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被主人抓了个现行的狗子
“小心！”一条手臂稳稳地横在叶楠背后，手掌轻柔地握住他的肩膀，帮他稳住了身体。
叶楠没急着脱离绍景的臂膀，因为刚才那一痛，他感觉到手腕上的伤势似乎好了一些，最起码不是一碰到就会让他痛叫出来的程度了。
叶楠抬起左手，检查了一下伤势，确实不像之前那样肿得厉害了。细看之下，伤处好像被抹了一层白色的药膏。
叶楠转过头看向绍景，“你从哪找来的药膏？你出去过了？”
“嗯，我去402找到的。”绍景点点头，小心地伸出另一只手，从下面托着叶楠的手腕，想让他的伤处少受些力。
“402……你把那两只丧尸解决了？”这倒是比叶楠想象的还能干。
“嗯。”绍景把叶楠的手轻轻放下，才说，“我在你发烧的时候给你擦了点药，现在感觉好点了吗？”
叶楠点点头，真诚地对绍景道了谢：“感觉好多了，谢了。”
听起来挺不可思议的，因为他之前还想揍绍景一顿呢。但其实，他心里是拎得清的。就算这伤是绍景造成的，以他们现在的关系，绍景肯为他去找药，也只能是因为绍景足够大度和善良。
“不用……不用谢。”绍景说着不知道为什么有点脸红，和红红的眼眶配在一起，整张脸都变成了好看的红色。
叶楠没在意，抬头看了眼天色。现在应该是第二天正午了，也是差不多24个小时。如果他和绍景一样进化了的话，现在应该已经有了超乎常人的力气了。
叶楠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感觉身体还是有点无力，靠绍景撑了一把才站稳。
好像有点不对？叶楠这么想着皱了下眉头，还是弯下腰将手插进床底，但用尽全身力气，床还是纹丝不动。
“呃……可能是双人床太重了……”绍景这话只是谁都不相信的安慰罢了。绍景自己是知道的，对他来说，无论是双人床还是单人床都没区别。
叶楠摇了摇头，倒是看得很开，“能在末世里顺利挨过一场高烧，已经算是幸运了，进化这种事就随缘吧。”
“先去吃点东西吧，我饿了。”说着他推开绍景搀扶过来的手，自己站起身，“对了，家里还有吃的吧？”
“有，我从车里拿了一点吃的上来。但是因为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这，所以只拿了一趟，没有全部搬完。”绍景在他发烧昏迷的时候，拿着车钥匙下去了一次，也就是那一次去的402找到了药膏。
叶楠听后点了点头，率先走出房间，从厨房拿了些吃的，绍景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
连续吃了几天饼干，叶楠也觉得没滋没味的，干脆用思考转移注意力。
首先他和绍景有了同样的症状，发烧将近24小时。但是结果并不一样，绍景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力气，但是他却没感觉到和之前有什么不同，这点就十分奇怪了。哪怕他们进化的方向不一样，也不至于一点感觉都没有吧？
而且，假设他们都进化了，那么进化的诱因到底是什么呢？是同一时间所有生存下来的人类都进行了一次进化吗？还是说是因为末日危机的刺激？总不会是疼痛吧？
问题越想越多，答案反而寥寥。叶楠有些烦闷地将饼干整个塞进嘴里，终于放空思绪，在柔软的沙发上躺平了。
没想着角度的变化差点让这口饼干噎进嗓子里，在奢侈地灌了一整瓶水后，叶楠也不想着躺平这事了，转而寻思起了下面那点物资，就对绍景说：“下午把车里的物资运上来吧，我们一起。”
绍景听到叶楠说话，也连忙把嘴里的东西咽了下去，犹豫着说：“可是，你的手……”
“虽然手不能用力，但是好歹能背点东西，两个人的话更快一点。”叶楠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完，伸了个懒腰就起身先走开了。
照顾了某人一整天，又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几天没刮胡子，他自己摸着都扎手，更没法想象看起来是什么样子了。
叶楠走进卫生间，翻了翻洗手台的柜子，找出了个电动剃须刀。万幸里面的电池还有电，虽然不习惯用别人的剃须刀，但现在这情况也容不得他挑剔了。
“嗡嗡”的蜂鸣声持续了一阵子，叶楠终于收拾好个人卫生，神清气爽地走出了卫生间。
但他踏出去的后一秒，视线刚落在客厅，就忍不住嘴角一抽。因为从他离开到现在，某个小鬼的嘴仿佛就没停过，食品外包装都堆了一小堆。
仿佛感受到了叶楠的死亡凝视，还在大快朵颐的绍景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东西，乖乖地收拾起了垃圾。一边收拾还一边假装无辜实则心虚地看向叶楠，像是知道自己做了错事，还被主人抓了个现行的狗子。
