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节
“既不是整寿,便在库房里挑件罢,你自个儿定夺便是。”冯元回道,想到一事,又吩咐她:“前儿得的老杨参,也在库房里,那日莫忘了带去给老夫人。”
冯佟氏点点头,“妾身省的了。”抬眼时,瞧见门外正往膳厅端盘盏的丫鬟,她堆笑道:“老爷,今儿晚膳妾身让人备的皆是你爱吃的,有那烧胡鸡、梅干豆腐和云水蔡鱼。”
冯元颔首“嗯”了声。
瞧他连个笑模样都懒得给自个儿,冯佟氏心里怨气满满。
待下人回禀已可入膳,她忍着气跟在身后随他去了膳厅。
冯元迈过门槛,冷眼一扫,未见冯安,便问下人:“少爷呢?可唤他了?”
冯佟氏连忙接口道:“渊儿先头说,他今儿在自个儿院子里用。”
待冯元落座后,她却不坐,也不让丫鬟插手,自个儿亲自为他布起菜来。边替他夹着菜,边搭着几句“这鱼新鲜着呢,老爷小心鱼刺”、“这梅干也是才晾完的,味儿正”云云。不过似乎因着极少伺候人,忙乱得很,夹的豆腐,落碟时是碎的,取块儿鱼,上头还插着好几根大刺。
一炷香的功夫不到,桌上溅满了菜汁子,几盘佳肴被她东戳戳西挑挑,瞧着惨不忍睹。
见她今儿这般殷勤,冯元一时猜不透她葫芦里卖的甚么药,被她晃的眼晕心烦亦只能忍着,不动声色地闷头用着膳。
冯佟氏腿僵肩酸,瞧他都快用完了,心急如焚。她眼一闭心一横,胳膊肘往旁边一拐,袖子带倒了冯元面前的茶盏。
那茶盏歪倒在桌上,原地咕噜噜转了一圈儿才停,半盏茶顺着桌沿儿滴滴答答全浇在了冯元的衣摆上,湿的位置好巧不巧,便在那腿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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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探
这要唤作小儿,湿了□□,可非得被旁的淘气蛋子笑骂一句“尿尿精尿了裤子嘞,羞羞羞!”
冯佟氏回过神,连忙抓着帕子伸手欲替他擦拭。
冯元面沉如水,推开她手,将帕子夺来,边拭着衣襟下摆水渍,边皱眉瞪她一眼,不悦道:“行了!坐下用你的膳罢,瞧你干的好事,多亏是在家里,这要在外头我哪还有脸见人。方才瞧你便不大对劲儿,神神叨叨的,得了失心疯不成?”
冯佟氏心口一堵,当她乐意么?
近来,他常夜不归宿,休沐日也总往外头跑,想必就是寻那小丫鬟去了。她以往虽嫉,却也不将那低贱人物当作回事。可谁知,这日子愈长,老爷对那丫鬟不仅没厌,反而见得更勤,她心里便隐隐生了些不安。
正惶惶时,府里仆妇下人的几句嘀咕被宋嬷嬷偷听了去,她这才晓得,自家老爷竟将那丫鬟从主家接了出来,还置了处外宅养在里头。
本想挑明质问,可又怕突兀,引他不悦,这才想找个由头。她方才故意手忙脚乱,乃是有意引他骂她一句“一家主母干着下人的事儿,简直有失体统!”如此一来,她便可借着话头儿,端起主母的架子问起那外室。
可惜他竟未恼,不仅没数落她,还兀自吃的忒香,难道是她还不够忙乱?她知自个儿乃大家出身,仪态出众,一举一动皆是端庄矜贵。哎,她无奈叹息,做个粗俗女子竟这般难!可这般哪还能成事?
于是她碰倒茶盏,想着这下她定能得句“一家主母有失体统”了罢?!大功告成正暗暗得意,没想到竟让自家老爷湿了尴尬地儿,不仅未得到自个儿想要的那句,还被他赏了个“失心疯”!
