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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拜别天帝

 

丹朱跟着太微走进先贤殿,众仙自动分开,让出一条路。

太微走至众仙之首,众仙对太子行过礼后,廉晁示意值倌开始祭礼。

值倌收到命令后即大声宣布道:“祭礼开始。”

“鸣钟。”九十九响钟鸣,向六界宣告,天帝陨落,同时,也象征九九归一。

“燃香。”香名回魂,乃神树扶桑之叶所制,据传有复生之效,如今用在这里,无意复生,只为送别。

“拜……”三拜过后,回魂香的香气缥缈而上,直达宇宙。

“礼成。”几道程序后,祭礼完成。

“祭礼已成,众卿回吧。”太微转身对着众仙说道,说完,他便先行离开了先贤殿。

丹朱起步要追,被廉晁叫住,停下了脚步。

先贤殿里的神仙在太子离开后,也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此地。毕竟不久后便是新帝登基,他们还要回去准备大典事项。

“大哥。”红衣少年怯怯地站在廉晁面前,手不停地搓着腰间的玉佩。

丹朱想到,他的两位兄长,大哥温文和善,二哥冷漠淡然,按理二哥才是那不好接触的,但对他来说,真正让他害怕的却是大哥,被大哥盯着时,总感觉会有什么缠上来似的。

廉晁盯着丹朱半晌沉声问道:“丹朱,太子殿下为何会与你同行?”

丹朱想了想,还是在一片忐忑的心情下讲了昨日去追二哥追丢之后,便去紫宸殿等待,最终宿在紫宸殿偏殿的大致经过。

“昨天我等着等着就趴在石桌上睡着了,今天早上醒来还吓了一跳……”

“行了,你先回去吧。”廉晁打断了丹朱的絮絮叨叨,并嘱咐道:“近几日,太子殿下要准备登基事宜,事务繁忙,你莫要再去打扰他了。”说完,廉晁就越过少年离开了先贤殿。

廉晁出了先贤殿后直奔省经阁,省经阁内,一黑衣劲装男子笔直站立,向坐于上首的太微禀报妖兽之乱的始末。

太微冷静分析,“如此说来,是六界都出现了妖兽,天界数量最多,凡界受伤最为惨重,而九幽和魔界所受影响微乎其微。”

“九幽不受影响可以理解,毕竟一切生灵,于忘川来说,皆可吞噬。可是魔界不受影响,就说不过去了。极有可能,此次妖兽作乱与魔界有很大的关系,不过也不能放松对九幽的探查。”

太微思索片刻问道:“本座下凡前听闻魔尊旧疾发作,不知现在如何?”

“殿下,那魔尊确实是旧疾复发,只不过那旧疾却是魔界大皇子用药引出来的,后来是三皇子发现了大皇子的阴谋,从而救了魔尊一命。”

太微听完,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面前的案牍,“如此看来,魔尊也算后继有人了。”

“飞影,去探探这三皇子的深浅。”太微沉思片刻后吩咐道。

“是,殿下。”说完,站在殿中的男子便消失了。

廉晁走进省经阁中,太微正在批阅奏折,因为不久前妖兽之祸,最近积压的折子确实有点多。

太微听到脚步声,抬起头来,发现是他的那位温文尔雅长袖善舞的大哥。

廉晁一步步向前走来,最终站在了太微对面,他用那双黑沉沉的眼眸紧紧的盯着太微,不知是想要从太微这里看出什么。

不知是不是错觉,太微竟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红光。

“廉晁,你有何事。”太微诧异地看着自己面前的人,出声询问。

廉晁仿若没有听见太微的询问,只是走到了太微身后,身体微弯,两只手臂绕过太微的脖颈,紧紧地缠着太微。

廉晁的头搭在太微的右肩,舌尖伸出,暧昧的舔了舔太微的耳垂。

太微感觉到耳畔有温热的气息划过,接着就听见廉晁语气愤恨地说道:“阿微,父帝死了,他终于死了,呵!”

听到这话,太微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玉简,看似关心实则不在意地问道:“你对父帝有怨,为何?”

说话间,他便挣脱了廉晁的纠缠,起身走到了阁中最内部的书架旁,随手一挥,一本古朴泛黄的书落在了太微手中。

廉晁直起身子,移步到太微身旁,轻笑一声回答,“只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事罢了,倒是难得能让阿微关心。”

太微翻看着手中这本记载着上古历史的书籍,心中隐隐生出一丝担忧,蛮荒结界为祖龙与魔神所设,怎么可能轻易被破坏?自己不在天界的日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除了魔界与九幽,是否还有其他的势力插手其中……

捧着手中的书,太微的注意力却并未集中在书上。廉晁趁着太微陷入沉思时,身体贴着太微,手上动作不断。

太微感受到身边人的骚扰,面色冷酷,周身寒气更甚。廉晁玩弄着太微的发丝,仿若没有感觉到那逼人的冷气。

“阿微还是那样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啊!”

太微听到耳边似是感慨又似是调弄的话语,心绪微动。

他想拒人于千里的这种评价,属实言之太过,他只不过是不太在意与己无关的事情罢了。

太微挣开了廉晁,将手中的书放回原位,转身离开了省经阁。

廉晁看着目光中唯一的一抹色彩渐行渐远,心中满是祈求:别走,不要走!

待最后一丝颜色消失在眼中,廉晁颓然的坐在地上,原来他终究还是留不住,就像那时一样。

太微出了省经阁,径直回了紫宸殿。在吩咐侍卫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之后,太微盘腿坐在床上,似在入定。

乱云渡

天地交界之处,风雪肆虐之地,形成了一片怪石嶙峋的荒芜之地。

而此时,这荒芜之地中有一白衣神仙徐徐走来,往那乱石深处而去,很显然,这位白衣仙人并未受到此地混乱强大力量的影响。

乱云渡深处,是一座石头山,而这石头山,便是蛮荒妖兽的封印之地。

白衣仙人一路走来,看似随意,实则警惕。这里毕竟是祖龙与魔神所设的封印,其周围力量太过庞大,要是没有护身法宝,他也不敢孤身犯险。

待查探过封印周围后,并未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白衣仙人盯着封印,终于还是选择一探究竟。

他试探着将自己的力量慢慢注入封印,片刻间,白衣仙人身上便被鲜血染红了,不过幸好,有所收获。

白衣仙人查探了自己的伤势后,瞥了乱石一眼,便离开了此地。

待白色的身影逐渐走远,直到消失,那一堆乱石之后的黑衣人才缓缓收回目光,顺带感叹一句:“真美!”

紫宸殿内,盘腿坐在床上的人睁开了眼睛,口中吐出鲜血,为月白锦袍上点缀朵朵红梅。

“这蛮荒妖兽封印的力量还真是霸道。”太微看着弄脏了的衣服,心中感叹。

浴池中,温热的水流亲吻着太微的身体,将身上的血腥气驱散。

“魔族的气息,会是谁呢?”太微闭着眼睛,一边思考,一边恢复着身体。

接下来的两日,太微除了去省经阁处理政务,便是待在紫宸殿内看看书,喝喝茶,养养伤。

与太微的悠闲不同,天界众位值倌、仙侍、仙娥们,这几日都很是忙碌,天帝登位,各界来贺,天宫小仙们怎敢怠慢。

星月宫内殿,一只火红的狐狸在床上缩成一团,神情沮丧,脑袋耷拉着埋下蹭向尾巴,平时亮泽的皮毛此时蔫蔫的,好似受了什么委屈。

“二哥为什么不见我?是被讨厌了吗……”丹朱脑中各种想法涌出,心绪更加烦闷。

云华宫内,廉晁坐于主位,思考着先前灵蛇传来的消息。

“原来魔界的主人竟然早就换了,看来这魔界三皇子,当真深藏不露。”

