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陆珵训她:“法之不行便在于权戚。执法当如山不动摇,如何公器私用?”
陆柃知她皇兄的性子,知自己说错了话,忙俯首认错。
陆珵摇摇头又继续道:“动手的只是个普通货郎,有人支他银钱,那人他不并认识,只是依稀记着相貌便画了出来。”
陆珵从袖袋里拿出一张宣纸摊开。
陆柃凑近看,眼见一张纸上青青灰灰,大团小团,画得比他前几日拿着的那本舆图还要抽象,唇角下弯:“这能看出些什么?”
陆珵指节轻扣桌面:“男子,吊梢眼,厚唇,身上有坊间的纹身。”
陆柃:“……”
皇兄,你好似有些了不得的本领在身上。
“官府里仍查此事,我又着人去李家递了手书,李家大姑娘看见应当心中有数。”
她皇兄做事妥帖,必说得明明白白,陆柃放下心来,一晚上都为此事提心吊胆,她方松松地抻了下腰。
视线突被墙上相映成趣的尊师和小隼吸引过去。陆柃忍不住弯着唇角笑,再瞥一下陆珵。
他正襟危坐捏着袖子在一边研墨。灯晕下,他匀停的眉目被映的格外疏朗柔和。
啧,有些人真是可怜,大道理一套一套的,自己已然加冠,却还需自己暗夜磨墨深夜看书,夜不能寐。
啧啧。今日好不容易想为他和青姐姐介绍一番,他还因事走开。
到底是好事难盼,好事多磨,可叹可叹。
陆柃想到这里,又笑吟吟道:“皇兄,你可知今日在崇福寺小妹许了什么愿?”
陆珵指节停住,将沾了墨的笔放在笔山上,轻睇她一眼:“我如何得知?况且你每年都许那么多愿,多愿同许岂能胜意?”
陆柃哼地一声:“心诚则灵!再说谁说我多愿同许,今年无论是上元节,中元节,还是我及笄生辰那日,我都只一个愿。”她看向陆珵,眼神乌亮,唇角弯起,“皇兄要不要听一听?”
她的心思天天挂在嘴边,想知道自然是轻而易举之事。
陆珵头未抬:“大可不必。”
“为何?”
陆珵取过桌上案牍翻开,“你自然无法如意。”
陆柃哼了一声:“那是皇兄不知青姐姐为人,若是知道,定然也会喜欢她的。”
世上男女之事并非喜欢或是不喜欢这般简单。尤其是在皇家禁苑。
但陆柃未必懂,也未必要懂这些。
陆珵低眉,笔尖在案牍上落下一笔,半晌寻了另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姨母属意她做自己儿媳。”
陆柃闻言一愣:“什么?易之表哥也喜欢青姐姐?这…我怎么从未听母后说起过,莫不是皇兄诓我?”
她话一出口,便知道不妥,她皇兄万不会在这种事上随口胡诌,到到底心里还是乱乱的,瞪他一眼:“我明天便去问姨母。”
她气冲冲地往外走,自己也不知道气什么。走出好远未见前路,身后陆珵叫住她:“走反了。”
陆柃又恨恨地返回,往另一边出去了。
…
四下寂静,唯有灯花劈啪之音。陆珵处理堆积的案牍。垂眸突看见袖中一枝小小的雪白,他伸手将那小花枝捻出来,应当是崇福寺上沾染上的。
崇福寺,陆珵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张鲜润的脸。
每次见她,她仿佛都有不同的一面。却都是那般眉眼明媚,神采奕奕。
他将梨花拈在指尖轻旋。它虽是跌落枝头却未见揉弯,开的极是舒展。
禁苑却长不出这样的梨花。
他长指轻动将它放置在香橼上。
……
今夜,有人彻夜未眠。
忠毅伯府北苑正房外厅,小周氏挑灯,忧心忡忡地在地上转乱,手中拿着一道文书。
文书是巳时末外头的人递来的,只说给李家大姑娘。
门房乃是小周氏的人,这么晚了外头无人自然送到北苑来。
李栖筠早已睡着,正梦呓着。
小周氏踏鞋出门,拿着文书看了两眼,突脸色发白,手颤起来。
这文书信封倒是平平无奇,里头落款是“陆珵”,落着的却是…
东宫的印。
再看里面内容,小周氏如何不怕?想了又想,只昧下那纸连夜叫人送去别处。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