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面对和接受
接到叶临溪的电话,凌潇立刻赶了过来。走进门,她吓了一跳。
叶临溪看起来像是整晚都没有睡觉。她头发凌乱,面se苍白,双目通红。整个人恍惚得像是随时都会晕倒。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凌潇伸手扶她。
叶临溪趴在凌潇肩上,眼泪扑簌簌落下来。
“没事,没事,有什么事跟我说。你别哭,过来,我们先去坐下。”凌潇又是心惊又是心疼地把叶临溪扶到沙发上,揽住她拍着她的背。
相识多年,她从未看过好友情绪如此崩溃。
大学时,凌潇和叶临溪同班,又分在了同一间宿舍。叶临溪长得漂亮,开学没几天就不断有男生凑上来献殷勤,军训时教练也喜欢私下找她说话。她虽然话不多,但对谁都很和气,在nv生中人缘也不错。凌潇便以为她是那种人见人ai走到哪里都受欢迎的漂亮乖巧好nv孩。她自认心理y暗满心怪念头个x独得很,和这种人群中的宠儿完全不是一路人,所以无意结交。
后来相处得久了,她慢慢发觉,这个漂亮好nv孩的和气和不多话下面好像隐藏着一种近乎颓丧的冷淡。
军训结束,刚刚迈入大学生活的男生nv生热情开展新生活,互相看对眼的迅速谈起了恋ai。围在叶临溪身边打转的男生知难而退,陆续离开。叶临溪依然故我,和谁都很好,却又总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第一学期即将过半的一堂公开课上,叶临溪来得晚了。她从后门进来,坐在了经常单独坐在角落的凌潇旁边。
她笑着冲凌潇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
课间休息,隔壁班的男生坐过来找叶临溪说话。她语气平和,但态度坚定地婉拒了所有的示好和邀约。
第二堂课上,凌潇发觉叶临溪在走神。她转头看她,心里微微惊了一下。那样悲伤落寞的神情,她从没想过会出现在这样一个nv孩子脸上。
“哎。”凌潇忍不住用笔敲了敲桌面,小声问:“没事吧?”
叶临溪回过神:“没事。”
“不开心啊?”凌潇又看了看她。
叶临溪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
“不开心正常,我也不开心。那些每天都特开心、看到什么都兴奋的人我觉得才奇怪。”
叶临溪笑了笑。片刻后,她脸上的笑隐去。她抿紧嘴唇,x前微微起伏:“嗯,不开心。”
她声音很轻,简单的几个字听起来却有些严重。她好像不是在说此刻不开心,而是永远都不会开心了。
自那之后,两人开始熟络起来,并很快变得形影不离。凌潇发现自己的新交的这位好朋友b表面看起来还要好。她个x平和大方,情绪稳定,重感情,共情力强,且聪明、有原则。是最好的朋友人选。但她也发觉叶临溪是真的不开心。她的不开心不是情绪曲线里时而下沉的低谷,而更像是一大片厚重的不依不饶的y影,分分钟钟如影随形,以至于凌潇有时觉得她只是在勉力维持正常生活的假象。她直觉好友的不开心后面有一个b二十岁nv大学生的寻常烦恼都严重得多的原因。她问过几次,叶临溪没有正面回答,便没再追问。
后来,在一次学院活动中她们又结识了江忆容。二人组变成三人小队,友谊一直维持到现在。
大学四年,叶临溪婉拒了所有人的追求。她和恋ai的唯一关联就是听凌潇和江忆容向她倾吐恋ai烦恼。毕业那年,她终于交了一个男朋友,在一起没满一个月就分了手。之后又陆续谈了几次恋ai,长则几个月,短则几天。直到被刚刚搬到本市的陈争锲而不舍地追求,一年后两人在一起,终于有了一段相对长期的关系。
那天接到叶临溪捉j在床后打来的电话,凌潇狠是担心了一下。等见到人,发现她虽然伤心又愤怒,但并没有想象中的崩溃,才放下心来。
可现在……
她第一次看到她如此悲伤外露。
叶临溪哭了很久。
ch0u噎不再连续时,她开始说话。一字一句,把那个“不开心”的原因、把十年来堵在x口咽不下也吐不出的心事一一吐露。
凌潇听完,一脸惊讶和怅然地看着她。
叶临溪倒是平静了很多。她靠在沙发上,脸上遍布未g的泪痕。
虽然心口剧痛、疲惫不堪,可长年梗塞拥堵的呼x1却像是变得畅快了一些。
她想,原来说出来真的有用,只是“说出来”这一看似简单的举动却是那么艰难。它需要时间,需要力气,需要亲手把早已长进r0u和骨的疮疤狠狠掀开、把脓血从伤口一层层刮除的决心和勇气。
叶临溪感觉全身脱力,她努力咬着牙慢慢舒了口气。
“天呐,你这都叫什么事啊?”凌潇擦掉叶临溪眼角的泪水,伸手抱住她:“你也是够能忍的,这么多年一个字都不说。叶临溪,有你这么跟人当朋友的吗?什么事都一个人y扛着,没义气。”
“哪是一个人啊。你不是一直都在我旁边吗?还有我爸妈,还有容容……”叶临溪笑着说。
她已经足够幸运。
凌潇唏嘘了好一会儿,终于放开叶临溪。
“所以,那次咱俩在外面喝酒,去接你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你初恋男友的弟弟?”