在命令手下的小蛇们继续探听魔界动向后,廉晁又去检查了天界的各项部署,如此谨慎下来,廉晁想他定能保证他的阿微绝对的安全。

紫宸殿内,丝毫不知自己两个兄弟心思的太微进入了太虚幻境。

太虚幻境中,空旷寂然,唯有浓厚的灵力所形成的灵海发出轻微的响声。

太微走进灵海之内的白玉台上,盘腿而坐,专心修炼了起来。

凡界·昆仑山

传说,昆仑山上有仙人,世人只要登上那巍峨壮丽的昆仑雪山,便可求得仙人教导,学习修炼之法,有朝一日,脱胎换骨,飞升成仙。

因此,昆仑山便时不时的有人来寻求登临仙道之法,不过,他们大多都不幸的把命留在了昆仑那皑皑白雪中。

少有回去的人,对于昆仑山的经历也是闭口不言,这更增加了那座巍峨雪山的神秘,同时也让世人更加向往。

对于世人眼中昆仑山的神秘高大,白弈却没有什么感觉,这不是因为他自视甚高,不屑求仙问道,而是因为他驻守在这昆仑已经很久了。

身为昆仑山之主,他是那世人眼中所羡慕敬仰的仙人,可事实是,他只是囚于这座雪山上的一个罪人而已。

确实是罪人,毕竟当年是他带着还是条幼龙的天界太子下凡的,也是他让太子太微遇到了危险。

若非天帝念他为天地之间唯一的一只白泽兽,轻惩于他,他恐早已魂归天地。如今,唯有护好凡界运脉,以赎罪责。

前日,晨暮鼓响,天帝陨落,不久,太微便会登基为帝,执掌天界,只不过,遗憾的是,自己看不到了。

白弈站在昆仑山一处悬崖之上,听着悬崖下面传来的风雪怒吼,脑中思绪万千,终是化作一声叹息,于寒风中消散。

鸟族·翼渺州

世间有山脉,名曰西煌,西煌山脉绵延千里,地势崎岖,山势险峻。

而这最崎岖险峻之处,便是西煌山脉的主峰,主峰之上,即是鸟族领地翼渺州。

鸟族之人性格傲气,所以在族地建成之日便切断了主峰与其他山脉的联通之路。

由此便有了如今这被群山拥簇,悬于半空的翼渺州。

翼渺州内,云烟缭绕,四季如春,古木参天,草色青青,花香鸟语之中,让人感叹不愧为仙家宝地。

荼姚自出生起,便是鸟族公主,她出身高贵,容颜绝世,真身又是神鸟凤凰,她想要的,没有什么得不到的。

但是,自从在天界见到那位似冰雪铸就的太子后,她的一颗心便不在自己身上了。

可是,任凭荼姚使尽诸多手段,对方的心里还是没有她。为此,她在太微历劫时,偷看了司命命簿,并假借闭关修炼之名私下了凡间。

她以为,自己只要附身于太微凡间历劫时有婚配的女子身上,便可以得偿所愿,可世间变数太多,终究还是事与愿违。

荼姚想着凡间种种,心中泛起不甘,凭什么?凭什么一个凡人孤女,竟然能嫁与天界太子,还生了孩子……

不过,成亲生子又如何,凡人终究是凡人,抵不过生老病死,能与太微相配的,只有她鸟族公主荼姚。

上清天

斗姆元君端坐于莲台之上,潜心修炼,直到感觉到细微的灵力波动时,她才缓缓睁开了双眼。

看着眼前三个已经长大可以出师的徒弟,斗姆元君的那颗慈悲心终于还是起了波动。

“拜见师尊。”洛霖、梓芬、临秀三人齐身行礼。

行礼之后,洛霖开口询问:“师尊唤徒儿们来,可是有要事交代?”

“洛霖、梓芬、临秀,你三人已在本座座下修炼千余年,想必皆有所收获,明日是新任天帝登基之日,你们代为师前去观礼贺喜。”

斗姆元君交代三个徒儿后,就把她们推出了结界,只余一声叹息道:“终究是劫数难逃,天命难违!”

许久后一蓝衣女子忆起今日,方才觉自己原是早已入局。

太湖

幽静的太湖下,有一片水泽,名叫笠泽,笠泽之中,住着龙鱼一族。

话说这龙鱼一族,乃是上古鲛人与龙的后代。龙鱼族人出生时,为一尾鲤鱼,若之后刻苦修炼,便可化身为龙,一飞冲天。

只不过,这鲤鱼化龙,太过艰辛,久而久之,龙鱼族人体内的龙族血统便趋近消失了。

此时,龙鱼族长看着跪在面前的女儿以及女儿身边的幼童,心里倏然间就软了,他长叹一声,“行了,起来吧。”

“父亲,那婚约?”簌离小心翼翼的问着,期望父亲可以松口。

“退吧!”老人无奈叹气,本想女儿出去游历人间,回到太湖后,就与钱塘世子成婚,却不想那不孝女竟然在凡间结了婚,生了子,还把孩子带了回来。

墨鲤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着坐在主位上的老人,娘亲说,这是娘亲的爹爹,是鲤儿的外公,要亲近他。

可是他为什么那么凶,想到刚刚老人一掌拍碎了旁边的珊瑚树,墨鲤紧紧地拉住娘亲的衣袖。

龙鱼族长看着小孩害怕紧张的样子,缓和了脸色,声音也温和了许多,“这孩子几岁了?”

簌离微笑回答:“父亲,鲤儿月前刚过了五岁生辰。”

“墨鲤,快过来拜见外公。”小小的孩童在母亲鼓励的目光下,走到老人面前跪下叩礼,“鲤儿拜见外公。”

龙鱼族长心中数道思绪闪过,突然站起身来,这个孩子身上怎么会有龙族气息,难道……

老人稍稍平静了思绪,唤来侍女,带着墨鲤下去休息。

“簌离,你跟我来。”簌离跟着龙鱼族长去了龙鱼族禁地,听了一段秘辛,同时也做出一个决定。

墨鲤稳稳当当的在笠泽水宫中睡了一觉,隔日醒来,却发现自己温柔和蔼的母亲好像变了一个样子,由亲切慈爱变成了严厉冷酷,由时时陪伴变成了行事匆匆……

他很难过,可是却无人倾听他的想法,很多个夜晚,他独自入睡,独自醒来,醒来后的他孤独无比,他不明白,为什么爹爹不见了,母亲也变了,他好想回到以前,好想见到爹爹,好想母亲可以陪伴他。

魔界

天空暗红,大地流火,整个魔界在魔云的笼罩下,泛着赤红,随处可见猩红的山岩中,时不时有低等的魔兽出没。

此时,魔宫内一片寂静,丝毫不见往日喧嚣,平日里懒散的魔界侍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是纪律严明的军队。

三皇子寝殿内,弋邪坐于书案旁,执笔作画,只见那白色的宣纸上,一白衣仙人傲立于风雪乱石之中,当真是姿容绝世。

弋邪看着画中人的眉眼,想到了那日从乱云渡看到的场景,凛冽风雪中,白衣仙人步伐坚定,眉目冷淡,惊鸿一瞥,乱人心扉。

“主人!魔尊传唤。”

听到心腹回禀的声音,弋邪将画卷细心的收了起来,然后出了寝殿,去见魔尊。

虽然,魔宫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下,但是魔尊手下还有一批死忠,这魔尊,暂时还不能杀。不过,也快处理完了。

想到魔尊以后的下场,弋邪的眼神泛着慑人的光芒,那是快要报仇的快意,他的母亲死的那般惨,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在逍遥快活,凭什么?