她哀怨地瞧了一眼冯元,又往他腿上瞄了瞄,忽地有些面红耳热。
将心神稳了稳,她寻思着,尽管这事没按着自个儿的心意走,可目的亦算成了大半,老爷也数落了她不是?她能往下接了啊!
“老爷息怒,前一阵子上饶剿匪你去了那般久,近来又常歇在外头,今儿可算是家来了。妾身亦是喜昏了头,往日哪会这般失仪。”冯佟氏瘪瘪嘴,仍是忍不住抱怨了两句。话落后偷眼一瞄,见冯元根本不搭理自个儿,端的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愈想愈郁,腹里瞬时生起一团闷气。
想到还有正事,她忍下气,勉强扯了个笑,柔声道:“得知老爷今儿歇在府里,妾身心内快活,连忙命下人备上好菜,想着给老爷补补。”顿了顿,她意味深长道:“外头可不比家里,旁人哪能比妾身尽心啊。”
瞧冯元不接话茬,冯佟氏仔细打量了下他,面色没更阴沉,气息亦未更急促,这是没生气罢?
遂接着说道:“老爷总说应酬多,可妾身也不蠢,想必老爷在外头已有了知心人。可外头的妹妹小门小户出身,粗鄙不懂规矩,伺候老爷未必稳妥贴心,老爷不如将她接进府来,妾身作为主母亦好训导一番,到时自能给老爷调教出个贴心人儿。”
她将这话说得颇有些忍辱负重的意思,冯元瞧她一脸惺惺作态,心内骂她醋缸。思及绿莺出身,他委婉道:“瞧你说的甚么话,她那出身,你唤她‘妹妹’可有失身份。”
听了自家老爷这话,冯佟氏心内熨贴,面上便带出了些雍容自得。
冯元轻抬嘴角,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哼道:“大戏可算唱完了?”
冯佟氏有些悻悻,冯元瞥了她一眼,叹了口气,仍是表态道:“是你杞人忧天了,我从未打算接她进府,这事以后亦莫提了。”
这话一撂,冯佟氏只觉坠在心口的那块大石“噗通”一下落了地,浑身说不出的舒坦,看来老爷心里还是最敬重自个儿。想到这里,她脸一红,笑容倒比方才真切了些,殷殷道:“老爷要不今儿便歇在正房?妾身近来习得了一把抓拿功夫,今儿给老爷抓抓头解解乏”
“不必。”冯元打断她,身子湿答答地糊着怪难受,立起身整了整衣襟,“我去歇了。”抬脚往门口走去。
冯佟氏望着那高大背影,心内五味杂陈,又苦又酸,明明近在咫尺,其实却远似天涯般遥不可及。
罢了,半辈子都是这样过的,早惯了。夹了一筷子菜,尝了尝还温着,她坐下吃了起来。
须臾,宋嬷嬷面上带着喜色跨进门槛,俯身回禀道:“老爷去了前院书房,正洗漱呢。”
“好,好好。”冯佟氏一乐,老爷没去后院,她心里可算好受些。
吃着吃着,她迟疑着问起:“老爷近来都未进过那二人的院子?”
宋嬷嬷乐得眼睛挤成一条缝,将头使劲儿摇了摇,比划一根手指头:“一回都没去过。”又压低了声:“老奴瞧着,那二位是彻底失宠喽。太太不知,方才老爷路上与那刘氏遇上,刘氏娇滴滴黏糊糊地请安,老爷点点头便走了,她鼻子差点没气歪。”
“这是晓得老爷回府,特意去堵老爷?”
宋嬷嬷幸灾乐祸道:“可不是?作张作致的,还美其名曰是来给太太请安,呸!大晚间请哪门子安,胭脂抹的一尺厚,香粉子味儿传了十丈远。哼,打量能将老爷拉去她院里,哪成想老爷连理都未理,媚眼抛给了瞎子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