“嗯。”
“这小王八蛋!”凌潇骂了一句:“我当时就觉得他看你眼神不对劲。但我寻思着咱这个年龄段的nv的不正是在小男孩眼里魅力四s的时候吗?就没当回事。大意了。”
叶临溪手抵着太yanx,歪着头笑。
“怎么样?有没有睡过?活好吗?”
叶临溪眨了下眼代替点头。
“我看着就感觉应该不错,肯定b陈争强。长得就b他强几百倍。哎,我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外貌协会啊。他哥是不是也很帅?有照片吗?给我看看。”
“没有。”
“哦,对,你刚才说了。好了,不跟你开玩笑了。”凌潇盘腿坐在沙发上:“我觉得弟弟这次过来说得挺对,你确实不应该再怪自己了。当年那个事,哪怕是当时你俩真的在吵架,然后你情急之下说了什么气话,b如诅咒了他什么的,事后出了事你怪自己都勉强说得过去。可事实是,那完全就是一次意外。你又不是神仙,当时不可能提前知道然后想办法避免,这些年自责内疚也没办法补救。溪溪,你只是太伤心了,但又不知道该怪谁,所以拼命怪自己,一直在自我惩罚。但就算是真的犯了错,这样自我惩罚了十年也差不多够了。”
“不过,他家人的心情我也能理解。别说是爸妈了,就b如咱俩,如果你急着去找谁在路上出了事,我估计都会恨si那个人的。但那个恨是因为我失去你的痛苦转化而成的,不代表那个人真的做错了什么。这些道理你肯定自己心里也清楚,只是需要时间去接受。你这个人吧,看着跟谁都挺好,其实难得动感情,一旦被你纳入自己人范畴,只要不触犯你底线,你就是无条件地对人好。我有没有说过,这么多年我爸妈都没你这么惯着我。所以这么难走出来也符合你的x格。更何况你那个初恋男朋友听起来确实是挺好的人。”
“嗯。他真的很好,特别好。”
“那这个弟弟呢?你真的喜欢上他了?”
叶临溪点了点头:“嗯。”
她把乱七八糟的头发拂到脑后:“是不是挺可笑的?就算没有这层关系,我和他也差了整整八岁。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嗐,这有什么可笑的?”凌潇探身拍了拍她:“感情不就是没法控制的事吗?按部就班jg打细算的那叫做生意。还有,在那种永远理智自控、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恋ai和婚姻都绝不能影响他人生计划的自私鬼身上浪费过青春b你这丢人多了。”
“你和肖东川怎么了?”
“你这人!能不能别这么敏锐!行吧,反正本来也打算今天晚上约你出去喝酒时跟你说的。现在正好顺便了。我和肖东川彻底掰了。”
“因为什么?”
“因为他向我求婚了。你猜他是怎么说的?”
叶临溪想了想:“如果你不愿意嫁给我,我就得和别人结婚生小孩去了?”
凌潇扑哧一声笑了:“几乎一字不差。你说可不可以去评选最不走心的求婚?”
叶临溪也笑了:“烂人。她明知道你不打算结婚生小孩,可能是找到合适的结婚对象了吧。你怎么说的?”
“我说祝你新婚快乐,大老远的我就不给你随份子了。”
两个人一起笑了起来。
“溪溪,你和那个弟弟,你是在不知道他是谁的情况下喜欢上了他,你不用觉得可耻。他呢,是明明知道你是谁,还是没忍住喜欢上了你。19岁的小男孩,这样的感情,挺珍贵的其实。你不是以前也说过吗,ai情其实是挺稀罕的一件事,不是每个人都能摊上。说真的,如果不是牵涉扯到你们之间这乱七八糟的关系,又隔得那么远,我都想劝你冲一冲了。当然,你别真冲啊,我就是表达这个意思。”
叶临溪笑着靠在凌潇肩上:“我很想他。”
“想谁?哥哥还是弟弟?c,这么问听上去好变态。”
叶临溪忍不住又笑:“都想。”
她真的栽在了这对兄弟手里。他们又都太好,她无法因ai生恨,无法利落抛诸脑后,只能念念不忘着,任痛悔、无措、遗憾在心底堆积。
“宁谦出事后,他妈妈应该是太害怕小儿子再出事,对孩子管得特别严。他不想让妈妈伤心,一直强迫自己尽量听话,可能是因为长期这样吧,x格上有些别扭。b较完美主义,什么事都得做到最好。有事闷在心里,一句话都能自己别扭半天,不习惯表达真实的感受,非得拐着弯地说。”叶临溪想到顾让闹别扭时的表情,忍不住想笑,鼻子却有些酸:“平时好像也没有能说心事的朋友……”
“唉,你不能老想这个。”凌潇叹了口气:“很多事情是你控制不了的。溪溪,你这么想,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和你的关系,所以对这样的结果他b你更有心理准备。”
“好。听你的。”
“行了,先别多想了,你现阶段的任务是熬过失恋最痛苦的这个阶段。这次换我陪着你。其实弟弟来这一趟,对你来说可能也是好事。有些事一直不说,其实是因为心里一直没能接受。他突然跑出来,把以前的事重新翻出来,难受肯定难受,但另一层面上也算是b着你去面对和接受那件事了。”
几天后,叶临溪收到一个包裹。
打开纸箱,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有明显折痕的照片。深绿se的樟树下,她和宁谦在稍显模糊的画面里对着镜头笑着。是上次在顾让的行李箱里看到的那一张。
纸箱内侧上方贴了一张便签纸,是顾让的字迹:姐姐,这些东西是属于你的,哥哥肯定也希望由你来保存。姐姐,
最后一个字后面是一个逗号,逗号之后却没了下文。
想说却未说完的话语让叶临溪心口发堵,好不容易消肿的眼眶又变得酸热难忍。