天界·九云台

长长的台阶之下,站满了前来观礼的各路神仙,他们心思各异,神情凝重地望着那道一步一步登上台阶的身影。

九云台上,太微着一身月白冕服,神情冰冷,卓然而立。

长剑出鞘,天雷引动,电闪雷鸣,狂风呼啸,天地之威笼罩四方,穹宇之内风云变幻。

双手结印,金龙现身,体态矫健,龙爪雄劲,一声雄厚的龙吟声于云雾波涛中传来,激荡九重。

天威愈盛,金龙怒吼,迎天威扶摇直上,于万钧雷霆,天地规则之中证位称帝。

顷刻间,金龙龙爪撕开黑云闪电,龙啸震开怒风惊雷,巍峨身躯腾越于九重之上,肆意驰骋。

天地之威,渐被吞噬,金光大盛,天道承认。

日月星辰,风雨雷电,山川河流,天地拜服。

须臾片刻间,天地乾坤定。

九云台下,诸神众仙叩拜天帝,九州四海,祥云笼罩,光华流转,万世升平。

九霄云殿

天帝坐于主位,众仙庆贺道喜之声不绝于耳。

缥缈的乐曲声响起,花瓣飘摇曳曳,凌空而下,清香阵阵,有仙子踏云而来,广绣罗衣从风飘舞,轻姿盈态软如云絮,红衣清颜,墨染青丝,娇眼如波,流光飞舞,朦胧飘渺,舞一曲倾世风华。

舞毕,众仙终于看清了仙子容貌,眉间赤火印记,当真是年华灼灼艳桃李,原来是那鸟族公主荼姚。

众仙心里赞叹,这荼姚公主当真是天界第一美人,可惜,美人早已情根深种。

众仙看着那高高在上的天帝陛下接住于半空中缓缓降落的赤霄花,漫不经心的把玩观赏。

有法力高深的神仙顿时便认出了这花乃是寰谛凤翎幻化而来。相传,寰谛凤翎是凤凰尾羽所化,是凤凰的护身法器,能得寰谛凤翎相送之人,必定是凤凰心上之人。

有仙人或赞叹或调侃或沉思,“荼姚公主勇敢追求心慕之人,吾等不及。”

“荼姚公主对天帝陛下,也是情深意重啊!”

“天后娘娘若出于鸟族,天界岂不是鸟族一家独大?”

“……”

凤鸣听着耳边的各种言语,淡定地喝着茶水,荼姚的心意,他这个当父亲的自然是支持的。毕竟,这不论是对荼姚还是对鸟族,都是利大于弊。

只是,这天帝陛下,冷心冷情,恐非良配。鸟族族长的心思百转千回,终于还是在女儿与鸟族之间做出了选择。

廉晁紧握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顷刻间,几杯酒下肚,脑中却不停地叫嚣着,为什么?为什么她荼姚就可以光明正大的示爱,而他就只能于阴暗处偷偷窥视?

丹朱看向坐于高位的二哥,又看了看大殿中央虽冷傲却满含期待的女子,心中感叹他们相配的同时,又升起一些隐秘的不开心。

后来他才知道这时的不开心是因为他一点也不希望那个女人做自己的嫂子,或者说他不希望二哥的身边有任何亲密的人。

梓芬看着高位上的男子,他就坐在那里,一双如幽潭寒水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空妄虚无,时光流转千万年,无人走进他的心里。

山川绿水,白云清风,皆是他,她想问他,为什么那么孤寂?为什么不作停留……可以让我进入你的世界吗?

洛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太微的时候,那时他成仙不久,代师父前来为先天帝贺寿,宴会上,他见到了这位据说非天帝亲子却得万千宠爱的太子殿下,心上泛起了丝丝涟漪。

原来外界对太子殿下冰为仙骨白玉为肌,冬雪铸眼寒水做魄的赞美是真的。可他太冷了,冷到化作霜雪落在心头,溶于心尖,不在离去。

不管大殿中其他仙人如何作想,荼姚手指紧紧绞住袖口,双目含情,坚定地望着那坐于高位上,仿佛在欣赏着手中赤霄花的帝王,心中满是忐忑。她在等一个回答,一个可以让她能瞬间升上天堂或者是沉下深渊的回答。

众神屏息,九霄云殿一片安静,他们也在等着那上位之人的回答。

太微抚摸着手中的赤霄花,轻轻嗅了嗅,挥手,花朵变小,落于那女子发间,更衬得那女子容颜绝世,满身风华。

“赤霄之美,当配荼姚,荼姚之美,当倾众生。

随着天帝话语落下,有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殿中又开始热闹起来了。

“荼姚公主当真是六界第一美人啊!”

“荼姚公主的风华,只有那天界赤霄才配的上。”

“”

荼姚听到回答,一丝欢喜,九分伤心,欢喜心上人的夸赞,伤心心上人的拒绝。

缈缈仙乐起,大殿恢复了方才的热闹,似是一点不受先前沉闷气氛的影响。

太微唤来值倌,低声吩咐,值倌低头颔首,侧身退出殿外。

须臾片刻,几位仙娥身姿袅袅,双手端着精美的白玉圆盘,仪态翩然地来到席间,为众仙奉上盘中之物。

只见那白玉盘中盛着的是枚大小如拳,色泽如火,剔透如玉,气味清雅的果子。

观音尊者将盘中之物放于手中,仔细瞧了瞧,抬头出声询问:“陛下,此果剔透如红玉,闻之可使人气爽神清,可是那传说中仙人食之增千年修为,凡人食之羽化升仙,将死之人食之脱胎换骨的上古神果——沙棠?”

众仙面面相觑,随即紧紧盯着高坐上的人,耳朵更是悄悄竖起,不准备放过接下来的任何声音。

太微放下手中酒杯,肯定的回答解了众仙的疑惑,“这朱果确实是那上古神果沙棠。”

鸟族族长很是疑惑,“陛下,据说那沙棠树早已灭绝,不知陛下是在何处寻得沙棠树。”

太微神情冷淡,“祖龙曾得一枚沙棠树种,种于昆仑,万年过去,已然成熟。”

“沙棠易化,众卿还是尽早食用,莫要糟蹋了神果。”天帝轻声提醒。

众仙拱手谢过天帝后,陆陆续续的食用起了盘中朱红色的果子。

香甜多汁的果肉入口,化作清气流入丹田,不少仙人的的修为瓶颈和隐疾旧伤或突破或治愈。天帝如此大恩,众仙铭记于心。

突然,有一天门守将急入大殿,打断了殿内的一派和谐。

天门守将单膝跪地,“报,魔界使者求见。”

“传魔界来使。”

随着天帝命令的下达,魔界的使者被引进九霄云殿。

在众仙的探究眼光和低声私语中,来自魔界的两位使者来到大殿中央,拜见天帝。

魔界使者拱手施礼,“见过天帝陛下!”

太微坐在高位上,仔细的瞧了瞧那为首的魔界之人,心里暗暗思索,这气息似乎在哪里见过。

“你就是那魔界使者,你叫什么名字?”太微揉了揉额头,漫不经心地问那为首的魔人。

弋邪眼神火热地盯着那高座之人,不曾想他那日遇到的仙人竟然是天界的新帝太微。

此时的弋邪,脑子里全都是太微的身影,那日的惊鸿一瞥,今时的居高临下,不过两面,他就把心丢了。

太微见那魔人神情恍惚,又问了一遍,“你是魔界何人,今日来我天界所为何事?”

听到天帝语气似乎有些愠怒,弋邪身侧的魔人赶紧提醒了自家主人,弋邪反应过来,立即回道:“我乃魔尊三子弋邪,今日前来,贺天帝陛下登基之喜。”

说着,转身将身后侍卫捧着的匣子打开,只见那匣子中是一颗白色的蛋。

“陛下,这颗蛋中孵育的是魇兽一族最后的血脉。”

听闻弋邪所言,有仙人出声反驳,“魇兽一脉在神魔大战中举族尽灭,怎么可能会留有血脉?就算留有血脉又怎会流落魔界?”

弋邪回头看向那位出声反驳的仙人,并未直接回答。

“众位仙人可知魔界有座赤凛山?”

观音大士见多识广询问道:“可是那座外部灼热,内部严寒的奇山?”

确实是奇山,奇就奇在这山外热内寒,可是在如此极端环境下,却生长着赤凛草,这赤凛草只有一个功效,那就是温养神魂。

“正是。”

丹朱少年心性,沉不住气的反问道:“可是这与那颗魇兽蛋有什么关系?”

弋邪并未在乎丹朱的语气,“这关系嘛,自然要从神魔大战的时候说起,那时魇兽一族的族长恋上了一位魔族女子,后来因为神魔两界对立的关系,两人下决心断了彼此的关系,未曾想到,那女子怀了身孕,后来魇兽一族全部战死,女子生下孩子,将孩子藏在赤凛山后,便殉了情。”

廉晁从这短短的讲述中推断出了些许,“所以说,那颗蛋至今没有孵化是因为赤凛山内寒冰和赤凛草的缘故。寒冰阻止其孵化,赤凛草助其魂魄不灭,这魇兽一脉也算是命不该绝。”廉晁如此想到,也算是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弋邪为众仙解了疑惑后,转身看向太微,“陛下,今日魔界归还魇兽一族唯一血脉,是希望可以与天界讲信修睦,和平与共,不知天帝陛下意下如何?”

