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伯府来的急件,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
李青溦裁开见上言:“见字如晤,府有急事,速归。”
她微微挑眉,见着上面虽盖着李栖筠的章,却是小周氏的字迹,将信递给卞嬷嬷。
卞嬷嬷看了两眼,撇了下唇。
“周夫人惯是那种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信中言此,许回去了也只是什么蚂蚁打架的小事,姑娘不必理会才是。”
李青溦自然清楚,将信搁到一边。
翌日一大早便阴雨荷荷,雨丝密密层层,打着廊下的护花铃。
这样的日子不好出门,李青溦便闲下来,教陆柃打香篆。
捣出香灰,用灰压平整了,再然后放上香拓,用香勺把香粉铺满均匀,用香柄敲击香篆四周,让香粉同香篆脱离出来。
她手法老练,神色十分认真。陆柃在一旁看得目不转睛,到了提取香篆的最后一步,此步骤最需要精心沉气,手不可抖动一分。
她刚提起香篆,突珠帘轻响。
绮晴走上前来:“姑娘,府中又来了信。”
李青溦的手一抖,整盘香都废了。
陆柃哎呀了一声:“功亏一篑,可惜了了了。”
绮晴觑一眼她家姑娘的神色:“想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若奴婢将这信扔了?”
李青溦摇头从绣墩起身,拆开信。
里头还是同样的话,只是字迹却换成了李栖筠的。
递了这么多家信来,不知道的还当是房子点了呢。李青溦不知道小周氏厝里做得什么戏。这样三番四次的,便是泥人也有几分烦闷,这次又换了她爹爹写信来。
她微微蹙眉,一时未言语,继续同陆柃打香篆,只是到底有几分捏手捏脚的。
她不愿纠结,也怕府中真有什么事情,正午过了收拾妥当。便叫人吩咐车夫套了车回京。
幕天席地,雨乱如麻,辕马溅起烟泥,匆匆回京。
——
晚间方回了伯府。
雨已停了,李青溦下了轿子,只见门口灯烛荧煌,朱门重漆。
她行到院内抄手游廊里,注意到廊厅里梁柱和墙壁旁放着新腻,似要重新勾抹,房檐下头堆了一溜材质上好的鸳鸯瓦。连前院几棵玉兰被砍倒几棵。
庭院种种皆是她娘亲在时的痕迹,多年未修。也是独属李青溦的回忆。
她瞧这痕迹是要修缮,轻轻蹙眉,进了正房。
小周氏刚吃过晚饭,坐在明间的扶手椅上,正剔牙,看见她进来,笑言:“哟,大姑娘可算是回来了,给姑娘递了那么多信,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八抬大轿请呢。”
李青溦轻掖了下自己汗湿的发,问李栖筠。
“爹爹这般着急忙地叫我回来,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李栖筠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胡床上,摇着流光杯小酌,笑言:“这几日你母亲修缮庭院。惦着你,让我叫你回来问问你的南苑要如何修缮。”
小周氏捂着帕子跟着笑了一声。
其实是这些天她一直未得南郊回信,心头坠坠的。就想随便找个由头叫李青溦回来瞧瞧是何等情况,见她不应,自然多发了几封。恰这时瞧见庭堂多年了还是那清平县主在时的样子,索性修整一番。
她有意当着李青溦的面打她的脸,瞧见暗间一架紫檀木牙雕梅花屏风。她记得很清楚,这是清平县主自并州拿来的大件嫁妆,指着丫鬟挪动。
“这架屏风摆了多年,早就能劈了烧火。拆了换一架新的吧。”她指着一旁的丫鬟往外抬,又笑对李栖筠,“先前妾在玉器行瞧见一架玉刻的湖光山色的屏风,很是简朴大方呢。”
李青溦怎么看不懂她的意思。伸手按住那屏风问道:“如何就需要这般大肆动弹?”
小周氏捂着唇笑言:“到底是什么都不如新的,多年的老物件了,换了体面一些。”
“爹爹无需这样的体面。”
“大姑娘这话说得,郎君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门面便是体面,若是有人来家中拜访,瞧着咱们家茅屋采椽的,岂不是笑话一场?”
李栖筠觉着她说的有道理,抚了抚髯点头:“你说得对。”
“如何便对?”李青溦冷笑一声,“那许是周夫人忘了,多年前我娘亲与爹爹做新妇,先前府邸窄狭,是我外祖父重新翻修,伯府陈设摆件、一草一木大多是宋家家产。周夫人要大动,不若我递信问问外祖父,该不该动。”
她这话倒是有几分咄咄逼人的意思在。
小周氏冷笑一声:“瞧瞧姑娘这话说得,什么小事就要叫别人知道?倒显得平西王才是我们李家的家主呢。”她笑着乜李栖筠一眼,“郎君可万不要生气。也怪道,大姑娘本就是平西王府里养出来的呢,向着倒也说得过去。”
李青溦哼笑:“我如何不是向着爹爹?今年是灾年,前有凌汛,后有桃汛。太子殿下躬先将自己修缮宫殿的银钱捐了施药局,试问京中哪家权贵敢顶风动土?爹爹这般大肆修缮,朱门重漆,庭院重修。这样的紫檀木屏风说着便烧了火。叫与爹爹政见不合的人瞧见,岂不会参上爹爹一本,说爹爹穷奢极欲,挥金如土?”
李栖筠为官庸碌,但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上多年,为官之道自然是谨小慎微。
李青溦此话便是踩在李栖筠的七寸上,他脸上的表情隐有变化。
“郎君只是一个五品小员,哪里会有什么政见不合的人?姑娘未免也太过于危言耸听了些。”小周氏抢白,她就要同她反着来!
李栖筠本夹在中间,听了这话老鼻子不高兴,回道:“我的官职如何就小?怎么就未有政见不合之人?”他摸摸自己的髯,沉声给了个意见,“我也觉得大动无什么必要,此事便这样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