她把箱子抱到地上,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一层层翻看。
合照、情书、大头贴、大小不一的便签纸小纸条、一起看过的电影票票根、出去玩时留下来的车票、逛街时买的小玩意、宁谦零零散散送她的各种小礼物……
她一样样拿起,挨个打量。她反复地看那些照片。相纸有些褪se,却丝毫未损及照片里宁谦的容颜。他和她记忆里从未忘却的脸一样yan光帅气,一样鲜活美好。
他那么那么好。是她在最好的年纪ai上过的最好的人。
叶临溪去书房找来影集,把相片一张张放了进去。她看着宁谦神态不一的笑脸,忍不住一直弯起嘴角,同时,眼泪也禁不住不停往下掉。
心脏突突地疼痛着。很疼,却也跳得很有力。
她把影集放在膝盖上,手指轻轻拂着宁谦的脸庞。
他终于不再是她心里的鬼,不是她无法愈合又不敢触碰的伤口。他是她曾经的恋人,是她此生ai上的第一个男人。他们深深相ai,却不幸彼此失去。他永远年轻,永远在他的心里占据一方天地。
第一场秋雨落下那天,叶临溪在下班路上碰到了那位拾荒的阿姨。阿姨提着半满的塑料编织袋,正站在路边等公交车。
叶临溪在她旁边停下,降下车窗玻璃要捎她一程。
阿姨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已经淋sh了,鞋底还沾了泥,会把汽车弄脏的。你先走吧叶小姐,我等公交车就行。”
“没关系,我的车子也该洗了。”叶临溪下了车,帮她把编织袋和雨伞放进后备箱,打开门,让她上了车。
阿姨有些拘束地坐在旁边。
“小狗还好吗?没有跟着你一起出来啊?”叶临溪笑着找话题。
“好着呢。我出门前看天y得挺好,担心下雨,就没带出来。”
“嗯,今天有点冷,淋了雨容易生病。”
“对啊。这一下雨就算入秋了,以后天就越来越冷了。”
叶临溪看了眼窗外,觉得整个世界忽然变得无b萧瑟:“嗯。一层秋雨一层凉。”
“叶小姐,你弟弟没跟你一起啊?”
叶临溪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哦,他走了。”
“走啦?走去哪儿了?”
“去上学。开学有一阵了。”
“哦,难怪上次在你们小区也没见到他。那得等再放假才能回来了吧?”
叶临溪含混地应了一声。
回到家,从包里拿出手机时,顺便看了下微信。
和顾让的聊天对话框已经沉到了下面,除非特意下划寻找才能看到。
上次回家时妈妈问了几句,到今天被拾荒的阿姨问起,这中间,叶临溪都没再听到顾让的名字
今天之后,就更不会再听到有人提起了吧。
叶临溪坐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不敢往下划。心里忽然难过起来。
怎么可以这样呢?一个人离开,如沉入水底,很快便再无踪迹。
银杏树慢慢披上金se的一天,她收到了一张明信片。
明信片的正面是隔着一个大洋和一个大洲的另一个城市的秋天。落叶覆盖的街道,路边的树木在yan光下呈现出深浅不一的h。
背面写着几行字:姐姐,今天突然变得好冷,我不得不穿上了厚外套。不管我怎么骗自己,也必须承认现在已经是秋天了。但我总有些恍惚,经常分不清记忆里和眼前的哪个才是真实的。有时候早上醒来后我会想,如果我一直不睁开眼睛,不去看旁边的一切,是不是就能再看到你。祝好。
叶临溪把明信片翻来覆去看了好多遍,最后放进了床头柜的ch0u屉。
换上羊绒大衣的那天,第二张明信片倏然而至:
姐姐,今天下了很大的雪。车子被雪埋了大半,我花了快半个小时才把车从雪堆里挖了出来。雪后的空气很g净。开车去学校的路上,看到路边屋檐上的雪,觉得好像蛋糕上新鲜的n油。想起我还从来没有和你一起吃过同一块蛋糕,心里突然有点难受。
姐姐,已经是冬天了。可我总觉得,我还住在有你的那个夏天里。
多穿衣服,好好吃饭。祝好。
一个季节,一张明信片。如古人般的往来疏淡、交浅言深。
叶临溪抚0着明信片正面的雪景,想着她是不是该回诗一首才算是有雅趣。可惜她既没有此类文采,又郑重决定并亲口说过不再联络,所以并不知晓顾让的住址。只能由明信片提醒着她季节流转,然后把它们一一放进床头的ch0u屉。
她没有骗顾让。时间过得很快的。只要不停下来一直回想,只要在那些回忆沉渣泛起的时刻迅速转过头去,时间是可以过得很快的。
春夏秋冬。一年,两年。
第二年年底,之前打过交道过的某互联网巨头企业联系叶临溪想要挖角。动心犹豫之际,原公司领导主动提出给她升职,除了和职位提升同等幅度的加薪外,还增加了gu票授予。
叶临溪便留了下来。做生不如做熟,虽然行业式微,但短时间内应该还轮不到她没饭吃。
之后趁着年假,叶临溪和凌潇一起出国玩了一圈。
吃着地道的ta喝着入口猛烈的葡萄酒在南美洲的海边泡了几天,感觉整个人都被泡散了。等回到家,得认真把烂泥一般的自己拼合起来才有力气重新上班。
回程时,凌潇顺便去见一个客户,于是两人取道北上,要在纽约待上一天一夜。
下了飞机,坐上hse的出租车。叶临溪看着车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有些失神。
偌大的城市,八百多万人口。怎么想都不可能恰好遇到想见的那个人。
“没事吧?”凌潇伸手抓住她微微汗sh的手心。
“没事。”叶临溪说。
忙完正事,两个人出门逛街。
在世界最繁华的街道,穿过熙攘的人群。
这段街他肯定不止一次走过,她的脚步会不会恰好覆盖他曾经的脚印?