太微听完弋邪的侃侃而谈,微微勾唇,“三皇子如此大的口气,把魔尊置于何地。”

弋邪神情泰然自若,仿若一切尽熟于心,“陛下放心,父尊早就希望天魔两界可以和平共处,若能达成父尊心愿,也算是我这个儿子该尽的孝心了。”

看看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当真是面不改色心不跳,那魔尊自上位以来,便一直立志于攻上天界,这些年天魔两界的战争哪次不是那野心勃勃的魔尊挑起的。

不过,这魔界三皇子如此不把魔尊放在眼里,难道是魔尊出了什么问题?这三皇子不会就是魔界未来的主人吧?如果是三皇子,那也不错,毕竟这三皇子看起来是个和平爱好者。没有和魔界的战争,他们这些仙人也能安心闭关修炼了。

众仙泛起涟漪的心打着怎样的小九九,太微并不怎么在意,他在意的是他自身的问题,什么天魔大战,什么天界之主,这些于他来说,总感觉有些虚幻。

就像这个世界来说,总给他几分不真实的感觉,或者说是他对这个世界没有归属感,不过要是能用一纸协议或者承诺之类的让他少废点心神于魔界身上,他也是很乐意的,毕竟,他已经坐在了天帝的位置上,尽一份天帝的责任也是应该的。

九霄云殿的宴会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可是因为种种原因,宴会上发生的事情仍然在六界传播。

什么鸟族公主一舞倾天下得天帝赞赏,鸟族公主倾慕天帝,鸟族公主是未来的天后,什么神果沙棠和神兽魇兽都还没有灭绝,天帝大方与众仙共享神果沙棠,天帝慈悲收留孵育教导魇兽幼崽,什么魔界三皇子承诺天帝他在一日便不会挑起战争等一系列的消息在有心人的放纵引导下快速传遍了六界。

听到这些消息,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平静有人惊讶。

同时,有点智商的六界众人从那似真似假的消息分析出了一个事实:天帝共享神果,抚养魇兽血脉,得了天界文臣武将的支持,保天魔两界的和平,得了各界生灵的支持,一场宴会,新帝已尽得民心,坐稳了帝位。

不过,与这些消息猜测分析紧密相关的天帝陛下内心却是丝毫不受影响,他每天起来早朝,然后批奏折,批完奏折后修炼喝茶看书,生活的极其有规律。

当然,要是没有一些人的骚扰就更好了,廉晁汇报工作,丹朱联络兄弟感情,荼姚谈论鸟族事务,弋邪讨论天魔和平事宜,若真是公事公办也就罢了,可这几人,每次见面的时候总是各种神色紧盯着他,当真烦不胜烦。

这不,最烦人的一个来了,“陛下,魔界三皇子求见。”

太微眼神专注的看向棋盘,轻轻摸磋着手中的白玉棋子,稍一思索,将棋子下到棋盘一处,“让他进来。”

“是,陛下。”随侍仙倌恭敬退出庭外。

弋邪在天宫仙娥的指引下,走过了长廊,来到了紫宸殿后花园中的一座凉亭中,只见那凉亭中正坐着一位自弈的仙人,正是天帝太微。

太微并没有太过关注来人,“过来,陪我下一盘如何?”

弋邪看着专注于下棋的人,微微一笑,“陛下相邀,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了。”

弋邪坐于太微对面,手中执起黑子,太微施法清空棋盘,执起白子,两人相继落子,远远望去,一黑一白,亭中对弈,好不和谐。

廉晁进入长廊时,便看到这样一番和谐景象,心中顿起波澜,只是,终究没有上前打扰。

一局终了,太微仍意犹未尽,“想不到三皇子棋艺如此精湛。”

弋邪瞧着棋盘上厮杀的黑白棋子,再看对面一直沉着的白衣仙人,亦有一番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之感,“陛下棋高一着,弋邪服气。”

太微并未对这句话发表什么看法,“你有何事?”

弋邪回想这刚才太微那一瞬的悲伤,心中一痛,他不想让眼前人露出那种悲伤的神情。

太微看了看似乎在走神的人,起身回了前殿,“你若无事,就请回吧。”

弋邪注视着太微毫不留情的走远,终究是没有追上去,“还真是冷淡啊!”

第二日,太微收到了魔界三皇子请辞的消息以及一封求爱书信,心中毫不在意,一个术法过去,书信化为灰烬,转瞬即逝。

弋邪回到魔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魔尊之位,然后又以魔尊名义,与天界签订停战协定,承诺只要他弋邪统治魔界一日,便绝不会挑起战争。

魔尊的一系列行为,让六界之人认识到了什么叫快准狠,什么叫不好惹,毕竟把自己的父兄屠杀殆尽的魔是真的够狠。

随后,这位在六界之人眼中阴狠的魔尊却常常跑去天界,美其名曰联络感情。天界神仙还感叹这一任的魔尊是个和平主义爱好者,直到后来魔尊把辛辛苦苦找到的奇珍异宝献给天帝,天界众人才反应过来,魔尊这是想追求天帝陛下。

太微被弋邪所谓的追求搞得不胜其烦,最终下了条禁令:魔界之人不得入天界。

在天宫众人的努力下,不管是来送礼的魔人还是魔尊本人都再没有进到天宫内,当然他们也不知道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魔尊大人偷偷摸摸的去见他的心上人,虽然总是被无视。

太微对瞒过众人,悄声而至的魔尊,从开始的惊讶,到平淡,再到无视,直至最后的放任,也不过短短百年。

不过他没想到,这种放任,滋生了魔尊内心深处更为深沉的贪婪爱欲。

浮世茫茫,须臾百年,岁月悠悠,弹指流年。

妖兽之乱后,天帝登基,魔尊上位,短短百年时光,天魔两界休养生息,各自繁盛。

为了防止妖兽再次破封而出,天帝和魔尊商议各自派出将领看守乱云渡,此举被六界众人所赞扬。

当然,受到称赞更多的是天帝,而非魔尊,要问原因自然是因为魔尊当年上位过于血腥严苛,治理魔界也多走武力镇压的路线。

天帝不同,从当年宴会在到百年来的种种治世方略的实施,都足以证明当今天帝是位仁义无双的好帝王。

所以,在天帝的治理下,天界有了新的封神政策,不管是天地生成的灵物还是下界凡人,亦或是世间精怪,只要能渡得天劫,修成仙骨,就可以享受世间供奉。

但是,若想要成神,则需要入须弥境,沟通万物,得一方生灵气息承认后,天帝谕旨封神,方能成为天道所承认的神明,司掌一方规则。

今日,便是天界的封神大典,当年的妖兽之乱,不少神仙兵将命丧兽爪之下,所以说,这些年天界职位空缺还挺严重的。

直到几年前,天界飞升上一批仙人,才把那些职位补上。不过还有一些重要的神职需要能操控一方规则的神才可以运转。恰巧,可能是这百年天下太平,世间供养多了起来,出现了好几个通过须弥境成神的。

九霄云殿·封神大典

金碧辉煌的大殿内,巍然矗立着六根金色蟠龙柱,每根柱子上都缠绕着一条矫健的玉雕蟠龙,看上去甚是威武,蟠龙的口中衔着一颗银白色的巨大明珠,衬得整个大殿亮堂堂的。

大殿内诸仙于两侧案桌后正襟危坐,他们的双目中含着不尽相同的情绪,仔细注视着几位从殿外走进殿前的神仙。

太微端坐高位,身着白色绣有龙纹的冕服,头戴玉质十二冕旒,一双清冷的眼睛掩藏于玉珠流苏之后,白玉一般的面容上是惯常的面无表情,众仙在天帝的威严俯视下变得小心谨慎了起来,坐的也是更加端正。

站在殿前的洛霖、梓芬、临秀、青女、华邈五人是最直观感受到天帝的威严的,毕竟,他们即将要被封神。

身为天帝,太微还是得了解一下这几位即将成为天界臣子的能力的。

太微淡淡的出声询问,“你们五人,先后从须弥境中出来,不知有何过人之处?”

