”
叶临溪摇头。
顾让撑起手臂,往外拔。
叶临溪摇着头阻止他,她抬起腰去吞吃退出一半的roubang。因为太过用力,下身一痛,她又哆嗦了一下。
顾让心疼地按住她,他轻轻碰了碰她还未结痂的下唇:“姐姐是有多能忍疼?”
叶临溪拉低他的头,把脸埋在他肩上:“先别出去。”
再等一会儿,多一小会儿也好。
顾让俯身抱住她:“我先自己打出来,再进来好不好?姐姐肯定很疼,我不敢动,但一直这样也有点难受……”
叶临溪笑了:“好。”
顾让退出去,用手打发了自己。释放的那一刻,他扶着yjg贴着叶临溪的大腿,把jgyes在她的身上。
他伸手去0安全套。
“进来。”
顾让抬起头。
“擦一下,然后进来,不要戴套。”叶临溪用腿碰了碰他:“快点。”
顾让扯了几张纸巾,把roubang上下擦了一遍。他微微俯身,用手指轻轻分开红肿的r0u唇,扶着roubang往xia0x里顶。
xia0x被cha了太久,洞口有些合不拢,翕张着迎接yjg的进入。
guit0u卡入,x口微微一缩。滑neng敏感的前端第一次毫无阻隔得被xr0uhanzhu紧裹,顾让下身一抖,yjg迅速涨y起来。
叶临溪身t一颤,xr0u不由再次缩紧。
顾让一时无法控制,挺腰送入了大半。
“嗯……”叶临溪轻声sheny1n。
“疼吗?”他俯身抱住叶临溪,忍住想要一cha到底的冲动,尽力保持下身不动。
“没事。”
顾让稍稍放松身t,趴在叶临溪x前轻叹:“不戴套……里面好热啊,好舒服……”
叶临溪忍不住笑了。
“我说真的……”顾让小声嘟囔。
戴套时已经舒服得不行,可是不戴套、roubang和xr0u完全紧贴原来还会更舒服。更热、更紧,每一处都被x1shun着、紧握着。
“真的好舒服。这样不行,我又快忍不住了……”
小p孩一副没见识的模样。叶临溪笑着捏了捏他脖子后面。
顾让吃痒身t动了动,roubang跟着又往里进了一点,他忙停住:“疼吗?姐姐疼的话要说。”
“不疼。就是外面磨得太久了有点疼,里面没事。”叶临溪抬头咬了咬他的耳垂:“被不戴套的大roubang塞满很舒服。”
“啊,姐姐别再说了,我要si了。”顾让紧紧搂住叶临溪,在她身上不停磨蹭:“不行……我要去咨询一下男x结扎的事。”
叶临溪忍不住笑了出来。同时心里涌过一阵酸楚。
好像他们以后还会za一样。
她轻轻抚0着顾让的头发,汗sh的发丝稍稍有些y地搔刮着她的手心。
可是,就假装一下,也不可以吗?假装他们还会在一起,假装还会有以后。
“好啊,等你做了结扎手术,就让你内s。”
顾让抬头看向叶临溪。
两人四目相对,用眼神达成了一个默契。一个短暂的、虚假的、有些可怜的过家家般的默契。
“那我记住了,姐姐不许骗人。”
“不骗人。”
“姐姐最好了。”顾让r0u着她的身t,低头亲她:“到时我要把姐姐s满。然后住里面,不出来了。”
顾让抱着叶临溪坐在窗子打开的窗台上吻她。
腿搭在地上,ch11u0的后背被风吹拂着,闷热和出汗后的黏腻感逐渐褪去,于是不由把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咕噜噜。叶临溪的肚子叫了起来。
两人一起笑了出来。
顾让把手放在叶临溪肚子上r0u了r0u:“我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什么可以直接吃的。”
他们找来了手电筒和充电台灯,放在yan台旁边的小桌上。
冰箱里现成的食物不多。冷藏区里的蔬菜蔫巴得不成样子,之前买的水果也已经开始腐坏。
“姐姐不听话,这几天都没有好好吃饭。”顾让轻声埋怨着,拣了些卖相还可以的水果,顺便把仅剩的两只西红柿一起洗了。他切了几片午餐r0u,又去零食柜里拿了些饼gg果之类b较挡饱的食物,一起放在叶临溪面前。
已是下半夜。世界逐渐陷入沉睡,柔柔的风不时从窗子吹进来。他们坐在光线不太明亮的客厅里,恍然像是身在童话故事里静谧森林深处的小小城堡。
叶临溪吃了两片饼g,拿起一只西红柿啃。
西红柿多放了几天,已经熟透。咬开后,汁水流进嘴里,酸中带甜,果r0u沙沙粉粉的。口感不错。
“这个西红柿可能摘的时候就已经b较熟了,生吃还挺好吃的。”叶临溪说。
“我尝尝。”顾让就着叶临溪的手咬了一口,点头赞同:“嗯,像在吃水果。”
叶临溪笑着把另外一只西红柿递到他手里。
两人一人一只西红柿,肩膀挨着肩膀,一边吃,一边说着话。
“给我妈打电话的那个人不是你妈妈吧?”叶临溪问。
顾让愣了一下,面上露出尴尬:“不是。是在我家工作的阿姨,我和我哥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我缠着她让她帮我打的电话。”
叶临溪笑了笑。
“给你妈妈的礼物也是我在网上搜了适合送给长辈的礼物后自己买的。”顾让看着手里的西红柿,主动交代。
“那次是打算走了就不回来了吧?”