叶临溪心里生出不切实际的盼望,她边走边忍不住设想:如果此刻顾让迎面向她走来,该怎样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不期而遇?
他们能一眼就认出对方吗?他会立刻停下脚步吗?她们会怎样看着对方?谁先说出第一句问候?
虽然几个月前她仍收到了他寄来的明信片,可未必就代表他现在还是一个人。如果他的身旁站着一个和他年纪相仿的nv孩,她该作何反应最为得t?该用怎样的言语赞对方合称好似一双璧人、恰当地完成一场寒暄?
想到这里,叶临溪忍不住低头轻笑。
“要不g脆把人约出来见一面算了。”凌潇在一旁出主意。
“我饿了。先去吃饭吧。”
还是资深情歌词作者最懂人心里的千回百转:即使再见面,成熟地表演,不如不见。
也不是完全没有接触过新的人。
江忆容的老公马晖的同事,林启山。据他自己所讲,在淘淘的满月酒上对她一见难忘。可惜当时她有男友,他也即将要被外派到国外工作,便没敢多想。回来后,偶然听说她现在单身,便展开了追求。
是不错的男人,温文尔雅,知情识趣。只是为人b较实际,骨子里很有些jg明。相对他们这个年纪来说,这几乎可以算是优点。叶临溪觉得和他交流还算有趣,断断续续约会了几次。
那次吃完饭,林启山送她回家。下车后他绅士地提出邀约:“可以抱抱你吗?”
林启山的手臂伸过来时,叶临溪忽然走了下神。她脑子里闪过另外一张脸和另外一句话。
姐姐,你抱抱我吧。
短暂的拥抱结束,林启山在即将进行更亲密的举动之前,注意到了叶临溪的眼神。
“对不起。”叶临溪略带歉疚地说。
林启山向后退了半步。
最后他说:“不怪你,是我运气不好,老是赶不上好的tig。”
此后,叶临溪便想清楚了。
恋ai与婚姻皆非人生中的必需品。她无意再参与,除非因了ai情。
说她幼稚也好,不实际也罢。她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那么,如果不是因为发自肺腑地想要拥抱对方,不是即使被理智否决也牵扯不断的思念,不是确知对方和自己一样无条件地被x1引与渴望,g嘛非要找一个人待在身边。她尝过最好的ai的滋味,也再次确认过什么才是心动,她不要凑合和将就,她要心甘情愿非君不可的ai恋和痴缠。如果没有,也无碍她好好生活。
时间依旧不徐不疾地往前走。
在公司听到有人讨论今年的团建旅游去处,叶临溪才意识到又是一年了。再过几天,距离她和顾让见面已经过去了整整两年。
开完会出来。助理告诉她,刚才前台打电话来说有人在楼下等她。
“有没有说是什么样的人?”叶临溪问。
“没有。只说是一位nv士,让前台转告你说她在一楼的会客区等你。”
叶临溪交代了几句急需处理的事,下了楼。
走到大厅,向会客区走去。
一位身形清瘦身着蓝灰se丝质上衣的中年nv人侧对着叶临溪坐在不远处的座位上。
叶临溪心里一动,不自觉放慢了脚步。
nv人注意到她,转头望过去:“叶临溪,是吗?我是顾瑾,宁谦和顾让的母亲。”
公司对面不远处的咖啡馆里。
叶临溪坐在座位上,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忐忑。
这是她经历过的最艰难的会面。如果这是一次谈判,她毫无主动权,也没有任何筹码,甚至连谈判的目的和走向都全无知晓,只能听从指示、任凭发落。
眼睛被顾瑾上衣x针上钻石的光芒闪了一下。
叶临溪脑子里灵光一闪,她意识到,虽然她没有筹码,但这场会面并非出自她的意愿,她对对方并无所求。这样想来,倒也不用太过紧张。
她稳定心神,端起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内心思忖着这样沉默的局面还要持续多久。会不会全程都是这样?两人相对而坐,最后一言不发地各自走开。
“我来找你,是想和你谈一下让让的事。”顾瑾开口。
叶临溪一慌,手里的咖啡杯与杯托撞出清脆的声响。
刚才的心理建设全部破功。她两手托着杯子慢慢放在桌面上,抬头看向顾瑾。
宁谦说的没错。弟弟长得像妈妈。
面前的nv人b记忆里在教室门口看到的那次苍老了一些。她留了短发,标致的五官因为太过清瘦略显凌厉,她依旧气质优容,优雅得t,只是眉宇间隐约可见的竖纹和有些紧绷的嘴角显示着这些年她的笑容一直不多。
“他还好吗?”叶临溪想了片刻,问道。
顾瑾没有回答。她观察着叶临溪的反应,在心里做出判断。
让让没有说谎,他们两个确实没有联络过。但如她料想的一样,他们之间的关系也绝非让让一手揽下的所谓单相思。
顾瑾把叶临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结合她找人调查过的她的工作、家庭、交友状况、生活习惯。她承认,如果长大后的谦谦领着这样一个nv孩回家,她应该会接受,甚至会对这样的儿媳感觉非常满意。
可是……
就算不考虑谦谦的事,她在年龄上就b让让大了那么多。让让认识她时才19岁,她怎么可以……
顾瑾尽量维持着风度,却还是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多大了?”