洛霖稳重,看看了身旁两位女子略带慌乱的神情,先行回答道:“陛下,在下洛霖,与梓芬、临秀同时受教于上清天斗姆元君座下,须弥境中,我三人得天之幸,我习得了控水之术,梓芬拥有了群芳青睐,临秀掌握了御风本领。”

太微心中微微惊讶,想不到面前这位青衣俊雅的公子和旁边那一淡雅如莲,一清澈如风的两位女子竟是斗姆元君座下的弟子。

青女一身白衣,清冷如霜,“陛下,微臣青女,能操控雪雾寒霜。”

华邈感受到天帝的威压和诸仙的注视,心里默念不要害怕,师父说天帝仁慈,仙人友好,所以不用害怕,“陛下,小仙生于瀛洲岛,被师父药王所救,学习医药之术,小仙进入须弥境得了药灵之力,可以掌管天下的药草材料。”

华邈战战兢兢的说完后,抬首便看见太微轻轻的点了点头,心中顿生喜悦之情,心中暗道,自己这是被承认了吗。

值倌在太微的示意下,将写好的圣旨拿了过来,太微展开圣旨,按过金樽玉玺后,值倌拿去宣了旨。

圣旨一宣,天地灵气奔袭而来,涌入九霄云殿,汇于五人周身,一时间,众仙感觉到水流潺潺,花香袅袅,清风徐徐,霜雪凛凛,药香幽幽,无比的美妙和谐。

仿若过了许久,众仙终于从那美妙的感觉中醒了过来,醒过来后的众仙这才意识到天帝已经离开了九霄云殿,徒留被封神的五人和他们在大殿中感悟自然之力。

众仙意识到空缺多年的水神、花神、风神、雪神、药神之位终于迎来了主人,纷纷上前道贺恭喜。

待众仙都离开,徒留五人后,有仙侍过来告知他们大殿下有请。

听到这话,五人心里泛起了疑问,大殿下请他们做什么?

跟着小仙侍的指引,五人来到了云华宫,进入主殿后,看到了坐于首位的廉晁殿下。

廉晁见他请的人到了,放下了手中折子,起身相迎。

五人拱手施礼,廉晁回礼,然后邀请五人入座。

五人虽疑惑却都未表现出来,只等廉晁开口。

等稍稍寒暄后,廉晁嘱咐道:“五位业已封神,荣华加身,还望日后各位能齐心协力,认真履行神职,为陛下分忧。”

五人听闻此话,连连称是,几人又互相寒暄了一会儿,开始告辞离开。

廉晁注视着几人离开,微微沉思,起身整理衣物,迈步走出云华宫,去见太微。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他并没有见到想见之人。

与心情低落的廉晁不同,五位刚刚封神的神君心中甚是愉悦,他们一起出了南天门,在南天门外互相告辞,青女去了极北之地,华邈去了瀛洲岛,洛霖与梓芬、临秀一起去了上清天,在感谢师傅教导抚育之恩后,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师兄妹三人迎来了离别,虽心中不舍,却也期待新的生活。

从上清天出来后,洛霖作为师兄,贴心安慰着两位师妹,梓芬和临秀虽心中不舍,却也并非不知轻重之人,待互相拜别后,梓芬去了花族领地,临秀去了风极之山,洛霖目送两位师妹离开后,飞身去了云梦泽。

时间匆匆如流水,几日过去了,几位新封的神君也接手了神职重任,开始认真履职。

洛霖在云梦泽修了一座府邸,取名洛湘府,修成时,云梦泽周围的神仙都来拜会,庆贺新居落成之喜,顺便探一探水神的喜好,水神也趁此机会,了解了一下水族的情况。

梓芬那天去了花族领地之后便很受花族小仙精灵们的欢迎,据花精灵说,是因为她身上有种亲切仁慈的气息,让她们忍不住想要亲近。梓芬带着这份难得的亲和力很快就融入了花族这个大家庭。

临秀到风极之山后与代掌风力的小仙完成了交接工作后,便在山上随意开辟了处洞府,常常闭关修炼,她知道自己虽然成神了,但是自身资质修为仍然较弱,若不勤加修炼,恐有负天界重托。

华邈回到瀛洲岛后,立即去见了师尊药王,想当年,药王一身医术,治病救人,却治不好身上的沉珂杂症,药王眼看自己逐渐衰颓,一身医术无人传承。

偶然间,在凡界行医时捡了一个小孩,他见小孩有仙缘,便收为弟子,传他一身医术,也不至于后继无人。

令药王难以想到的是这小孩于药道一途颇有见地,还修成了药神,如今还治好了他,这也算是善缘结善果了。

青女回到极北之地,一步一步踏入了那个世人恐惧的地方,那是冰域最深处的一处洞穴,洞穴里面三种力量交织,其中一股被另外两股紧紧的压制着,不得逃出分毫,随着青女的走进,力量交织的结界里面出现了一个满身黑暗气息,面容被一团黑雾挡住的人。

“情况如何?”

低沉嘶哑的声音传来,令青女跪倒,头低的更低,声音也越发颤抖,“大人,青女查探到那玉佩在陛下身上,可是天界防卫严密,陛下身边更是如铜墙铁壁,青女无法近身取得。”

“呵!无法近身,谁让你近身了,青女,本座助你封神可不是让你去勾引他。”神秘人怒火冲天,威压更甚,青女没有跪住,直接趴在了冰面上。

青女恐惧的求饶,“不,大人,我没有勾引陛下,没有,我只是想早点为大人取得玉佩。”

神秘人看着青女惊恐的表情收起了威压,警告一番,又询问了天帝的许多事情,才放青女离开。

青女顾不得身上疼痛,快速跑出洞穴,跑了很远才停下来,她不敢回头,那个人太可怕了,从她掉落在这冰域开始,便一直受神秘人的摆布。

她恐惧,她愤恨,可是她无法摆脱神秘人的控制,她真的很不甘心啊!

洞穴中的神秘人感受到青女的不甘愤恨,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恨吧,怒吧,只有这样,他的力量才能恢复,只有恢复了力量,他才能从这里出去,才能见到亲爱的兄长大人。

兄长大人,等着我,我会让你身边只有我一个的,那些碰到你的人,都要死,还有天道,他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让哥哥帮他。

封神大典上,太微看着殿内诸仙在天地灵气的影响下,进入了半修炼状态,在吩咐值倌好生照料殿内众仙后,太微走下高台,离开了九霄云殿。

太微走出九霄云殿后,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去省经阁或者直接回紫宸殿,而是直接出了南天门,去了凡间。

廉晁在太微平日常待的地方没有找到人,只好回了寝殿,廉晁回到寝殿片刻后,太微千里传音,廉晁这时才知道太微已经下界了。

太微漫无目的的走在一片充满鸟语花香,长满青葱绿草的广袤原野上,一片闲逸舒适之感湃然而生,太微感受着最纯净的自然气息,难得的露出了一个笑容。

太微就这样慢悠悠的前行,突然间一个少年的身影映入眼帘,只见那少年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跌跌撞撞地跑着,身后跟着一只不寻常的妖兽,太微本不欲多管闲事,毕竟生死乃轮回命数,身为天帝本就不应插手他人命运。

可那被妖兽追赶的少年,在看到太微出现在这片虽美丽却无人迹的原野上时,便满怀希望的朝着太微所在的方向跑来,他相信眼前的白衣仙人一定是上天派来救他的。

突然,那用尽全力求生的少年一个趔趄,摔倒在了青草地上,他看着前方,满怀希冀朝着太微伸出手,嘴里呢喃着,“救命。”

太微眼看那少年即将死于妖兽爪下时,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终于还是出手救了少年一命,他将那妖兽打伤后就将其收到了随身携带的玉佩中。

太微收了妖兽后,静默了几息才上前检查了少年的伤势,幸好伤势不重,只是一些皮外伤,太微扔下一粒清香扑鼻的丹药,准备走人的时候突然听到少年哽咽的声音,“父亲。”

太微回过头来,看向少年,少年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紧紧的注视着太微,他双手拉住太微的袖子,口中一声声的称呼着太微父亲,让他不要走。

太微冷漠出声,“我不是你父亲,松开。”

