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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谁又惹你了

 

天啊,宋之浚感觉后背一阵阴风袭来,别的男人,袁顾现在都用这样的词来形容宋之照的司机了。

“阿池,你到那边等我一下,我们一会就回家。”宋之浚将糕点盒子递给方池,他意思很明显,有些话想单独跟弟弟聊聊。

“啊,我正好有点事,要请教一下池哥。”袁顾理理衣领,跟着方池离开。

树枝上的水滴,被袁顾抬手拨弄着,洒下来,落在头上、脖子里,有丝丝冰凉的触感。

方池跟在他身后,下意识后退一步,避免水珠滴落在自己身上。

“你不喜欢雨?”袁顾偏头,问道。

方池呆了呆,摇头,“以前挺喜欢雨天,不过脚受伤后,一碰到阴雨天,就不舒服。”

曾经的雨天,有他和宋之浚一起打过的伞,还有躲雨的屋檐。

“池哥,我想问问,你跟浚哥是怎么好上的?什么时候那个,就第一次?”袁顾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紧张不已,问出这句话,他有些无措地等待着方池的回答。

许久,没有等来方池的回应,袁顾抬起头,这才发现他仿佛在回忆。

“该不会他也忘了吧?”袁顾小声嘀咕着。

方池敛起眼睑,朝着袁顾笑了笑,“你今年都二十九了啊,时间过得真快,我们第一次去赏花,是你和之照高三那年。”

“都十年了。”方池感叹着,“我并没忘记第一次跟他的相遇,甚至疏远、逃避、难以克制,都记得很清楚。”

“小顾,你相信吗?当你和那个人相遇时,脑中会闪出一个念头:对,就是他!仿佛之前的人生就为和他相逢而作铺垫。”方池笑眼盈盈,如同回到九年前与宋之浚初见之时。

“文科生的爱情都这么玄幻吗?”袁顾念叨着,可方池明明就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体育生啊,他相信那句话了:爱情是病毒,让人盲目。

“啧,我有些听不懂这种浪漫的理论,池哥,你就告诉我,怎么样跟他上床吧,床上那事,你们怎么做的?”袁顾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切入主题。

方池尴尬不已,喉咙似乎发痒,他假意咳嗽两声,将眼光挪到别处。

“你问这个做什么?”方池语调变得有些怪异,他努力平整情绪,装作不明事由,“我听说你前段时间,谈了不少女朋友,还带着到酒店开房。”

“这谁他妈的,又在背后泼我污水。”袁顾翻个白眼,怒气上涌,“造谣,彻头彻尾的造谣。”

方池被袁顾激烈的态度搞得一愣,随即又笑起来,“身子不怕影子斜,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再说了,现在都什么年代,成年男女开房恋爱,很正常嘛。”方池拍拍他的肩膀,这话这语气像是真心开解,但在袁顾听来,总有一种讽刺感与阴阳怪气。

“我没带女的去开房,也没谈什么女朋友。”袁顾严肃正经起来,“老实说,你跟浚哥是不是都觉得,我很花心滥情?”

“不不,你误会了。”方池连连摇头、摆手,该用的肢体语言都用上,“小顾,我一直觉得,你让人有一种很快乐的感觉,似乎能驱散阴霾。”

“或许是你的性格,热情又善意,不像之照,永远琢磨不明白,他在想什么?”方池无奈道,纵使他跟宋之浚在一起多年,可仍然不受宋家待见,尤其是弟弟。唯一支持的妈妈,也在多年前去世。

“啊,阿照总说我变脸快,浑身是刺,没想到我在你们心里,还是个小太阳。他平时老说我情绪化,一有事就张牙舞爪,是真得吗?我哪有?”袁顾沾沾自喜不到几秒,又泄气,“池哥,我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心求教。你一定得教教我,浚哥是怎么被你哄得服服帖帖,他们是亲兄弟,多而不少有点相似处,你跟我透露一下,怎样让阿照乖乖听我的话,再不去看别的人,尤其是什么司机、卖烧烤的。”

方池垂下眼睑,怎么转移话题都转到探讨性格上面了,还是被绕回来。

“呃,这个,我真没有办法。浚浚虽然是他亲哥,可他俩除了七成长相外,毫无相似之处。”方池揉揉额边的头发,“我真没法给你提供可参考的方案,理解一下。”

“那你也理解理解我,这么多年,他跟我越来越疏远。你想想,现在想傍有钱人的拜金女拜金男一大堆。他长得帅,又有钱,啧,很多人都想凑上来,说不准哪天来个生米煮成熟饭,要他负责,那就完了。”

袁顾又朝宋之照两兄弟那边望去,不知二人在聊些什么。

“啊?”方池拧着眉,“所以,你刚才的意思是,想要跟他滚床单,然后再让他负责?”