“29。”叶临溪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快和反感,平静作答。
反感、愤怒、怨恨她都早有预期,且一直觉得这是她本该承受的,所以并无抵触。
看顾瑾没有说话,叶临溪接着说:“我和宁谦同年,生日只差十几天。如果他还活着,现在和我一样大了。每到过生日的那个月份,我就会想如果他还在的话,马上就要多少岁了,他到这个年龄的话,会是什么模样。有时候想不出来,我就看着身边和我们同岁的人对b着设想,可是,不管用哪一个人作对b,我都觉得肯定没有他好。”
叶临溪看着手里的咖啡杯。她不是套近乎,也不是想要讨好对方以求原谅。而是像这样的、可能只有同样经历过这场疼痛的人才能真正t会的感受,这次不说可能这辈子就不会有下次机会了,她忍不住想要说出来。
顾瑾眸光轻颤。即使她不愿意承认,也无法否认那对眼睛里的思念、痛悔、遗憾的真诚。
每过一年,便会想着si去的儿子如果还活着就又长了一岁。忍不住设想十八岁的谦谦,十九岁的谦谦、二十岁的谦谦……分别会是模样、会在做着什么样的事,在和他同龄的年轻人身上寻找他已不可能呈现的影子。
原来,有人一直在和她做着同样的事。
时隔十二年,顾瑾第一次觉得眼前这个被她恨透了的nv孩子不是她的敌人。她们是同一场灾难的受害者,在同一天失去了一个人,并在以后的很多年里品尝着失去那个人的痛楚。
纵使年少时的ai情肤浅、不理x,也不可靠,那依然是失去,且可能恰恰是因为失去把本可能很快分开的恋ai变成了一道刻骨的伤痕。
好吧。就算谦谦的事谁都无能为力,过去多年不再计较。那让让呢?让让才……
顾瑾突然意识到,如果她认为19岁的让让懵懂无知,所做选择全是由于被眼前的nv人迷惑?
那当年这个nv孩子也才只有17岁而已。
她一直怀着怨恨的念头假设,如果谦谦不遇到她,便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可谁都无法预知未来倒推过去。她不能,当年17岁的谦谦和那个nv孩子一样不能。
顾瑾忽然觉得泄气。
难道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吗?
她看着叶临溪,想从她的身上找到答案。这个nv人到底有什么魔力,让她两个儿子接二连三趋之若鹜。一个因她而si,另一个又因为上一件事的牵连和她搅和到一起……
真是孽缘不是吗?
谦谦走后,没有两年,顾瑾和丈夫的婚姻便分崩离析。
真正让这场婚姻走向终点的并非事发后盲目、不理智的互相指责,而是被痛苦笼罩的两人无法再面对对方。
都以为悲伤会让人靠得更近,其实太过沉重的痛苦只会令人疏远。当每次见面、每个眼神、每句话都在提醒儿子已经不在、提醒彼此生活在怎样的地狱里,便再无继续正常生活的余地。
他们和平分手。前夫寄情于事业,后来又有了新的伴侣;顾瑾则仅保留了一些小型的投资,除此之外的jg力全部放在了小儿子身上。衣食住行,样样亲手c办;每分每秒,都要保证他的舒适安全。
让让争气,不仅听话懂事,还一直成绩优异,温和有礼,是人人yan羡的好孩子。
可两年前,她从小就乖巧、从不违逆大人意见的儿子在被问及暑假最后几天的行踪时突然向她坦白了难以置信的事。他说他喜欢上了一个nv人,而那个nv人是哥哥当年的nv朋友。
顾瑾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他说他真的喜欢她,说当年的事并不是任何人的错。最后他哭着乞求,不要去找她。他说都是他的错,是他隐瞒了身份接近的她,她并不喜欢他,全是他一个人单方面的纠缠。
那一刻,顾瑾真的恨自己当年为什么放过了那个nv孩。
她当然清楚那只是一桩意外,可她必须去怨恨那个nv孩,如果不怪她,她会被自责压得一天都活不下去。为什么那天要拦着谦谦出门?既然拦着,为什么又不拦个彻底?为什么发觉了他早恋的事,却不问个清楚?为什么天天忙忙忙,早出晚归有时候一整天都见不到孩子的面?为什么对孩子忽视了那么久、亏欠那么多?