少年依言并未松手,太微只好施力,扯回衣袖,向前走去,毫不理会在身后紧跟着他并且固执地喊他父亲的少年。

凡界·落月城

落月城悦来客栈内的一间房间内,少年躺在床上沉睡,一张俊俏却带着稚气的小脸上露出笑意,仿佛做着美梦。

也确实是美梦,梦中父亲教他识字读书,母亲在旁边素手研磨,一家人温馨和睦,好不美满。

可是逐渐的,美梦变成了噩梦,幸福的家没有了,父亲被人一剑刺死,母亲报仇无望回到了一个他只在画本里看到的世界,那时他才知道原来他的母亲是龙鱼族公主。

母亲带她回到龙鱼族后,就一直很忙碌,同时,也变得很严厉冷酷,每天会派人监督他修炼,还会将他头上长出来的角用刀砍下,他真的好疼,他好想父亲,有父亲在,他什么都不怕。

太微站在窗边,看着窗外风景,心思却在床上少年身上,本来是想在凡界散散心,却没想到遇到一只还未成年的穷奇凶兽正在伤人,救人之后还被那固执喊他父亲的少年拉着袖子不准走。

记忆中他根本就没有成亲生子,哪来的孩子,可是他探查了那个孩子的血脉气源,确实与自己有所联系,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太微思索半晌,坐在床边用手摸了摸少年头上还未愈合的两处伤口,抬手轻抚,伤口转瞬之间愈合如初。

床上的少年经过几日的奔逃劳累,终于在一股让他觉得亲密的气息环绕下有了一个难得安稳的睡眠。

次日,少年在清晨翠鸟啼叫声中睁开了双眼,太微推门进来时,少年的那双乌黑的眼睛还带着刚睡醒时的那一片朦胧惺忪之意。

少年听到推门声,转头看去,见到太微于金色的阳光中缓缓走来,带着久违的温暖,少年的眼睛不敢有丝毫的眨动,仿佛这样梦就不会醒来,时光就会永远的停留于此刻。

太微昨日救了少年后,便换了一身青衣,此时那温暖阳光自太微推门进入时轻抚眼角眉梢,那淡金色的光晕晕染在青衣上,将太微平日里的清冷淡漠柔化了几分,平添一丝温和雅致。

太微坐在房间内的方桌旁边,唇间轻抿杯中茶水,无声等待。太微并没有等太久,少年便洗漱穿戴整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收拾好的少年没有了昨日被凶兽追堵的狼狈,脸上也恢复了红润,身上充满了朝气,倒真是一个正当风华的翩翩少年郎。

太微放下手中茶杯,招手示意少年坐下,少年踱步至太微身旁,并未入座,他双手紧扣衣袖,似怯似喜地叫了声父亲。

太微再次听到少年唤他父亲,心中已无昨日探查时的波动,既然少年与自己血脉相连,唤声父亲又何妨?太微心中感叹,想不到,这次凡界之行,竟然平白多了一个儿子,如果教导一番,是不是可以……

太微仔细打量了一番身旁的少年,心中渐渐升起了一个念头。

少年在太微审视的目光下更加紧张,太微趁此机会不动声色的套着少年的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少年把自己的家底全部抖出来了。

太微通过少年的诉说以及自己的推测,终于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那少年名叫墨鲤,是龙鱼族公主簌离在游历时与一凡界男子成婚所生的孩子,后来那凡界男子被杀,簌离本想找到仇人报杀夫之仇,却终无所获,只能回了太湖笠泽,以期借助族中力量报仇,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放弃了,想必是簌离公主知晓了那在凡界与她成婚的男子是当时转世为凡人的天界太子,这也就解释了龙鱼族公主与钱塘世子的婚约为何会解除,龙鱼族近年来又为何避世不出。

不过话说回来,堂堂天帝血脉,怎能流落在外,若被有心之人利用,难免会伤及无辜。

思绪转圜间,太微又问少年,“你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墨鲤摸了摸头顶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愈合的伤口,语气中带着不解与失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回到龙鱼族后,身体就发生了一些变化,先是身上长了鳞片,后来双腿时不时的变成尾巴,头上也长了角,母亲知道后教我修炼,让我可以掩藏控制他们,可是我太笨了,老是控制不住,后来因为这个,大家都不想跟我玩了。”

太微看着身旁眼眶红红的少年,语气难得的带了些温柔,“是你母亲造成的,对吗?”

少年虽是委屈,可语气里还是在维护着自己的母亲,“母亲说头上的角会暴露身份,让我不要把角露出来。”

墨鲤说的轻描淡写,将这些年受的刮麟割角之苦一一隐藏,他不想让父亲担心,也不想去埋怨母亲。

太微见墨鲤不愿回答,也并未追根究底,转头问了另一个问题,“你昨日怎会被穷奇凶兽追的如此狼狈?”

墨鲤红着脸回答,“父亲,我从太湖出来,是想在各处游历一番,结果在一片大森林中碰到了那只妖兽,后来他就一直追着我,我学艺不精,被它追得狼狈,直到遇见了父亲,才脱离了险境。”

墨鲤见太微没有表示,心怀忐忑的问道:“父亲,昨日那妖兽怎么会是穷奇,穷奇不是已经绝迹了吗?”

太微走到窗边,手指摩挲着腰间玉佩,如寒冰的眸子望着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百年前妖兽作乱,想必穷奇是在那时现世的,至于这只未成年的穷奇,这么久没有被人发现,也不知是被谁护着?”

在墨鲤思索这句话的时候,太微走出了房间,一阵劲风袭来,徒留手中墨玉与回荡在墨鲤耳边悦耳的嗓音,“好好休息,我有事要办,出去时带着这块墨玉,它可以保护你。”

太微出了客栈,沿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幽暗之气来到了一座泛着古朴厚重气息的楼阁,楼阁名曰枉生。

太微踏进枉生楼,仿若进入了一个只有黑暗的世界,有人拉着他的手,将他带到台前雅座,太微在不知名者的贴心照顾下入座。

入座后,昏暗的楼阁在夜明珠的光芒中亮堂了起来,随即戏台上出来了一个人,他咿咿呀呀地唱着,好像要将戏中人的深情哀怨唱尽。

一曲终了,太微面色如常,对于那周围隐隐约约的抽泣声更是毫不在意,不过是一群生了执念的生魂罢了。

太微起身打算离开,不过几步,便有一玄色衣衫的冷峻男子挡住了去路,“还请陛下留步。”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一轮明月挂在天边。往常在夜色中喧闹繁华的枉生楼内,此时却是一片静寂,唯有楼内最高层的一处房间内灯火依旧。

太微在男子的邀请下,上楼用膳。虽然身为神仙,已经不会为饥饿之感、口腹之欲所困,但是偶尔一次的尝鲜也是为神生涯中一次难得的体验,更别说,那些食物很得太微心意。当然,若是没有身旁那位殷勤侍候的男子的话,太微的体验想必会更好。

用完晚膳,男子唤来下属,撤了桌上膳食。太微耐心地品着美酒,丝毫不理身边之人,那男子见太微忽视自己,只得开口表明身份来意。

原来那男子竟是九幽冥界之主,冥君澜舟,话说这冥君数年不上天界述职,今日引太微与他相见,不知有何目的?

太微感受到酒香化作灵气,从喉道深入肺腑,难得的看了澜舟一眼,想不到冥君这酒竟丝毫不逊色于天界的艾雪酒。

澜舟察觉到眼前人的喜爱,殷勤的为太微斟酒,可是太微却并未再执起过酒杯。

对于冥君亲自给他斟酒这一行为,太微内心毫无波澜,只是感叹这冥君当真清闲,跑到这凡尘俗世中建了一座枉生楼,每日纸醉金迷、歌舞升平,如今还特意引他前来,做得一番殷勤姿态。

对于冥君的这番作为,太微不得不赞叹道:“冥君掌管世间阴阳轮回,好生辛苦!”

确实够辛苦的,以至于太微登位这百年,冥界竟然无人上天述职,若不是感觉到这个世界的乾坤规则正在慢慢修复,以及下界仙官上报的冥界情况,太微都怀疑冥界是不是生有反心,想要彻底脱离天界的掌控。

太微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冷漠平淡,澜舟却从中听出了一丝不快,他急忙解释,“陛下当真是误会我了,当年先天帝颁布了法旨,冥界之人若非修成仙道,便不得上天,这些年,冥界并没有人能成功弃鬼道转修仙道,我也是想借助凡界灵气,不得已建了这座枉生楼助冥界生魂修炼。”

天知道他有多想上天界去见见心上人,可是却被天地法则所限,不得如愿,如今,这座枉生楼可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环。

太微闻言,眼皮微抬,心下一动,父帝何时颁布了这道旨意,又是缘何颁布的,为何他对此一无所知?