巨大，可怜，却能吃jpg
看在绍景确实尽心尽力地照顾了他，甚至还担心到掉眼泪的份上，叶楠也没说他什么，只是提醒了一句：“现在不好补充食物，你先忍着点吧。”
这些东西省着点吃还能坚持一个星期，但照他这个吃法，估计就抗不过三天了。
绍景的脸倏地一红，就像是被人指着鼻子说太能吃一样。偏偏他又吃人嘴短，只能臊眉耷眼地缩起身子，妄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他这样子实在好玩，叶楠强行按下自己上扬的嘴角，状似不经意地递了个台阶：“收拾下，我们下楼。”
“好……好的。”绍景松了口气，几乎是跳起来冲进房间里换衣服去了。
毛毛躁躁的。叶楠在心里摇了摇头，转身走到玄关。
之前沾了血迹的衣服还丢在地板上，叶楠挑挑拣拣，找出了几件没沾血的套上。一到六层大概是没什么威胁了，那就不必里三层外三层的裹着，太热。
等绍景收拾好后，两人就背着背包一起下楼。走到四层的时候，叶楠还特意停下来看了一眼。
402的大门还是打开的，两具丧尸尸体倒在离楼道门不远的地方，都是被一刀断头。切口远看也很平滑，叶楠心知这必须是以极大的力气、极快的速度才能砍出来的。
叶楠转回头看向绍景，发现绍景也跟着他停了下来，驻步在台阶上，仰头等待着他。
好像也没必要问了。叶楠这么想着，继续迈开脚步往楼下走去。
绍景侧身避过叶楠，在叶楠路过他走到前面之后，才乖乖地跟在叶楠身后继续下楼。
一层大厅里还是一片脏乱，丧尸的尸体躺在地上，因为不通风，腐臭味充斥了整个大厅。叶楠忍不住抬手捂住口鼻，后悔自己下来的时候没戴口罩。
叶楠快步走到门前，先透过大门的玻璃看了眼门外。目之所及处一片安静，不管是丧尸还是人类都看不见，也不知道这么大一片居民区里还有没有幸存者存在。
确认没有危险后，叶楠迫不及待地推开大门，深吸一口气。清爽的气息涌入鼻腔，让他还有些昏热的脑子都精神了起来……
不，不对，这不是空气的问题。
绍景已经先一步走到车门边，正等他把车解锁呢，结果叶楠却久久没有动作。绍景疑惑地回头看去，就看到叶楠蹲在楼前的草坪上，一脸严肃地盯着草地。
叶楠察觉了绍景的注视，头也不抬地对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
绍景走过去蹲在叶楠旁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这块草地有什么好看的。但是看叶楠一脸严肃的表情也不敢打扰，只好迷茫地盯着叶楠的侧脸发起呆来。
叶楠这个角度似乎更加英俊一些，同样的，从侧脸看，专注时冷然的表情也没那么有压迫感……
“我好像明白了。”叶楠倏尔一笑，参透了以后，心情也不禁轻松了起来。
“什么？”这话有些没头没尾的，让绍景一头雾水。
“看这。”叶楠伸出手指轻轻碰上一根小草。
绍景虽然不明白，但还是依言看去。起先没反应过来，但是马上他就发现了，叶楠手指碰到的那根小草正在加速生长。速度其实并不夸张，但是慢慢的，那根草的高度明显超过了旁边的其他同类。
这是……什么？这玄幻的场景完全把绍景震撼住了。
“应该是我的‘进化’。”叶楠淡定地回答道。
绍景这才发觉，他无意识地将心里的话脱口而出了。
叶楠看着他惘然的表情，就换了种说法：“你应该在或者影视作品里看过类似的设定吧，异能之类的？”
绍景回过神，立刻反应了过来，“你是说，我们进化出了异能。”
叶楠点了点头，“你应该是身体强化类的异能，我的话，大概是植物类异能吧。因为家里什么植物都没有，所以醒来的时候才没有任何感觉……”
毕竟这处房产只有绍景会偶尔住一下，也没有请人专门维护，家里当然不会摆上绿植了。
“剩下的回去再说吧，先搬东西。”叶楠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站了起来。
接下来就是两人合力把东西运回家里。虽然越野车的空间很大，但是上一个车主在后备箱准备了很多汽油，还有一个大工具箱，所以实际上车里装的食水并不是很多。两人将一部分好保存的留在车上，剩下的就都搬了上去。
说是两个人搬，但是因为左手腕的伤，叶楠基本上只是转过身去，让绍景往背包里装东西而已。主要搬东西的人，其实只有绍景一个。即使如此，他们也只来回两趟就搬完了。
绍景当了一回苦力，也没觉得有多累。托了异能的福，他不止力气变大了，反应速度也变快了，体力、耐力、爆发力，甚至是身体的愈合力都大幅度提高。最直观的表现就是，他身上的淤青现在都已经散了大半，最多再有一天就能完全恢复了。
叶楠整理完物资，就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一边听着绍景对他异能的想法，一边想思索着自己的异能。