让让保证不再与那个nv人联络。顾瑾严密监视他的行程、社交网络,确定他没有食言。
他表面恢复如常,只是读书更加用功,偶尔会在顾瑾收到邀约却懒得出门时出言相劝:“妈,你放心出去就行,不用担心我。我听你的话,你不要把所有时间和jg力都放在我身上。我也想哥哥,但我们不能一直把哥哥困在家里,不让他走。你还那么年轻,该有自己的生活。”
看似好心的劝慰,在顾瑾听来却暗藏心机,换来的自然是一顿训斥。
顾让安静听着,不反对,也不辩解。
看着儿子黯然的神se,顾瑾心生愧疚,可愧疚却无法抵消愤怒。
“你说这些话还不是想要让我同意你和那个nv的在一起?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她怒吼。
顾让低着头,不说话。
顾瑾到那时才发觉她从小就乖巧可人的小儿子原来有他的脾气和倔强。
他不主动提起,但也从不避讳关于那个nv人的事。
顾瑾曾经在查看他的聊天记录时看到不止一次他用“我有喜欢的人”来拒绝对方。
他曾经在被她大骂之后眼圈泛红地说“我忘不了她”。换来的自然是又一通大骂。
他用他特有的坦诚和执拗应对着这件事。
他乖顺地听从母亲的所有指示,同时在心里坚持着自己的感情。
什么狗p感情?顾瑾一想到就气愤难消。她觉得自己脾气越来越暴躁,她有时候怀疑自己在用nve待儿子的方式来发泄持续了十几年的悲痛和愤恨。
顾让仍旧像以前一样,对母亲突然的沮丧和愤怒不做任何反抗,有时候还会反过来劝她。
他说:“没事,妈,你只是太难过了,才会这样。慢慢会好起来的,我们会熬过去的。”
顾瑾瞪着他:“你只要答应我,彻底放下那个nv人,我就不会再难过了。”
顾让沉默。
谈话无法继续,怒斥、沉默和眼泪取代原本正常的母子之间的交谈。ai和怨怼持续拉锯,愤怒和痛苦吞吃着生活的每一寸空间。
去年,顾瑾突然发现顾让已经提前修完了大三的课程。她找了私家侦探跟了他一个星期,得知他私下还在着名的金融机构做兼职,同时更勤于与他的父亲联系,原本不ai与人打交道的他开始主动拓展自己的人脉。
那天下午,顾瑾拉了张椅子坐在门口等着顾让放学回来。
顾让走进院子看到母亲,老实地停在门口。
顾瑾抱着胳膊问他:“你打算做什么?等不及了?想早点好回去找那个nv的吗?”
顾让摘下书包,躬身蹲下,半跪在门廊上恳切地说:“妈,我永远都会是你的儿子,但我不能一辈子只做你的儿子。我20岁了,我有我想要的生活,想在一起的人。妈,我是你的孩子,求你给我一条路走。”
顾瑾b0然大怒:“什么叫给你一条路走?我以前没有给过你路吗?必须和那个nv的在一起才算是路吗?”
母子之间开始了最旷日持久的一次战争。
圣诞节前夜,大街小巷洋溢着节日的气氛。
那晚,顾让仍然很晚才到家。
顾瑾查了他的定位,确定他一直在图书馆待到了现在。她听到开门的声音,听着他上楼的脚步声。她待在房间里,没有出来。
此前她已经将近一个月没有和儿子说过一句话了。
顾瑾打电话给家里请的阿姨让她起来给顾让弄点吃的。她在床上坐了一会儿,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地面已经蒙了一层白,雪花如细碎的纸屑在路灯下打着旋慢慢落在地上。
路对面邻居家的屋顶和院子里装饰了漂亮的彩灯,彩灯在雪花组成的轻薄帘幕那边一闪一闪地亮着光。节日的夜晚,即使在这片相对幽静的街区,也能不时看到快乐地聊着天走过的路人和牵着大人的手仰天看雪的小孩子。
顾瑾突然满心酸楚。
让让刚才一个人在图书馆待到这么晚吗?他白天有没有好好吃饭?穿得够不够暖?回来的路上车子有没有打滑?
她推开房门。差点踩到了放在门口的东西。
用印着ai心的红se包装纸包好的一个盒子,上面还细心地系上了彩带。是让让给她的圣诞礼物。他从来都不忘记每一个节日。
顾瑾来不及拆开,拿着礼物走去儿子的房间。
门没有锁,她伸手推开:“让让。”
顾让靠着床坐在地上,看着手里的东西。
是一张照片。
听到母亲的声音,他慌乱地把照片塞进口袋,按着地毯站起身:“妈,你还没睡呢?”
顾瑾看着他。
顾让局促地用手0着自己的k子口袋,一脸地慌张:“我没有一直看,妈,你别生气。对不起。今天圣诞节,你不要心情不好,你过两天再骂我……”
顾瑾回到自己的房间。
她关上门,听着门外传来的“妈,对不起”的声音,觉得内心一片荒凉。
她确实在生气,不只在生儿子的气,也在气自己。
她在脑中不断回放刚才的画面。
世界上哪有一个母亲会让自己的儿子看到她时只有满脸的恐惧?她那么ai他,怎么却让他每日忍受训斥和冷漠,面对她时只有一声接一声的对不起?她倾尽所有的时间和jg力为什么得到的是这样的结果?她x1取谦谦的教训一心想要保护好自己的孩子,为什么却变成了这样?
让让真的做错过什么吗?还是,错的其实一直是她?
她的儿子听话地待在她的身边,每早请示,每晚回家,没有半句怨言,可是她清楚地感觉她快要失去他了。
顾瑾坐了几乎整整一夜。
天快亮时,雪停了。世界银装素裹,厚厚的积雪把墨灰se的天空映得发亮,像在催促着黎明早点到来。
顾瑾给宁维真打了个电话。
宁维真是顾瑾大学时的同学,两人一见如故,交往甚密。后来宁维真介绍了自己的哥哥与顾瑾认识,好友变成姑嫂,她很快又荣升为两位孩子的姑姑。宁谦走后,顾瑾的婚姻走到末路。两人不再是亲戚关系,却仍是相知多年的好友。一年多前顾让在国内度过的那个暑假第一次让这对朋友之间产生了罅隙,顾瑾责怪宁维真对顾让行踪的掩护为他的“胡闹”创造了机会,自那之后便拒绝与宁维真联络。
电话很快被接起。
“小瑾?”宁维真语气中掩不住的惊喜。
顾瑾听到她的声音,想开口问候,却先掉了眼泪:“真真。”
“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
隔着大半个地球和十几个小时的时差,这对暌违许久的老友像当年ai煲电话粥的nv大学生一样,哭哭笑笑地聊了个没完。
“……我真的完全没有想到让让会去找那个nv孩子,我就是想着让孩子趁暑假偷个懒放松下自己随便玩玩……”
顾瑾打断她:“我对让让是不是管得太多,对孩子一直太苛刻了?”