澜舟在太微思索的间隙,眼神肆无忌惮的看着太微,他有多久没有见到眼前人了呢?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一直寻找心中所念之人,当他在凡界找到人后,他以为自己可以借着心上人没有记忆彻底抓住他,却不想一招不慎,被玄苍摆了一道。

太微察觉到旁边人紧迫的目光,又想到冥君先前的一堆废话,心中升起不耐。

“冥君引本座前来,有何要事?”

澜舟一脸无奈地看着太微,他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澜舟只是不想与陛下之间存有误会。”

听到这话,太微丝毫不觉得惊讶,内心里更是叹一声果然如此。

“既然冥君无事,本座就先告辞了,今日多谢冥君款待。”

太微起身告辞,影随身动间,人已出现在了楼下,澜舟来不及挽留,只见到太微走出枉生楼的背影。

冥君沉默的站在楼上,在流逝的时光中仿若静止的石雕。此时,枉生楼内寂静无声,低沉的威压自楼上之人处蔓延开来,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生魂,丝毫不敢弄出一点动静,他们生怕惹怒这位九幽之地的暴君,然后被处以极刑,不得轮回,消散世间。

太微走出枉生楼后,天边已经挂满了星斗,皎洁的月光洒在大地上,照出一片阴影。

回到客栈后,墨鲤已经陷入了沉睡,唯有一盏烛火随风晃动,太微将烛火熄灭,门窗关好后去了隔壁的房间。

次日,昆仑雪山主峰之上的仙府中,迎来了几位贵客,守山的小仙们见平日里冷冰冰的山主大人温和有礼地将人迎进去后,一个个都露出了吃惊的神色,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山主大人对待客人这么的温和。

白弈带着太微进入了仙府内殿,殿内清清冷冷,一眼望去简洁明了。

白弈进门便立即向太微施礼,“白弈参见陛下。”

太微绕过行礼的昆仑山主,然后随意的坐在坐塌之上,抬手示意白弈起身,“山主不必多礼。”

白弈恍恍惚惚的注视着塌上之人,感叹着自己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他了呢!

太微手指轻扣桌面,“今日本座来此是有事问你,还望山主务必如实相告。”

白弈有些好奇,“陛下之问,若是白弈所知,定不会欺瞒陛下,不知陛下想问什么?”

太微沉吟片刻,“本座想知道,山主是因何原因被父帝罚守这昆仑山?”

白弈心中暗惊,天帝怎会问起这事,难道是想起了什么吗?白弈定了下心神,轻声回答,脸上带着追忆以及深深的懊悔,“千年前,我私自下凡闯了大祸,本应遭天雷业火之刑,可是当时先天帝怜我年幼又是神兽白泽的后代,所以特意恩赦,罚我镇守昆仑。”

太微敏锐的察觉到白弈一瞬的惊意,步步紧逼,“那不知是何大祸,竟差点受了那极刑?”

白弈敛了神色,露出了一丝微笑,却是不直言回答,“陛下如此关心微臣,实在是微臣之幸,可是微臣已经知错就改,还望陛下莫要追究了。”

太微见白弈不愿多说,只得又换了一个问题,“千年前,本座缺了一些记忆,父帝说是因为我修炼出了岔子,可是最近,却总有些画面常来扰我。”

太微的语气停顿了一下后,他缓缓说道:“那些画面里总是出现一只白泽神兽。”

白弈带着感叹追忆道:“陛下,千年前你我本是好友,只是后来我犯错下界,你失忆昏迷,我们之间这才没了交集。”

听闻这话,太微仔细地看了看这如今的昆仑山主,对方口中他幼年的朋友,怎么看都不觉得对方是自己的少时旧友,最多也就是相识而已。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微沉默地喝着昆仑山主泡的茶,听着平日里寡言的白弈讲那些少时旧事与凡界趣事,偶尔的附和两句,倒真是一派旧友相见共同追忆旧事的和谐美景。当然这番美景,也只有飘溢在殿中的浓浓茶香见证到了。

太微见从白弈的口中再无法得出什么有用的信息后,就立即向昆仑山主提出告辞。

白弈不想与太微只待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便想法设法的出言挽留,“陛下,这昆仑山的雪景乃是世间一绝,您难得下凡一趟,若就此错过,岂不可惜?不如,我带您游览一番昆仑山。”

白弈小心翼翼地提着建议,一双本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时盛着的是满满的期待。

太微想起上山时天上飘起的雪花与雪地里小兽跑过留下的爪印,顿时有了兴趣。

虽说是来凡界散心,可是下凡后先抓了穷奇救了墨鲤,又听了那冥君的一番废话,之后又因为脑中记忆的困扰来昆仑山询问白泽,这一路的行程下来,还真没有好好放松一下。

太微略微思索,同意了白弈的邀请,“那就有劳山主了。”

“陛下先在此休息一晚,明日霜降,雪莲开放,正是观赏的好时节。”

白弈轻声解释着自己的安排,没有让太微有丝毫的迷惑。

墨鲤在甩开侍者后来到山主的寝殿前固执地等着里面的人,他略有不耐地掸去身上落下的雪花,心里着急地想,都两个时辰了,怎么还不出来?

随着吱吖声响起,蹲在角落里的墨鲤顿时起身跑到了殿门口等着里面的人出来,白弈看着突然出现拥抱着太微的少年,心中一惊。

“父亲,我还以为您又不要我了呢?”想想那时自己推开房门,只见父亲逐渐冰冷的尸体与泪流满面的母亲,内心是从未有过的绝望。只有后来,得知父亲还活着的时候,自己的心中才重新涌现出了欢喜之意。

墨鲤用力地抱住太微,暗暗庆幸,还好,他的父亲还在!

太微施巧力挣脱了墨鲤,心内暗道,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力气还挺大的。

白弈听到少年竟然称呼太微父亲,心中讶然,天帝什么时候竟有了子嗣?

不待白弈仔细思考,墨鲤已经拉着太微走远了。

墨鲤怯怯地跟在太微身后,父亲最不喜人触碰,方才如此冒失,父亲怕是生气了,可是自己也是担心父亲啊!

就在墨鲤纠结太微是否生气的时候,白弈过来了。太微和墨鲤随着白弈来到大殿内,此时,殿内已经备好了筵席,只等贵客入座。

太微坐上主座后,白弈和墨鲤依次落座,随着侍者将昆仑特有的美酒佳肴端上来后,晚宴也就开始了。

宴会开始后不知过了多久,墨鲤作为一个被主人忽视的客人便看到了这样一个画面,平日里冷淡内敛的白弈不知何时跪坐在太微旁边,直白的向着身旁人表着忠心,诉说着情意,时不时地道声对不起。

太微忽视掉白弈的情意,心中只对那句对不起泛起了丝波澜。心思婉转之间,太微趁着白弈醉酒想要套出些秘密,奈何这位昆仑山主实在不肯配合,只一个劲的朝着太微身上蹭着,太微无法,只得将白弈打晕。