“嗯。”
顾让抬起头,看着叶临溪,探身过去亲了亲她的手指。
“你在这里的事你妈妈知道吗?”
“之前不知道。”顾让拿起手机,划到一个app。
叶临溪看了下,是一个手机跟踪定位的应用。
顾让:“这部手机前段时间大部分时候都放在我姑姑那里。我骗我妈说我在我爸和姑姑的公司实习,姑姑以为我是想趁暑假回国放个风,帮我打了些掩护。”
“你手机里一直都有这个?”叶临溪问。
“嗯,这样她会放心一些。其实这样也省事很多。小学和初中的时候还没有这些东西,只能在课间打电话,如果我没有及时接电话,我妈会打给老师问我的情况。有一次放学后我偷偷绕过来接我的司机和同学出去玩,手机忘了打开铃声,我妈给班里一半的同学家人打了电话,后来还报了警。和我一起出去的男生被他父母批评了一顿,第二天他对我说你家也太吓人了,我们凡人可不敢跟您这金贵的少爷玩了。”顾让自嘲地笑了笑:“现在我妈b那时候好了一些,当然也可能是因为这些年我信用度一直还可以。我妈现在不在国内,我出去上学,她也就跟着过去了。前段时间外公在那边动了个小手术,我上次回去就是顺便去看他。我妈这段时间除了照顾外公,工作上也有点忙。也是都凑巧了,这次我才能赖到了现在。”
叶临溪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安静了一会儿。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顾让:“除了这些,还说了什么谎话?坦白从宽。”
顾让想了想:“我没在公司里的仓库住过,那样说只是为了装可怜让姐姐愿意收留我。还有,我一开始没打算待这么久,更没想过住进来,让阿姨帮我打电话原本只是想找一个借口能和你说上话。”
“顾让,你为什么来?”叶临溪终于问到最该问的问题。
顾让ch0u了张纸巾,拉过叶临溪的手,擦掉她手上的西红柿汁水:“一开始只是好奇,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在过什么样的生活,还有……还记不记得我哥。然后,还没等到我用远房亲戚的借口找姐姐,就先和你遇到了两次。第一次你帮我买了咖啡,第二次……”
叶临溪笑着叹了口气。
顾让不好意思地抬眼看她。
“第二次之后,你觉得……我是个很随便的人?过着fangdang的生活?替你哥哥觉得不值?”叶临溪问。
顾让点了点头。
叶临溪忍不住又笑。也不知道该说是太过凑巧还是太不凑巧。她拍了拍他的手臂。
顾让拉住她的手:“还有,我想要姐姐。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后我就有了反应,接下来那一晚上我一直心神不宁,走到哪里都不自觉地在人群里找你。后来你过来跟我说话,我紧张得不行,就顺势……”
“我以为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的场景才会那样,想着可能过几天就好了,或者等跟你更熟一点,发现你不好的地方就脱敏了。可没想到,住进来后想得越来越厉害。一边觉得自己的念头很可耻,一边就是忍不住。那次去酒吧接你刚好听到你和朋友在说与那有关的事,我也不知怎么,头脑一热就……”
“从酒吧回来后,如果不是我主动,你头脑一热的念头可能清醒下来也就放弃了吧?”叶临溪说:“这么算起来,要怪也是怪我……”
“怪我。是我隐瞒了身份,姐姐以为我只是你的远房表弟才会……”
“也不全是。”叶临溪歪头笑着0了0他的脸:“我也不是哪个远房表弟都可以的。”
顾让弯起嘴角,他倾身过去扶着她的脸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
“那之后又是怎么想的?”
