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陆九郎悄然后缩,打算滚一身秽污,没想到一个老丐被大汉一掀,恰好撞进他怀中,陆九郎立即将之推开,老丐却抓住不放,拱着头翕动鼻翼。
陆九郎明白不妙,用力掀得老丐跌出去,对方却已经叫嚷起来,“烧饼!有烧饼!给我饼——”
群丐早就饿极,一听有烧饼,刹时溢出了口水,轰然朝陆九郎爬来,惊得他毛发俱耸。
一个大汉跨来,薅起陆九郎的衣领一撕,果然跌出两个烧饼,还有一方精致的漆匣。
群丐已经为抢夺烧饼打起来,大汉拾起匣子狞然一笑,“着了,就是这小子。”
陆九郎弹起来冲出,后膝已经受了一踹,壮汉一脚踩来,将他的头脸辗入秽泥之中,陆九郎呼吸一窒,身上瞬间挨了七八脚。
正当天旋地转之际,栏边响起一个清凌的声音,隐着郁怒,“乞丐就能如此虐打?差爷也不管?”
几个大汉恶笑,陆九郎忍受着踹打,喉间一股腥甜,心却遏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差役过来随意一斥,“这贼犯了事,活该受惩,快滚!不然你就是从犯!”
这些人下手极重,陆九郎给打得眼前发黑,口鼻溢血,他极力抹开眼皮上的秽物,模糊望见一个细挑的影子转身而去,嘴唇方一动,又给踩进了泥里。
群丐将饼撕食殆尽,没抢到的瘫在一边,麻木的看着场中的殴打。
被打的少年在泥秽中拱动,数次挣起又数次被踩下,几个大汉耐性渐失,将他扭住,一人抽刀抓住他的头发,正待割下首级,少年猛然一挣,迸出了惊人的力量,掀开箝制扑上木栏,对着远去的影子嘶吼。
“韩七——救我!”
各怀谋
◎他的命不算什么,阿爹不能有失。◎
冯公身为巨富,在天德城内当然不只一处宅院。
有的表面毫无关联,却位置隐密,重门高墙,有青壮仆役守卫,底下藏了石牢,很适合用来囚禁一些麻烦的人,比如陆九郎。
阿策得了消息赶来,见妹妹独坐一旁,神情难测,不由一怔,“不是将那小子捉回来了,揍一顿还没解气?”
小七抬起眼,“他叫我韩七,还说有话要告诉韩小将军。”
阿策惊住,面色倏沉,“我绝没在他面前露过口风。”
小七静道,“我也没有,人是蒙着眼睛带回来的,就在地牢。”
地牢中里的陆九郎窝在草堆里,看着半死不活,从头到脚散出一股药油味。
阿策暴起一脚,踢得木栅剧震,神情狠戾,“小子!你怎知道我是谁?”
陆九郎浑身一颤,爬起来力持平静,“你有能耐一人杀死一队蕃兵,怎么可能是普通人。我曾听见那高官提及河西的韩大人要来城中,这样的大人物会没有保护?你们恰在这时出现,又如此强悍,河西军最出名的就是韩大人之子,统领青木军的韩小将军,我随口一试,你们就自己认了。”
小七跟进来听,兄妹二人才知小无赖如此奸狡,竟给他讹了,一时难以言喻。
小七当即问道,“内奸提过韩大人要入城?还说了什么?”
陆九郎终于说了一点实话,“他要趁机将韩大人除去,另一个密会者名唤木雷。”
韩平策一字字道,“噶玛部的木雷在天德城?你早猜到我们的来历,清楚这些事何等要紧,哪怕还救了你的命,依然故意装傻,耍得我们团团转?”
他神色森寒,露出了千军斩敌的杀意,全没了笑嘻嘻的好脾气。
陆九郎忍着悚然,低道,“我是个小人物,只想活下来。”
小七蹙眉,“我说过会保证你的安全。”
陆九郎垂下头,显得恭顺又卑弱,“英雄不懂小人之怕,我担心说出实情就被灭口,现在知道错了,愿意助你们做任何事。”
阿策哪还会信,讥讽道,“不必了,我们已经知道内奸何人。”
陆九郎颜色微变,“我在宴上并未听见那人的声音。”
阿策冷笑,“你既然如此奸狡,留着何用,谁有兴致跟你玩心眼。”
陆九郎当真有些慌了,“我发誓绝无虚言,不然我大可以拿来做交易,何必要逃。”
阿策听得鄙夷又可笑,这无赖小命都捏于人手,还妄想谈交易。
小七却蓦然变色,“你打算同那内奸交易,将我们卖了?”
阿策复又一想,竟是激灵灵一寒,杀念骤起,探臂扼向陆九郎的颈,小七飞快的一拦,劲力相交爆出一响。陆九郎一刹那在鬼门关前打了个转,止不住心惊胆寒。
阿策神情森厉,杀意夺人,“这人不能留!”
小七拦在中间没有退,陆九郎躲在她身后,嘶声道,“杀我容易,万一幕后另有他人,危及韩大人,韩小将军确定不后悔?”
小七对此人虽是厌极,仍抓住兄长的腕,“他的命不算什么,阿爹不能有失。”
阿策终于垂下手,目光宛如利刺,“如果你再弄鬼——”
陆九郎哪敢有半分迟疑,颤声道,“我一定事事依从,只要如约保住我的命——”
铁链咣啷锁上牢门,兄妹二人离去。
陆九郎慢慢懈下来,全身都给汗浸透了。
阿策原当这小无赖是只卑怯的老鼠,如今才发觉又阴又毒,稍有不慎就要被他反咬一口,想起来都恶心。但最关键的线索落在他身上,只能暂且忍了,去寻冯公相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