他的异能还没怎么实践过，但是已经可以确定能加速植物生长。叶楠潜意识里觉得他能做到的不止这些，但是怎么开发异能更多的用处，他暂时也没什么头绪。
叶楠睁开眼睛看向窗外，天色有些暗淡，远处的脚手架伸展着，从这里也能看到露出来的一角。这被窗户截取的片景，倒是很有末日的氛围感。
“这附近是不是有个工地？”叶楠突然出声，打断了绍景的话。
“嗯？”绍景迷茫地停顿了一下，他之前没关心过这边的情况，回忆了片刻才应道，“啊，对，是三期工程。二期交付的时候三期还没开始建呢，算算时间现在应该已经开工了。”
叶楠点了点头，又问：“你知道怎么过去吧？”
绍景有点犹豫地答道：“知道吧，不过你问这个干吗？”
“明天去工地找把铲子吧，我想挖点植物放在家里，试一下异能。”叶楠突然想起来什么，“你的话应该会开车吧？”
“嗯，没证，但是会开。”绍景点了点头。
他才刚高考完，没来得及考证就遇到了末世。不过对他来说，想拿到驾驶证也只需要复习一下科目一就行。
“那就好。哈啊……”叶楠说着说着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是发烧还没好全，还是因为用了异能，叶楠现在就感觉到了一阵困意。他揉了揉眼睛，有些疲倦地说：“我先去休息一下，困了。”
他只是随口交代一句，又不需要绍景同意，所以说完就站起身，准备回房间休息了。
绍景脸色微变，连忙站起来跟在叶楠身后。
叶楠直到走进房间时，才发现身后的小尾巴也跟了进来。他回头微微一挑眉，“你干嘛？”
“我……我看着你。”绍景的眉头微微皱着，表情还是有些担忧。
这话说得奇怪，显得有多关心他似的。但叶楠却无所谓地点了点头，把被子推到一边，倒头就睡。
他是真的困，反正想看就看呗，别打扰他睡觉就行。
但是叶楠马上就因为这个想法而感到后悔了。
已经差不多十五分钟了，他还没睡着。主要原因就是，房间里的另一个人不仅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还每隔五分钟就要把手放在他的额头上试试温度。
这样鬼才睡得着吧！
在绍景又一次碰上他的额头时，叶楠不耐地睁开了眼，一把握住绍景的手腕，把绍景拉得差点半个身子都趴在他身上。
“要么跟我一起睡，要么现在就出去别烦我。”叶楠有些恼火地说道。
一起睡……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绍景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叶楠本意是想让他滚出去，但是看绍景的反应这么有趣，立时觉得一起睡也不是不行了。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叶楠似笑非笑地道，“我已经没事了，只是有点困而已。但是你这么盯着我，我肯定是睡不着的，不如你跟我一起休息一下。熬了一夜你也累了吧？”
叶楠说的没错，即使绍景身具异能，折腾了一天现在也有点疲惫了。他思考片刻，还是点了点头认同了叶楠的提议。
叶楠见他同意，就伸腿把被子踢到更远的地方，自己挪进里面，握着绍景的手却没有松开，顺势把他到了床上。
绍景顺着手上的力道爬上床，先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确保自己的任何一个部位都不会碰上叶楠，才静静地躺着不动了。
没过一会，叶楠就听到身边传来规律的呼吸声。睁眼一看，某个过来陪睡的家伙已经先一步睡着了。
叶楠的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听着他的呼吸声闭上眼睛，酝酿睡意，不一会也沉入了梦乡。
这一睡就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楠突然被身边雷鸣般的巨响吵醒，惊醒的瞬间下意识地想找武器。什么都还没摸到呢，又听到一声从身边传来的响声。
“咕噜——”
叶楠的动作瞬间定格了。
如果没听错的话，这是从身边人的肚子里传来的。
叶楠突然开始怀疑绍景到底是不是人类了，为什么人的肚子能发出这么巨大的声响啊？！他甚至以为是丧尸在围攻大门……
主卧里没有表，叶楠只好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来确定时间。外面只有蒙蒙的光透进窗户，应该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咕噜——”绍景的肚子还在不知疲倦的叫着。
这样都不醒的？！说起来中午不是吃了很多吗，怎么还会饿成这样？难道这就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吗？绍景无法理解，但大受震撼。