“之后……我想过要不直接告诉你我是谁算了。可是我突然觉得不敢。我喜欢和姐姐za,也越来越喜欢和你待在一起,哪怕什么都不做,只待在你旁边也觉得高兴。以前过一天就是一天,今天明天都没什么差别。可自从跟你住在一起后,我每天早上起来看到你笑着走过来跟我说话就觉得好开心,从早上就开始期待晚上,晚上又开始期待第二天。我知道如果我跟你说了我是谁这些就都没有了,我……不舍得。于是我就决定再多待一段时间看看,看看你还记不记得我哥。如果你已经彻底把他抛到了脑后,我就在走之前告诉你我是谁;如果你还记得他,偶尔还会想一下他,我就当是暑假偷偷溜出来做了点坏事,反正也不吃亏……”
顾让低下头:“姐姐现在是不是讨厌我了?我真是混蛋,什么都没想清楚就稀里糊涂弄了这一堆事出来,最后除了让你难受什么都没做成,我笨si了,坏si了……”
“不是,没有讨厌你。”叶临溪拉住他的手半开玩笑地安慰:“我们让让是好孩子,就算想做坏事也坏不到哪里去。”
顾让摇头:“我喜欢你。”
叶临溪微微一怔。
“我喜欢你。”顾让重复了一遍。
叶临溪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不是表白,而是回答。
他在说,不是因为他是好孩子,而是因为他喜欢她。他的冲动、犹豫、退缩、反复,他的稀里糊涂和掩耳盗铃,他一直以来的不敢问不敢说,他明知道不可能还是想要一个可以继续联系的约定,这些都不是因为他够好,而是因为他喜欢她。
叶临溪伸手抱住他。
“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姐姐,我停不下来这件事。我每天都在害怕,我每一分钟都在想你。”顾让紧紧搂住她:“我知道现在不该再说这些,可是我忍不住,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心脏被紧紧攥住。叶临溪用力咬住自己的嘴唇,压下那令人窒息的闷痛和几乎要跳出来的荒唐念头,她轻轻抚着他的背:“顾让……”
顶灯突然亮起,伴随着家用电器重新启动的滴滴声响。
来电了。
房间里亮如白昼,刺目的光亮让两人不由自主闭起眼睛。
可眼睛无法一直闭着,正如现实无法一直躲避。
叶临溪看着顾让。
她不是17岁了,已没有了ai情可以战胜一切的乐观;她内心损坏严重,时常觉得疲惫,也早就没了要和全世界对抗的勇气和力气;她深深ai过宁谦,对他的家人一直心怀歉疚,所以更无法让自己涉入这样复杂的关系。
她喜欢顾让,也相信顾让对她的感情。可她只能给他让他失望的答案。
风从窗外吹进来,凉凉地滑过皮肤。
夏天快要过去了。
顾让低下头,眼泪落在两人攥在一起的手背上。
叶临溪松开他的手:“别担心,时间过得很快。二十岁的时候人很忙的,每天都会遇到新的人、新的事,随时可能开展新的生活。你很快就会忘了我的。”
“我不会。”顾让凑过来吻她。
他闭着眼睛,看上去脆弱又温柔。
“我会。”叶临溪b自己狠下心。
顾让微微一顿。他没有说话,继续轻轻啄着她的嘴唇,脸颊上的泪蹭到她的脸上。
天光开始泛亮。晨光熹微,静谧的森林迅速隐去,世界像是被泡在了清澈的湖水中。
“路上小心,到了后给我发条微信。”叶临溪打开门,站在门旁送他。
像是接待完一个关系不错的朋友,亲密且不失礼貌地送人离开。
顾让脚步沉重,好不容易迈出门槛。
他转过身看着她。
“走吧。路上小心一点。照顾好自己……”
顾让突然向前迈了一大步,用力把她按在了怀里。
“姐姐不许再怪自己了。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知道吗?”