宁维真叹了口气:“我说了你别生气。让让真的是我见过最听话的孩子了,但没有人天生就是这样事事顺从大人意见的,小瑾你有没有想过,他这么懂事是因为心里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容易紧张,怕你难过所以b着自己这么做。就不说别人了,你还记得我们19岁的时候天天都在想什么g什么吗?从小到大我们都背着家人g了多少被知道后肯定会挨批的事?”
“真快想不起来了。”
“那看来是年纪大了,该多吃点银杏了。”宁维真开玩笑。
两人笑起来。
顾瑾:“感觉像是上辈子发生的事了。”
“是啊。时间真是不讲理,越难过的事越是一直就跟昨天刚发生似的,开心的事吧,回想起来远得赶紧都不像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让让有没有埋怨过我?”
“没有。什么时候问他他都说很好,以前还经常跟我说‘我妈这几天情绪有点不好,姑姑你能不能多跟她聊聊天’。你不理我之后他还一直为连累了我道歉。上个月我给他打电话,刚好那天是谦谦生日,他语气听起来特别不好,问我他是不是对不起他哥。这件事他做得确实挺荒唐,但……你也知道让让,懂事,心思又重,他肯定心里也挺苦。”
顾瑾心里一疼:“真真,你不知道,我是真害怕,我一看不到他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就担心下一刻就会有电话打过来……”
“我明白。你一直怪自己没有看好谦谦,后悔以前太忙忽略了孩子。可是当年那个事,确实不是谁的错。不怪你,不怪我哥,也很难怪那个nv孩。但也更怪不了让让,对不对?你放不下谦谦,接受不了那是一个难以避免的意外,就把让让绑在身边把他当成弥补上一个过失的替代品,这样对他太不公平。小瑾,谦谦出事那年让让还不到十岁吧,还是个小孩子,他知道你难过,主动选择跟着你,这么多年你过得痛苦,他跟在你旁边,肯定也一直感受着你的痛苦,然后b着自己必须做个乖小孩来尽量让你少难过一点,你想想,他是不是过得也挺难?”
电话那头传来了压抑的ch0u泣声。
宁维真也有些鼻酸:“小瑾,你ch0u空回来一趟吧。咱们好久没见面了,好好聊聊,或者找个地方一起去散散心。让让马上就是个大人了,该管的事当然得管,但可以适当地放松一些了。就算不为了孩子,你也得想想自己。咱俩都这个年纪了,能跑能颠的日子还能有多少年。你得试着放过自己,对自己好一点才行啊。”
顾瑾沉默了好一会儿:“等过年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回去吧。我在想……我想预约个心理医生试试,但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好啊。我觉得肯定有用,人只要主动想办法帮自己,怎么会没有用。我也帮你打听下国内这边有没有不错的……”
顾瑾从回忆中回过神。
咖啡开始变温,对面的nv孩安静地坐着,等着她说话。
“让让说他还是想和你在一起,但是我不同意。为什么不同意你应该清楚,原因也不是一方面。你应该也知道你们两个不合适吧?所以你能不能想个办法让他断了这个念头?”顾瑾把问题抛给nv孩。
叶临溪惊讶地张了张嘴巴。刚才漫长的沉默间隙,她设想了有可能听到的询问,或说指责。但全未料想会听到这样的问话。
他说他想和她在一起?已经两年了,顾让还在……
叶临溪握紧面前的咖啡杯:“我知道我们不合适,两年前我已经跟他说清楚……”
两年前那个清晨看着顾让背影离去时的心痛再次袭上心头。叶临溪抬头看着对面那张和顾让有七分相似的脸,难忍的酸楚中突然生出了勇气,她轻轻x1了口气,直视着顾瑾说:“我知道我们不合适,但我也喜欢他,我也想和他在一起。可能这话你听上去会觉得很可笑甚至很无耻,可是这确实是我真实的想法,这个念头我一直没有完全压下去。所以,对不起,我想不到办法。我连自己的感情都控制不了,更没有办法断了他的念头。”
顾瑾看着叶临溪。
好一会儿,她说:“我确实不能理解你们这种所谓的感情,更不能理解为什么你们之间会产生这种感情。但你说的这些至少让我知道了事情不是像让让说的是他单方面缠着你,我儿子也不是傻乎乎地上了当。”
“让让提前修满了本科所需的学分,可以提早一年毕业。这两年他一直没有放弃说服我想让我同意你们的事。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不可能祝福你们,也不认为你们真的能在一起多久。准确地说,到现在我心里仍然是不同意的。但是,我想让我的儿子过得开心。这些年他跟着我吃了不少苦受了很多委屈,我希望能够弥补他。所以我愿意搁置自己的意见支持他的想法。”
叶临溪睁大眼睛。
“当然,这只是他的想法,接不接受是你的选择。但如果你选择接受了,之后却做出伤害他的行为,我不会轻易原谅你。”
回到办公室,叶临溪仍然有些恍惚。
她试着在一团乱麻的大脑里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一个符合她的年龄、阅历,综合各项条件、衡量各项得失、预期各种可能后得出的最理智、最聪明、最正确的决定。
可是,思绪一直被打断。
不行的。一段不被家人祝福的感情、一段始终存着疙瘩无法彻底解开的关系,处处都可能踩雷,未来遇到的阻碍根本不是现在能预想到的。
“让让说他还是想和你在一起。”
她和顾让年龄相差那么多,那时在一起觉得开心前提是因为谁都没有想过以后,也就是根本就没有真正触及现实生活。并且短暂的相处愉快不代表就可以长久地相处,等激情退去之后呢?如果最后还是分手,那倒不如g脆不要开始更明智不是吗?
