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刮七

 

她安静的跟着他的步伐,纤细的五指从灰扑扑的衣服里伸出来,手上抓着个再普通不过的柳条框,里面放着些白馍,烙饼。

那些他一手可以轻松松提起来的干粮,她却需要双手吃力的抓着,秀白的指节绷起了青筋,可还是乖乖又安静的拿着。

陆金转过头,看着面前朝天宽阔的土路,又悄悄放慢了步伐。

心是软的,他嘴角微微的翘了起来。

过了个小土坡,连王庄的土围已经若隐若现了。

日头更高了,北方的夏天,阳光毒辣辣的。

陆金瞧着遗光又擦了把汗,抬头看着前方,热气似乎氤氲着散出了地表。

“咱们去那,喝口水吧!”

他指着右手边一片小树林。

水入喉咙,呼了口气,整个人仿佛都清凉松快许多。

遗光塞着盖子,打量着四周。

叶片子在树梢上微微的摆着,可空气里却没有一丝流动的风。

这天气真怪,昨天还那么凉快,今天突然又闷死人了。

她抬头看看天,碧空如洗,瞧着也不是要下雨的样子。

太阳肆无忌惮的发散着光辉,阳光照在地面上,刺得眼前白花花一片。

他们决定再歇一歇脚。

“你……走……”

一阵脚步声伴着个女声钻入耳朵。

陆金一震,睁开闭目养神的双眼,目光如电般朝人声的方向看去。

白晃晃的日光里,拉扯着一对人影。

陆金眯了眯眼,才看清是对年轻男女。

男人身上穿着常见的白打褂,反射了日光,才晃的刺眼。

他们拉拉扯扯的走近了树林,看样子仿佛是对闹别扭的相好。

遗光和陆金相对一视,不好惊动。

着蓝花短衫的清瘦的脊背耸动着,两双胳膊像缠着麻花,挣扎几下,终于叫强健的那双制服了,顺从的揽靠在怀里。

空气是闷热的沉静

“天哥……”

女人还抽噎着”为啥是俺?村上就欺负俺们家没有男人!”

那天哥沉默了许久,终于出了声音

“咱逃吧!”

“俺娘咋吧?还有俺奶?她们……”

“可恁不逃会死!村里面难道会杀了她们?”

沉默……

她似乎也有些心动,挣扎许久,没再说出什么拒绝的话语了。

或许是决定了一件盘亘许久的大事,这对决定私奔的相好更贴近了心肠,年轻体热,四下无人。

没过多久,便见着那棵小树扑簌簌的抖动起来。

偶尔飘出几句情哥哥,爱妹妹……

叫暗地里的两个观众愈发面红耳赤。

陆金飞快嚼了嚼含在嘴里的草根,见着遗光赤红的面颊,吼头滚动,差点将齿间的草根吞咽了下去。

他慌乱的转过头,悄悄飞快的将草根吐在了地上。

那边偷欢的小情响起声惊呼,

陆金猛的抬头,一道灰色的身影唰的弹射了出去。

小树后钻出两道人影

“逮来给恁吃多好!”

女娃瞪了眼犹自惋惜盯着那远去野兔身影的汉子。

捋了捋头发和凌乱的衫子。

打开他拉扯的手,辫子一甩,跑远了。

棠色面孔的年轻男娃在原地站了会儿,直等到女娃的身影消失在了连王庄的土围里,这才拍了拍衣裤,朝另外一个方向走了。

陆金和遗光匆忙忙回了王老九家,

刚进院子,主屋门口一动,走出来个穿蓝花衫子的年轻女郎。

叁个人都是一惊,

遗光悄悄打量着她,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面容清秀,一把乌黑的头发扎成辫子垂在肩上,红色的头绳鲜艳的像朵花儿。

睁着双乌溜溜的眼睛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花……”

屋子里传来迟疑的询问,

她转身看了眼屋子,一跺脚,飞快的从后门跑走了。

陆金和遗光走进房间,

从窗口往外看去,院子里静悄悄的。

整个村子都是静悄悄的,毒辣的日头,人们都在屋里歇着午觉。

“好像是同一个人。”

遗光很轻的说道。

陆金点了点头。

1937年7月7日的夜晚,

连王庄在在一片漆黑的静谧里沉入了梦乡。

几千里之外,响起了一阵枪声。

这本该平凡的夏夜,就此打破。

一伙人叫嚣着破开了一道门。

他们席卷而来,准备充分。

纸醉金迷的沪上之夜,大摆钟敲了整整一十二下。

昏暗的室内,只有一盏台灯闪着幽绿的光芒。

一双骨节分明的双手抓着白布轻轻擦拭手中的太刀,幽暗中,金属反射出雪亮的光芒。

可以收割生命的锋利艺术。

无法用语言平和解决的误解,这是一道处心积虑的陷阱。

而这扇被迫打开的城门,仿佛撕碎了最后一道欲盖弥彰的遮羞布。

淌着涎水的獠牙终于曝露出来,兽眼里闪动着兴奋的光芒嘶吼着,冲奔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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