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陆珵微怔一下,看她的样子似是对他们的身份一无所知。他不知陆柃同李青溦是如何相处,倒也不好说什么,应承了一声。
李青溦笑道:“倒是赶了巧了。那天柃妹妹还说介绍她四哥给我认识,万没想到竟然就是你,你那日若是在,想必已经见过了……”
听她说到这里,陆珵想起那日他着人送信去李家,书名还加盖了东宫的印。
看她如今意思,该是未见过那封信,但陆珵还是问了一遍。
“三月二十日辰时,我曾差人往贵府上送过信,其中言明那日崇福寺前,在你家轿前动手脚诸事。”
他话说到这里,蹙眉看一眼趴跪在地上的赖庄头。方转回去问李青溦,“你是否未见此信。”
李青溦那日只收过赵甲递过的信,只是摇头:“那个时辰我应当是睡了。”但她转念一想,许是小周氏拿去说不准。想到这里,她一双杏眼微微眯起来,冷冷转目,瞧了一眼跟在一边的周营。
她先前审问过那些家丁,正是周氏兄长周营的人。
只有这周家蛇鼠一窝,惯爱做恶心人的事情,此事万同小周氏也脱不了什么干系。
他正擦着汗又触及李青溦笼着寒气的目光,不由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周营如何认不出这李家大姑娘。见她从火场出来,还绑了他的家丁,心里自是坠坠。偏又看见她同太子殿下好似是旧识,也不知是何关系。
赖庄头头被按在地上,眼见那李家大姑娘同一男子四目流转,旁若无人地言崇福寺之事。只当他那时已被算计一番谋划只是笑话。又见他的人具被绑在地上,如何肯甘心?
眼神一瞥看见一旁周营和四周衙差,计上心头,大声叫嚷:“周大人!你我是同一条船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若入狱,难不成你就能独善其身?现如今你手上有这般多的官差,何不奋起将这些人统统拿下送至那位大人手中!如何挽回不了局面……”
他话音未落,便被景三狠狠一脚将他掼倒在地上,乃是个四脚朝天的鳖状。赖庄头一下子疼地说不出话来,又被他按回来重重地踩在地上。
周营正嫌自己装蘑菇的样子不太熟练,冷不丁听他点自己的名,恨不得飞起一脚踹死他。
这个猪脑子!周营无语,这种时候,他竟觉着他还能做得了主!还提起那位大人,即便是他来了,此事又能有什么转圜?他再如何只手遮天,如何越得过太子殿下?辱骂储君是什么罪?谋害储君又是什么罪?猪脑子,猪脑子,他娘的自己脖子上的脑袋掉不够掉的如何还拉着老子?蘑菇养的玩意子。
他心头不干不净地骂着,却还存了一丝奢望他可以全身而退,忙跪在地上。
他不敢同太子殿下申辩。只敢跪向王进:“王大人下官冤枉啊!乃此人蓄意攀扯下官!”他恨恨看向赖庄头,“赖庄头,我与你无冤无仇,何苦如此谋害我!”
赖庄头看他大变脸,自己又说不出话来,如何不满头雾水地看他。
李青溦也行过两步,道:“大人莫听此人一面之词,周大人伙同此人狼狈为奸,民女有人证。”
王进本站在一边心中啧言:事件真是好一个大反转。
他见李青溦同那小隼出来,如何记不起她便是上清寺那位女菩萨,眼看殿下与她攀谈,她竟直喊殿下名讳…天可怜见,他与太子殿下共事良久都未知他名讳。
而且先前殿下神色那般吓人,吓得他一佛出世二佛涅槃,他当如何。再看方才二人四目流转。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啧啧啧啧。殿下上次还言鸟有相似,亏他机智未全信,仔细想来,想是太子殿下送她的也说不准。
他正站着瞧热闹,冷不防被那周大人一句话推向风口浪尖,脸上的神色一时比那赖庄头还要茫然。他是工部水部司的郎官,只是得了太子殿下青眼,兼任屯田郎君而已。若问他津梁漕连,官庄政令他许是能说出一二来。
瓜田不误被瓜砸呀,这周大人也是病急乱投医,可他能做得了什么主呢?啧啧。
陆珵不再看周营一眼。
“刑不避官,绳不挠曲,是法无高下,周大人是否以身试法有吏部的人分辨。你有何罪,自也有王法绳之。”
他语音干脆如金玉落地。话音一落已有人来拿他。周营大声分辩却无力回天,同那些人一起被带了下去。
作乱之人连夜被送去古绛镇衙门。里正见是太子宾客,又见着自个儿的上峰周营,头发都掉了一把,如何敢敷衍了事,一面将庄头随从们投入大牢,又连夜递了折子给吏部。
-
万事具休。
李青溦带人送陆珵等人出庄。
马车整顿,陆珵回头看一眼。
暗夜沉沉,静庄人少,便更加空荡荡地显露出几分暗暗的陈旧感来,几处灯火斑驳却照不透这黑暗,他再抬眼望向另一处的庄子,那里更是一片浓黑。
李青溦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处黑暗。不由紧走几步。
陆珵放慢脚步。
半晌走到轿前,四周寂静。他突停下脚步,问侧后的李青溦:“你预计何时归京?”
李青溦仰头看他:“过几日吧。”
陆珵道:“不妥,此地人烟极少。你家庄头桀骜想来背后有人撑腰,你继续留在此地,若是有人前来报复如何?”
作者有话说:
李青溦未言,她先前也想过这事。可庄子之事一团雾水,她若这么走了又实在是不甘心,更何况,她府上的几个掌事失踪,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她有问今夜抓着那几个甲头,只是他们的嘴是真的硬咬死了也只言什么都不知道
陆珵看出她面上的纠结,轻言道:“你若信得过我可去端庄静候几日,你的事我当尽力帮你。”
李青溦一愣,抬头看他。恰他一双狭长的眼垂下,目光是一贯的润澈又专注。
他好像向来如此温和,她从他的目光里,也不好分辨他对她的温和,是不是只是一种恰到好处的礼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