“这两年他一直没有放弃说服我想让我同意你们的事。”
除了感情,还有别的现实问题需要考虑,她要怎么跟妈妈跟亲戚朋友解释这件事?如果被同事看到呢?难道要一直偷偷00地来往吗?
姐姐,我还住在有你的夏天里。
叶临溪愣愣地看着前方。她无力阻挡纷乱的念头如羽毛般在脑子里漫天飞舞,最后又纷纷飘出脑际,逐渐不见踪影,只有仅剩的一个念头岿然不动、越发清晰。
她喜欢他。她好想他。这两年来,她和他一样日日夜夜在脑子里重放那个夏天,未有一刻真正放下。这是所有的现实考量和理智分析都没能压下的思念和渴望。
所以,她怎么可以在他用尽全力走向她的时候却选择逃开?
她已无法思虑清晰地计算代价、分析可能再谨慎决定是否投入其中,她早已身在其中,从未解脱,也不想解脱。
叶临溪查看了日程安排,给助理打了个电话:“帮我定一张后天下午去纽约的机票。”
接下来的时间,叶临溪的心绪一直处在一种微微忐忑的雀跃之中。
她翻出了顾让的微信头像,把聊天界面置顶;她不断地看着手机,在心里计算着地球另一面那座城市的时间;她猜测着他大概几点起床,什么时候联系他合适;她准备好了台词,怎么开始第一句问候,然后询问他的地址。
她马上就三十岁了。却像是回到了少nv时候,紧张又雀跃地等待着一场约会,像在期待一场天意的降临。
忙完手上的工作,已经快到下班时间。
叶临溪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她得回家收拾行李。是不是还得买些东西?最近一直懒得去理发店,头发长长了好多,回去的路上要不要去剪一下?
她在心里打算着,关上电脑,向门外走去。
手机响了。
是001开头的一通国际来电。
叶临溪感觉心突然提了一下。
她接起电话:“喂。”声音有些发颤。
“姐姐。”
语音转化成信号,通过电磁波的形式在基站间跳转,穿过千山万水,穿过两年的时光,重新流进她的耳朵。
叶临溪鼻梁一酸,没有说话。
“姐姐?”顾让有些紧张地再次叫她。
“嗯,我在。”
“姐姐,我订了明天回国的机票,我想见你。你还愿意见我吗?”顾让在电话那头轻声问。
叶临溪微微歪着头,让手机的听筒更加贴近耳朵,让自己在想象中可以更加靠近跟她讲着话的那个人。
“愿意。我愿意,顾让。我想见你。”
机场航站楼大厅。
出站口陆续有人向外走来。一旁接机的人迅速迎上去,握手寒暄,帮对方拎起行李。
叶临溪忽然有些紧张。
外面在下雨,下车后她把雨伞带了进来。长柄的雨伞伞尖支在地面上,叶临溪微微低头捏着伞柄转了一圈。
抓住雨伞,抬起头,正对上顾让的眼睛。
叶临溪愣了一瞬,笑了出来。
接到顾让的电话后,她一直在想再见面时两人会是什么反应。会哭还是会笑?刚才看着出站口陆续走出的人群,她开始担心,时隔两载会不会彼此都变化良多,眼前的人和记忆里的那个已经对不上号?他们会不会觉得尴尬、变得生份?
原来揣测和担心都是多余的,此刻,她只觉得喜悦。眼眶酸热仍然忍不住笑出来的幸福与喜悦。
男孩子瘦了一些,也黑了一点,但仍是熟悉的脸庞,用和她一样满含喜悦的眼神看着她。他的脸庞、t态、气息、味道、神情、微笑她都烂熟于心。
眼前的人便是心上的人,是频频出入她梦境的人,是虽然不在身边但从未从她生活中退却的人,是她一直想念同样也深深想念着她的那个人。
顾让丢下行李大步走到叶临溪的面前。
他微微低头,把手覆在她握着伞柄的手上,笑着埋怨:“姐姐怎么这么贪玩?我一出来就看到你了,但你一直低着头,我还以为怎么了呢,都没敢叫你。原来在玩伞。”
叶临溪抬头看着她。两人同时笑了出来。
顾让张开手臂。
雨伞啪嗒倒落在地上。他们同时抱住对方。
顾让微微弓着身。两人脸颊挨着脸颊,身t贴着身t。强而有力的臂膀箍得叶临溪有点疼,急促的热烫吐息快要把彼此耳朵熔化,却仍觉得不够紧不够近。
渴望在沉寂许久的身t和心田迅速蔓延,心却彻底踏实了下来。
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