“瞎说什么?”袁顾小声道:实话也不能说出口啊。

“我跟他,谁负谁的责,还不都一回事吗。”袁顾轻挑眼尾,朝方池一笑,看得他心头一阵发怵。

“呃,呃,这,这个事,你们俩商量过吗?”方池弱弱地问道。

“什么,商量什么?这事还要商量?”袁顾抿抿嘴,唾沫都干涸起来,“从小到大,哪件事不是我说了算,他一定会顺着我的意。”

方池又是狐疑的表情,“你确定?”

“啊!”袁顾非常自信地点点头。

“池哥,快,教我,你看,我现在这种情形需要做笔记吗?”袁顾拿出手机,打开备忘录,准备开始录音了。

“你别弄这个,到时被浚浚发现,不成我俩串谋的证据了。”方池将他的手机锁上,“其实,你只要装一点作一点就行了,之照应该不喜欢谁威胁他、质疑他、顶撞他。”

“所以,要顺着他?”袁顾想起那晚在浴室发生的事,确实宋之照在公司里便是,谁都不可以忤逆他的决策。

“只要顺毛捋就行?这么简单?”袁顾豁然开朗,他伸伸懒腰,又一把勾住方池,“池哥,多谢你分享心得,对了,帮人帮到底,顺便再讲讲,要准备什么东西,我又没经验。”

“准备,准备什么?”方池依旧一头雾水。

“啧,就那啥,还能有什么,你是网购,还是实体店买的?”袁顾伸手,自来熟地从方池裤兜里摸他的手机,“锦城的实体店在哪,把地址发给我。”

“这,我都是在网上买的。”方池的脸有些微红,他也没在外人跟前聊过这些,虽然袁顾也算不上外人。

“没,没在实体店买过。”方池说话也不利索,“我发链接给你。”

“那,你们要是临时性起,家里东西用完了怎么办?”袁顾又问道。

方池咬咬牙槽,他怎么跟高中时一样,问题那么多,还喜欢追究到底。

“忍一忍就过去了,又不是睡一起就非得做那事。”方池已经快要词穷,招架不住袁顾,“我先回车上,有点冷。”

“这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袁顾摇摇头,拿出手机,开始检索关键词。

他一边刷着手机,一边喃喃自语,“要这么多,还挺麻烦的。”

墓碑前,兄弟二人站着,宋之照开口,“哥,你是要跟我意念交流吗?”

“老实说,我们虽然是亲兄弟,可心灵感应还没到这种地步,你不说话,我就能明白你的意思。”

宋之浚蹲下身,推推眼镜,“我看新闻,集团打算和普多制药、dl科技联合开发项目,负责人是你?”

“嗯?”宋之照挑挑眉,“新闻?连合作协议都没开始谈,怎么会上新闻?哥,你从哪听来的小道消息?”

“你记得你留学回来就提过,dl科技不是善茬,制药也只为牟利。”宋之浚起身,看向弟弟。

“我猜是李绍林吧,呵呵。”宋之照冷声笑道,“拿着我给的钱,什么话都敢跟你说。我倒是忘了,你和他才是穿一条裤子的好兄弟。”

宋之浚急忙解释,“不关绍林的事,是我回家的时候,听见爸爸在跟股东们谈及新公司的事,而且,最近我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你和秋雁周围。”

宋之照朝前迈进,颇有压迫性,使得宋之浚不由后退一步,“噢,原来大哥也没忘那些人啊?”

“大四之前的宋之浚,锦师大的风云人物,更是嘉誉集团的招牌。”宋之照咧咧嘴,眼光挪向别处,“每年省内各地的招新掐尖,你都参与,还有对口抚贫援教,哪次不是大哥穿针引线,身先士卒,集团的老师才肯驻村援教?”

“那些事都过去了,爷爷和爸爸培养我,让我接受更高等的教育,就是希望能对公司对家族对社会产生一些贡献。”宋之浚不想提起以前的事,他如今只是一个老师而已。

“可你也别忘了,当初你为了所谓的爱情,放弃一切。不要爷爷不要爸,不要我这个弟弟。是你自己说的,以后再无瓜葛。”

宋之照深吸一口气,眼中似乎仍有恨意,“我现在做什么事,想做什么,你没资格管,也管不着。”

宋之浚嘴皮颤抖两下,终是叹了口气,“小照,我并不是想干预你做事,你向来沉稳内敛有谋划。只不过,有些人你明明了解他的心机与算计,有些事你也深知不可为,可为什么总要朝那个方向而去呢?”

“宋老师,现在是在上课?我可不是你的学生。”宋之照冷哼一声,笑脸挂满讽刺。

“宋之浚,你凭什么,敢说教我?”

“我不是这个意思。”宋之浚又解释起来,“小照,你明白我的对吧?”