“绍景，绍景醒醒！”叶楠使劲推了他几下，终于把人摇醒了。
“唔……嗯？”大半夜被叫醒，绍景一时半会还清醒不了，眼睛睁了睁就又想闭上。
“起来，去吃点东西。”叶楠不可能放他再睡过去，继续坚持不懈地叫他。
“啊？”绍景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替他回答了。
“咕噜——”
绍景瞬间清醒过来，飞快地捂住肚子，拼命蜷缩身体，恨不得能把脸埋在膝盖上。但其实就算他不把脸挡起来，叶楠也是没办法在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他脸上的红晕的。
“我，还是不了吧。”绍景半晌才冷静下来，犹豫着拒绝道，“咱们的食物有限，还是节省一点吧。”
怎么这时候这么懂事呢？叶楠心下叹息，倒回床上，“可是你这样我也没法睡啊。去吃点东西吧，吃饱之前不许进来。”说完就闭上了眼睛，试图抓住最后一点睡意继续睡下去。
叶楠都这么说了，绍景也没办法再推辞。看叶楠又躺下就知道他还困着，连忙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叶楠在绍景走后，抓着睡意的尾巴又睡了个回笼觉。等他自然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近在耳畔，一转头，绍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躺回来了。可能是他睡得太熟了，完全没察觉。
叶楠坐在床上，思考着要不要把绍景也叫醒，视线游移到绍景脸上的时候，却发现绍景的情况有点不对。他的脸上都是汗水，身体也紧紧地蜷缩在一起，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
“绍景！绍景！”叶楠大喊了两声，绍景却没有醒来的迹象。
难道是凌晨的时候吃的太多，急性肠胃炎吗？叶楠的脸色更严肃，一边喊着绍景的名字一边推着绍景的身体。
这么喊了几十声，绍景才抖了抖眼皮睁开眼睛。
叶楠暗自松了一口气，差点他就要动手把人扇醒了。
绍景醒来后也是木呆呆地看着叶楠，正在叶楠担忧这孩子是不是疼傻了的时候，猛然看见从绍景眼底涌出的水光，将落未落地堆在眼底，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不得不说，绍景这张脸确实好看。摆出这么一副样子，让叶楠仿佛看到了一只湿漉漉的小狗，正可怜兮兮地望着他，让叶楠这种软硬不吃的人都忍不住软下心肠。
“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是昨晚吃坏肚子了？”叶楠软下声音，带着难得真实的温柔问他。
绍景在柔和的声线中回过神，连忙否认道：“不，没事，我只是……做了个噩梦……”声音渐低，似乎还沉浸在噩梦中没有回过神来。
以叶楠平常的性格来说，肯定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小事，但是看绍景又逐渐低沉下去的样子，他竟奇异的没有一丝不耐。
“做了什么样的梦，要和我说说吗？”叶楠冲他笑了一下，安抚的话也说得进退有度。
没办法，谁叫这年纪的孩子总是自尊心过剩。
绍景本来也确实是不想说的，无他，只是觉得太丢脸了。
但是叶楠还是第一次对他这么温柔，他只动摇了一瞬，话就从嘴边溜了出去：“我，我梦到你不在了，我不知道该去哪儿，只能一个人游荡在空荡荡的世界里。走到最后只觉得自己像是在飘，摸不到天也触不到地……”
叶楠听后一怔，只觉得自己一瞬间想了很多，又什么都没想。反应过来的时候，手已经下意识地环上了绍景的肩膀。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来说，似乎有点太亲密了。但是叶楠也没把手再放下去，而是轻轻捏了捏绍景的肩膀，权当安慰了。
本来绍景已经把恐惧强行压在心里了，但是来自叶楠的无声安慰让他瞬间无法自控，他抬起头，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叶楠，嗓音里都带着哭腔：“我不想那样，楠哥，你抓着我好不好，求你了……”
“……”这话说得莫名其妙的，但是叶楠竟然奇异地明白了他的意思，也因此沉默了下去。
绍景也许并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所祈求的也许远远比他想象的更沉重，沉重到他无法负担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