“知道了。你也一样。”叶临溪把脸埋在他肩上点了点头,她轻轻r0u了r0u他的头发:“要开心一点。”
顾让退回到门外。
叶临溪关上门,背靠在门上。
许久,门外终于响起脚步声。
脚步声越走越远。
叶临溪身t慢慢下滑,坐在了地上。
接到叶临溪的电话,凌潇立刻赶了过来。走进门,她吓了一跳。
叶临溪看起来像是整晚都没有睡觉。她头发凌乱,面se苍白,双目通红。整个人恍惚得像是随时都会晕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凌潇伸手扶她。
叶临溪趴在凌潇肩上,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没事,没事,有什么事跟我说。你别哭,过来,我们先去坐下。”凌潇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地把叶临溪扶到沙发上,揽住她拍着她的背。
相识多年,她从未看过好友情绪如此崩溃。
大学时,凌潇和叶临溪同班,又分在了同一间宿舍。叶临溪长得漂亮,开学没几天就不断有男生凑上来献殷勤,军训时教练也喜欢私下找她说话。她虽然话不多,但对谁都很和气,在nv生中人缘也不错。凌潇便以为她是那种人见人ai走到哪里都受欢迎的漂亮乖巧好nv孩。她自认心理y暗满心怪念头个x独得很,和这种人群中的宠儿完全不是一路人,所以无意结交。
后来相处得久了,她慢慢发觉,这个漂亮好nv孩的和气和不多话下面好像隐藏着一种近乎颓丧的冷淡。
军训结束,刚刚迈入大学生活的男生nv生热情开展新生活,互相看对眼的迅速谈起了恋ai。围在叶临溪身边打转的男生知难而退,陆续离开。叶临溪依然故我,和谁都很好,却又总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第一学期即将过半的一堂公开课上,叶临溪来得晚了。她从后门进来,坐在了经常单独坐在角落的凌潇旁边。
她笑着冲凌潇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课间休息,隔壁班的男生坐过来找叶临溪说话。她语气平和,但态度坚定地婉拒了所有的示好和邀约。
第二堂课上,凌潇发觉叶临溪在走神。她转头看她,心里微微惊了一下。那样悲伤落寞的神情,她从没想过会出现在这样一个nv孩子脸上。
“哎。”凌潇忍不住用笔敲了敲桌面,小声问:“没事吧?”
叶临溪回过神:“没事。”
“不开心啊?”凌潇又看了看她。
叶临溪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开心正常,我也不开心。那些每天都特开心、看到什么都兴奋的人我觉得才奇怪。”
叶临溪笑了笑。片刻后,她脸上的笑隐去。她抿紧嘴唇,x前微微起伏:“嗯,不开心。”
她声音很轻,简单的几个字听起来却有些严重。她好像不是在说此刻不开心,而是永远都不会开心了。
自那之后,两人开始熟络起来,并很快变得形影不离。凌潇发现自己的新交的这位好朋友b表面看起来还要好。她个x平和大方,情绪稳定,重感情,共情力强,且聪明、有原则。是最好的朋友人选。但她也发觉叶临溪是真的不开心。她的不开心不是情绪曲线里时而下沉的低谷,而更像是一大片厚重的不依不饶的y影,分分钟钟如影随形,以至于凌潇有时觉得她只是在勉力维持正常生活的假象。她直觉好友的不开心后面有一个b二十岁nv大学生的寻常烦恼都严重得多的原因。她问过几次,叶临溪没有正面回答,便没再追问。
后来,在一次学院活动中她们又结识了江忆容。二人组变成三人小队,友谊一直维持到现在。
大学四年,叶临溪婉拒了所有人的追求。她和恋ai的唯一关联就是听凌潇和江忆容向她倾吐恋ai烦恼。毕业那年,她终于交了一个男朋友,在一起没满一个月就分了手。之后又陆续谈了几次恋ai,长则几个月,短则几天。直到被刚刚搬到本市的陈争锲而不舍地追求,一年后两人在一起,终于有了一段相对长期的关系。
那天接到叶临溪捉j在床后打来的电话,凌潇狠是担心了一下。等见到人,发现她虽然伤心又愤怒,但并没有想象中的崩溃,才放下心来。
可现在……
她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悲伤外露。
叶临溪哭了很久。
ch0u噎不再连续时,她开始说话。一字一句,把那个“不开心”的原因、把十年来堵在x口咽不下也吐不出的心事一一吐露。
凌潇听完,一脸惊讶和怅然地看着她。
叶临溪倒是平静了很多。她靠在沙发上,脸上遍布未g的泪痕。
虽然心口剧痛、疲惫不堪,可长年梗塞拥堵的呼x1却像是变得畅快了一些。
她想,原来说出来真的有用,只是“说出来”这一看似简单的举动却是那么艰难。它需要时间,需要力气,需要亲手把早已长进r0u和骨的疮疤狠狠掀开、把脓血从伤口一层层刮除的决心和勇气。
叶临溪感觉全身脱力,她努力咬着牙慢慢舒了口气。
“天呐,你这都叫什么事啊?”凌潇擦掉叶临溪眼角的泪水,伸手抱住她:“你也是够能忍的,这么多年一个字都不说。叶临溪,有你这么跟人当朋友的吗?什么事都一个人y扛着,没义气。”
“哪是一个人啊。你不是一直都在我旁边吗?还有我爸妈,还有容容……”叶临溪笑着说。
她已经足够幸运。
凌潇唏嘘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开叶临溪。
“所以,那次咱俩在外面喝酒,去接你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你初恋男友的弟弟?”