“哼,我不明白,大哥觉得,我应该明白吗?”宋之照一把钳住他的肩膀,凑近一些,“当你决定用宋家的继承权来换取自由与爱情时,你心里就该清楚,你连和我对话的资格也没有了。”

宋之浚手覆住弟弟的手背,想卸下一点力,“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和你争夺什么,无论是家产还是掌控权。小照,我知道你不是那种惟利是图的人,不会为了金钱与利益···”

“你错了,我就是那种人。”宋之照打断他的话。

短暂的沉默后,宋之照倏然笑起来,“商人图利,恶向胆生。我一直都是这样,从来没有变过。”

“我不是儒雅斯文的宋老师,也不是清高骄傲的读书人。我也不想让自己变成人人颂赞的企业家与慈善家,也成不了。”

“小照,你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你不是。人活一世,不能只朝钱看、趋利而行,还应该有更高尚的追求。”宋之浚做了多年老师,似乎套上那层枷锁挣脱不了。

“宋之浚,你太天真太幼稚了,自出生以来,你住的就是豪宅别墅,吃穿用度,哪样不是最好的?”宋之照侧目,愠怒地看向宋之浚,“你中学的研学活动是去台北故宫参观,学地理时,直接飞往西北看丹霞地貌,科技馆与天文馆更是你们的课余互动之地。”

“从小到现在,你说说,你遭过什么罪,受过什么难?”宋之照步步紧逼,“你吃过最大的苦,或许就是爱情的苦,可是大哥,那能算是苦头吗?”

未等宋之浚反驳,宋之照又接着道,只不过声音沉闷许多,“你知道这世界上还有其他人,跟我们完全不同的人吗?而且他们就出生在离我们不过五百多公里的西南边。”

“在你与同学们旅行研学的时候,他们背着背篓上山割猪草,还要替多病的奶奶做早饭,再走路两个小时去漏风漏雨的学校上课。他们比你曾经援教的地区更惨,你只见过表象,没触碰过本质。”

“你要我不能只趋利,要有高尚的追求,请问,我高尚的哥哥,我应该追求什么?追求康德的三大批判,还是黑格尔的自然精神哲学?哼,你之所以能够悠然安乐地探讨尼采、叔本华,能够钻研哲学与美学,靠的是什么?不过是依赖于毫无后顾之忧的物质基础。”

宋之浚几番开口,却说不出一个反驳宋之照的字节。

“哥,连饭都吃不饱,怎么去谈那些飘渺的精神世界呢?”

宋之照呼出一口气,眼中渐渐染上无奈,“我为什么要不择手段,在那一众虎狼犲豹之间周旋?是因为我爱争权夺利吗?是因为我爱财逐利吗?”

“教育部早有风声,要压缩私立学校的份额,集团教育版块目前是最值钱的,可雅州与经开区新落成的学校,花了几个亿,连招生都招不到,这些你知道吗?”

宋之照按按额头,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说了有什么用,“如果招生人数持续减少,集团再不谋求其他业态,总部和分公司的几千个职员,又该怎么办?那些依靠公司而生的员工们,该何去何从?”

“你以为他们只是一个人吗?一个主管的肩上,有房贷车贷,一个保洁阿姨的身后,或许是读高中的儿子和年迈的双亲。你看到的仅仅是企业因经营不善而破产,就算卖掉股份,我们依旧能够潇洒自在,挥霍无度。”宋之照垂着眸,声音陌生得连自己也快不认识,“豪门即使落魄,也会比那些人过得好百倍千倍。”

“我,我从来不知道,集团发展到了这种境况。”宋之浚轻声道。

“他们要的不是闲听落花,而是柴米油盐,我要给他们的也不是马斯洛的五层需求,而是五险一金。而你,宋老师,只需要当好你的老师就行了。”

宋之照再次伸手抚抚肖芸的照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大哥手里,还有集团12%的股份吧?”

“嗯。”宋之浚经过提醒,这才想起,当初嘉誉上市时,他也分得一点股份。

“既然要脱离宋家,自力更生,那就做得彻底一点。”宋之照又恢复往常的温和,“清高自傲、春风化雨的人类灵魂工程师,可不能沾染铜臭味啊。”

“你说呢,大哥?”宋之照笑起来,摊摊手。

“你想要我名下的股份?”宋之浚松松肩膀,他本来也不在意这些。

“我从来不喜欢强求,大哥要断得干净,怎么能拖泥带水呢。”宋之照耸肩,看着方池走过来,又不由得盯着他的左脚。

“之照,你的伤好些了吗?”方池望向宋之照的额头,那浅浅的伤疤被碎发遮住,若隐若现。

宋之照只是轻哼一声,收回视线,离开了。

“你两兄弟又吵架了?”方池上前,握住宋之浚的手臂。“在妈妈跟前,都不能忍一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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