太微将晕过去的白弈交给侍者后,就拎着早已经醉倒在案桌上不省人事的墨鲤回了客房,将墨鲤扔上床后,太微回了自己的房间后,有些烦躁,他想,明日再得不到答案,就用搜魂。

昆仑雪山巍巍屹立于天地之间,从天而降的曙光落下,玉笋烁金,辉映四方,唤醒了沉眠的雪山。

白弈带着太微和墨鲤游览着昆仑雪山的美景,随着白弈引领和介绍,太微走入了一个梦幻仙境。

此时他们行走在一处白雪覆盖的小路上,沿途树林渐密,在那些高大的树木之上,悬挂着一挂挂金银剔透的银针,或大或小,或粗或细,从枝叶树干间飘忽而下。

金色的阳光,透过冰晶折射出细腻柔美的光,斑斓多彩。

满目杜鹃丛生,云杉挺拔,青松耸立,耳畔水声潺潺,百鸟啁啾,各种野兽撒着欢儿追逐跑闹,在这条小路上留下或深或浅的爪印。

站在昆仑雪山最高处,眺望雪山各峰,仿若看到一条巨龙沉睡。

旭日东升,山涧白茫茫的云雾散去,一条金色天龙横贯天际,气势磅礴,金光灿烂。

不得不说,太微一路行过这雪域仙山,看过这银装素裹,心中越发宁静。

太微其实并不关心别人的秘密,即使这秘密是与他有关的,只要……最终不影响到他就好。

两个时辰后,昆仑山脚,墨鲤看着白弈对着父亲一副不舍的样子,很是生气。从昨日的密谈,设宴,到今日的同游,还有此时的赠宝,这位昆仑山主的种种行为都透着殷勤。

太微想了想还是收下了白弈赠的玉匣,这玉匣中的雪莲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滋养神魂,是难得的宝物,而墨鲤也恰好需要它来重新长出龙角,毕竟,他可不需要一个半残的继承人。

太微在离开昆仑山后就将刚才白弈赠的雪莲花交给了墨鲤,墨鲤怔愣着低下头,看着手中的玉匣,各种思绪百转千回。

太微走出几步远,见少年没有跟上,出声提醒,“墨鲤,还不跟上。”

墨鲤收了手中玉匣,疾步跑到了太微身侧,一双眼睛满怀孺慕之意,注视着太微,出言感谢。

太微对此并未有何表示,只是继续迈起脚步向前走去,天地辽阔,广袤的原野上唯有父子二人行走于上。

墨鲤看着前方高大的背影,终于感到了久违的心安,他忍不住跑到父亲身边去牵起父亲的手,太微有些诧异,微微挣脱了一下见没有挣脱开,就任由少年牵着了。

有个孩子的感觉还不错,太微如是想到。

墨鲤感受到父亲掌中的温度以及父亲放任他亲近的态度,露出了微笑。

“父亲,我们现在去哪?”墨鲤很是期待接下来的旅程。

“去太湖,见你的母亲。”

墨鲤闻言,脸上的笑意尽失,父亲和母亲这么快就要相见了吗?

墨鲤耷拉着脑袋,他其实并不太想让他们相见。

太微察觉到墨鲤低落的情绪,有点不解,难道小孩的情绪变化都这么快吗?

想了想还是安慰一下,毕竟孩子马上就要和他的母亲分离了,“本座以后会带你去见你母亲的。”

太微此时还在心里盘算以后怎样教导自己的继承人,却没想到来自孩子母亲的阻力。

墨鲤思考着父亲那句话的意思,却没有注意到他们已经来到了太湖龙鱼族的辖区范围内。

此时的龙鱼族内,龙鱼族长和簌离公主在笠泽水宫中很是焦急的等待着消息,他们已经派出去了许多族人,可是还是没有找到少主。

簌离正襟危坐等着消息,几分担心于脸上流露出来,还带着一些疲惫。

龙鱼族长撑着病体等待着外孙的消息,这么些年,他是真真对这个乖巧懂事的外孙上了心。

簌离不忍心父亲劳累,便劝父亲去休息,龙鱼族长也是实在撑不住了,就在侍者的搀扶下回了自己的寝殿。

在龙鱼族长离开后,簌离面色愈发沉重,在经过复杂的内心斗争后,她决定亲自去找。

簌离站起身,还未走出大殿内,就有守卫来报。

那守卫很是恭敬,“报,公主殿下,少主回来了。”

簌离并未见墨鲤身影,疑惑发问,“少主人呢?”

“少主与一位公子正在宫门外。”

“请他们进……不,我亲自去迎。”簌离想到一个可能,美目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突然改变了想法。

墨鲤回到生活了很久却在几天前偷跑出来的地方,有点感伤,随后又想到自己是带着父亲回来的,母亲定会高兴,便收起了难过的情绪,带着孩童特有的活泼给太微介绍起了这里。

两人行至宫门前,只见一位美丽的女子带着侍卫等着他们的到来。

墨鲤行至女子面前,叫了声母亲。

那女子却像是没有看见墨鲤一样,只是用自己的那双似含着无数种情绪的眼眸仔仔细细地看着墨鲤身后那位俊美的公子。

簌离的心早在走出大殿的时候便已经开始波澜起伏,短短的几步路程,却好似走了一生,直到看到记忆中的那个人,她的心才好像有了归宿。

簌离身子僵硬,双手微微颤抖,眼中不由自主地落下两滴清泪。

原来这就是重逢的滋味吗?果然是酸涩至极。

太微虽然知道眼前的女子在凡世与他有过一世的夫妻情谊,但是其实他的脑海中早已没有了那段记忆。

天界规矩,天界众神下凡历劫,以肉体凡身,受人世诸苦,悟乾坤道心。

历劫之后,不论成功与否,皆需忘却尘世记忆,以防被凡尘俗世所诱,动摇本心。

这个规矩,簌离自然也知道,她当年在得知自己的夫君还活着并且是当今天帝后,其实是起过念头想去天界见他的,可是后来因为龙鱼族的责任、父亲的劝说与自己占卜到未来变故等诸多原因,簌离选择了放弃。

在决定放弃的那一刻,她就知道,她和太微之间再也不可能了,他们俩的缘分,到此为止了。

如今,太微是天界之主,自己是龙鱼族公主,一个忘却前尘旧忆,一个背负龙鱼族未来命运,两人重回各自的轨道命盘,凡间的那个王爷与孤女的故事不过是彼此漫长岁月的一个插曲罢了。

簌离这百年来,生活的一点都不轻松,自从父亲病重后,龙鱼族的事务全都压在了她一个人身上,忙于修炼,处理公务,学习占卜,短短百年,簌离已经蜕变成了一个坚毅果决的女子。

唯有对于儿子,簌离觉得惭愧,百年来,她其实一直陷在那段回忆里,开始时她疯魔了一般想要报仇,毫不顾忌孩子的死活。

后来她又为了逃避思念把心思全都放在了族中事务上,鲜少与孩子见面,即使鲤儿过来问安,她也会冷着脸不做交流,后来她甚至为了隐瞒孩子身份下狠心拔了鲤儿的龙鳞,渐渐的,他们母子俩的隔阂越来越深,终于,有了墨鲤这次的离家出走。

太微走到女子的面前,递给了女子一张手帕,示意女子擦擦眼泪。

簌离接过手帕,擦拭了面上的泪痕后,随后向着太微摇摇一拜。

“簌离见过天帝陛下!”

“公主不必多礼!”

簌离行礼过后,对着太微露出了温婉的笑容,语气中略带着歉意,“刚才让陛下见笑了,初见陛下,簌离还以为见到了故人,这才失仪,还望陛下莫要怪罪。”

“公主过虑了!”

簌离闻言笑意加深,做出了邀请的手势,“陛下,请!”

簌离请太微进入笠泽水宫的大殿内,并引着太微坐于主座之上。

簌离唤来侍女,吩咐其去请龙鱼族长。

太微见状出言制止,“慢。”簌离回头,有些惊讶。

“簌离公主,本座今日前来,无关公务,只为与公主,了解一桩私事。”

末了太微又补充一句,“这事与墨鲤相关。”

即是私事,就不便于外人在场,簌离挥手示意,殿中侍卫很快退出了殿外。

太微单刀直入,不带半点迂回问道:“簌离公主,墨鲤可是本座子嗣?”

淡漠的语气中带着威压,簌离第一次明确地感受到了眼前的男子乃是至高无上的天帝,不是与她有过夫妻情分的夫君。

簌离面色带着难以言喻的伤悲,“陛下何意?鲤儿的父亲只是一介凡人,怎会与陛下有关?”

簌离说完抬眼坚定又倔强地看着太微,见他面上并无表情,心里越发忐忑起来。

她知道眼前人是天帝,是君王,可是她还是想要一个答案。

太微感受到簌离的试探,并未生气,只是平淡的讲道:“本座在墨鲤的身上感受到了血脉联系,这才有此一问。”

太微说完,便开始沉默不语,墨鲤也低着头站在母亲身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是簌离主动打破了沉默,“陛下可否听簌离讲一个故事?”

不待太微答应,女子就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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