“嗯。”
“这小王八蛋!”凌潇骂了一句:“我当时就觉得他看你眼神不对劲。但我寻思着咱这个年龄段的nv的不正是在小男孩眼里魅力四s的时候吗?就没当回事。大意了。”
叶临溪手抵着太yanx,歪着头笑。
“怎么样?有没有睡过?活好吗?”
叶临溪眨了下眼代替点头。
“我看着就感觉应该不错,肯定b陈争强。长得就b他强几百倍。哎,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外貌协会啊。他哥是不是也很帅?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没有。”
“哦,对,你刚才说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凌潇盘腿坐在沙发上:“我觉得弟弟这次过来说得挺对,你确实不应该再怪自己了。当年那个事,哪怕是当时你俩真的在吵架,然后你情急之下说了什么气话,b如诅咒了他什么的,事后出了事你怪自己都勉强说得过去。可事实是,那完全就是一次意外。你又不是神仙,当时不可能提前知道然后想办法避免,这些年自责内疚也没办法补救。溪溪,你只是太伤心了,但又不知道该怪谁,所以拼命怪自己,一直在自我惩罚。但就算是真的犯了错,这样自我惩罚了十年也差不多够了。”
“不过,他家人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别说是爸妈了,就b如咱俩,如果你急着去找谁在路上出了事,我估计都会恨si那个人的。但那个恨是因为我失去你的痛苦转化而成的,不代表那个人真的做错了什么。这些道理你肯定自己心里也清楚,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你这个人吧,看着跟谁都挺好,其实难得动感情,一旦被你纳入自己人范畴,只要不触犯你底线,你就是无条件地对人好。我有没有说过,这么多年我爸妈都没你这么惯着我。所以这么难走出来也符合你的x格。更何况你那个初恋男朋友听起来确实是挺好的人。”
“嗯。他真的很好,特别好。”
“那这个弟弟呢?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叶临溪点了点头:“嗯。”
她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拂到脑后:“是不是挺可笑的?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我和他也差了整整八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嗐,这有什么可笑的?”凌潇探身拍了拍她:“感情不就是没法控制的事吗?按部就班jg打细算的那叫做生意。还有,在那种永远理智自控、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恋ai和婚姻都绝不能影响他人生计划的自私鬼身上浪费过青春b你这丢人多了。”
“你和肖东川怎么了?”
“你这人!能不能别这么敏锐!行吧,反正本来也打算今天晚上约你出去喝酒时跟你说的。现在正好顺便了。我和肖东川彻底掰了。”
“因为什么?”
“因为他向我求婚了。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叶临溪想了想:“如果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就得和别人结婚生小孩去了?”
凌潇扑哧一声笑了:“几乎一字不差。你说可不可以去评选最不走心的求婚?”
叶临溪也笑了:“烂人。她明知道你不打算结婚生小孩,可能是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了吧。你怎么说的?”
“我说祝你新婚快乐,大老远的我就不给你随份子了。”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溪溪,你和那个弟弟,你是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喜欢上了他,你不用觉得可耻。他呢,是明明知道你是谁,还是没忍住喜欢上了你。19岁的小男孩,这样的感情,挺珍贵的其实。你不是以前也说过吗,ai情其实是挺稀罕的一件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摊上。说真的,如果不是牵涉扯到你们之间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又隔得那么远,我都想劝你冲一冲了。当然,你别真冲啊,我就是表达这个意思。”
叶临溪笑着靠在凌潇肩上:“我很想他。”
“想谁?哥哥还是弟弟?c,这么问听上去好变态。”
叶临溪忍不住又笑:“都想。”
她真的栽在了这对兄弟手里。他们又都太好,她无法因ai生恨,无法利落抛诸脑后,只能念念不忘着,任痛悔、无措、遗憾在心底堆积。
“宁谦出事后,他妈妈应该是太害怕小儿子再出事,对孩子管得特别严。他不想让妈妈伤心,一直强迫自己尽量听话,可能是因为长期这样吧,x格上有些别扭。b较完美主义,什么事都得做到最好。有事闷在心里,一句话都能自己别扭半天,不习惯表达真实的感受,非得拐着弯地说。”叶临溪想到顾让闹别扭时的表情,忍不住想笑,鼻子却有些酸:“平时好像也没有能说心事的朋友……”
“唉,你不能老想这个。”凌潇叹了口气:“很多事情是你控制不了的。溪溪,你这么想,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和你的关系,所以对这样的结果他b你更有心理准备。”
“好。听你的。”
“行了,先别多想了,你现阶段的任务是熬过失恋最痛苦的这个阶段。这次换我陪着你。其实弟弟来这一趟,对你来说可能也是好事。有些事一直不说,其实是因为心里一直没能接受。他突然跑出来,把以前的事重新翻出来,难受肯定难受,但另一层面上也算是b着你去面对和接受那件事了。”
几天后,叶临溪收到一个包裹。
打开纸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明显折痕的照片。深绿se的樟树下,她和宁谦在稍显模糊的画面里对着镜头笑着。是上次在顾让的行李箱里看到的那一张。
纸箱内侧上方贴了一张便签纸,是顾让的字迹:姐姐,这些东西是属于你的,哥哥肯定也希望由你来保存。姐姐,
最后一个字后面是一个逗号,逗号之后却没了下文。
想说却未说完的话语让叶临溪心口发堵,好不容易消肿的眼眶又变得酸热难忍。
她把箱子抱到地上,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层层翻看。
合照、情书、大头贴、大小不一的便签纸小纸条、一起看过的电影票票根、出去玩时留下来的车票、逛街时买的小玩意、宁谦零零散散送她的各种小礼物……
她一样样拿起,挨个打量。她反复地看那些照片。相纸有些褪se,却丝毫未损及照片里宁谦的容颜。他和她记忆里从未忘却的脸一样yan光帅气,一样鲜活美好。
他那么那么好。是她在最好的年纪ai上过的最好的人。
叶临溪去书房找来影集,把相片一张张放了进去。她看着宁谦神态不一的笑脸,忍不住一直弯起嘴角,同时,眼泪也禁不住不停往下掉。
心脏突突地疼痛着。很疼,却也跳得很有力。
她把影集放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拂着宁谦的脸庞。
他终于不再是她心里的鬼,不是她无法愈合又不敢触碰的伤口。他是她曾经的恋人,是她此生ai上的第一个男人。他们深深相ai,却不幸彼此失去。他永远年轻,永远在他的心里占据一方天地。
第一场秋雨落下那天,叶临溪在下班路上碰到了那位拾荒的阿姨。阿姨提着半满的塑料编织袋,正站在路边等公交车。
叶临溪在她旁边停下,降下车窗玻璃要捎她一程。
阿姨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淋sh了,鞋底还沾了泥,会把汽车弄脏的。你先走吧叶小姐,我等公交车就行。”
“没关系,我的车子也该洗了。”叶临溪下了车,帮她把编织袋和雨伞放进后备箱,打开门,让她上了车。
阿姨有些拘束地坐在旁边。
“小狗还好吗?没有跟着你一起出来啊?”叶临溪笑着找话题。
“好着呢。我出门前看天y得挺好,担心下雨,就没带出来。”
“嗯,今天有点冷,淋了雨容易生病。”
“对啊。这一下雨就算入秋了,以后天就越来越冷了。”
叶临溪看了眼窗外,觉得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无b萧瑟:“嗯。一层秋雨一层凉。”
“叶小姐,你弟弟没跟你一起啊?”
叶临溪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哦,他走了。”
“走啦?走去哪儿了?”
“去上学。开学有一阵了。”
“哦,难怪上次在你们小区也没见到他。那得等再放假才能回来了吧?”
叶临溪含混地应了一声。
回到家,从包里拿出手机时,顺便看了下微信。
和顾让的聊天对话框已经沉到了下面,除非特意下划寻找才能看到。
上次回家时妈妈问了几句,到今天被拾荒的阿姨问起,这中间,叶临溪都没再听到顾让的名字
今天之后,就更不会再听到有人提起了吧。
叶临溪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不敢往下划。心里忽然难过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呢?一个人离开,如沉入水底,很快便再无踪迹。
银杏树慢慢披上金se的一天,她收到了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的正面是隔着一个大洋和一个大洲的另一个城市的秋天。落叶覆盖的街道,路边的树木在yan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h。
背面写着几行字:姐姐,今天突然变得好冷,我不得不穿上了厚外套。不管我怎么骗自己,也必须承认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但我总有些恍惚,经常分不清记忆里和眼前的哪个才是真实的。有时候早上醒来后我会想,如果我一直不睁开眼睛,不去看旁边的一切,是不是就能再看到你。祝好。
叶临溪把明信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最后放进了床头柜的ch0u屉。
换上羊绒大衣的那天,第二张明信片倏然而至:
姐姐,今天下了很大的雪。车子被雪埋了大半,我花了快半个小时才把车从雪堆里挖了出来。雪后的空气很g净。开车去学校的路上,看到路边屋檐上的雪,觉得好像蛋糕上新鲜的n油。想起我还从来没有和你一起吃过同一块蛋糕,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姐姐,已经是冬天了。可我总觉得,我还住在有你的那个夏天里。
多穿衣服,好好吃饭。祝好。
一个季节,一张明信片。如古人般的往来疏淡、交浅言深。
叶临溪抚0着明信片正面的雪景,想着她是不是该回诗一首才算是有雅趣。可惜她既没有此类文采,又郑重决定并亲口说过不再联络,所以并不知晓顾让的住址。只能由明信片提醒着她季节流转,然后把它们一一放进床头的ch0u屉。
她没有骗顾让。时间过得很快的。只要不停下来一直回想,只要在那些回忆沉渣泛起的时刻迅速转过头去,时间是可以过得很快的。
春夏秋冬。一年,两年。
第二年年底,之前打过交道过的某互联网巨头企业联系叶临溪想要挖角。动心犹豫之际,原公司领导主动提出给她升职,除了和职位提升同等幅度的加薪外,还增加了gu票授予。
叶临溪便留了下来。做生不如做熟,虽然行业式微,但短时间内应该还轮不到她没饭吃。
之后趁着年假,叶临溪和凌潇一起出国玩了一圈。
吃着地道的ta喝着入口猛烈的葡萄酒在南美洲的海边泡了几天,感觉整个人都被泡散了。等回到家,得认真把烂泥一般的自己拼合起来才有力气重新上班。
回程时,凌潇顺便去见一个客户,于是两人取道北上,要在纽约待上一天一夜。
下了飞机,坐上hse的出租车。叶临溪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有些失神。
偌大的城市,八百多万人口。怎么想都不可能恰好遇到想见的那个人。
“没事吧?”凌潇伸手抓住她微微汗sh的手心。
“没事。”叶临溪说。
忙完正事,两个人出门逛街。
在世界最繁华的街道,穿过熙攘的人群。
这段街他肯定不止一次走过,她的脚步会不会恰好覆盖他曾经的脚印?
叶临溪心里生出不切实际的盼望,她边走边忍不住设想:如果此刻顾让迎面向她走来,该怎样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不期而遇?
他们能一眼就认出对方吗?他会立刻停下脚步吗?她们会怎样看着对方?谁先说出第一句问候?
虽然几个月前她仍收到了他寄来的明信片,可未必就代表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如果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nv孩,她该作何反应最为得t?该用怎样的言语赞对方合称好似一双璧人、恰当地完成一场寒暄?
想到这里,叶临溪忍不住低头轻笑。
“要不g脆把人约出来见一面算了。”凌潇在一旁出主意。
“我饿了。先去吃饭吧。”
还是资深情歌词作者最懂人心里的千回百转:即使再见面,成熟地表演,不如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