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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秦芬是学西医出身,于中医一向是半信半疑的,虽一再谢过杨氏,却不曾把那两个瓷瓶里的东西当真,这时也不想吃什么蜜饯果干,只吩咐好生收起来便罢。

桃香见自家主子面色恹恹,便自己做主冲了一碗薄荷露上来,隔了老远,秦芬就闻见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气,喝了一口,喉咙里又凉又辣,片刻后,心头竟真没那么难受了。秦芬这时不由得服气,老祖宗的东西,流传千年百年,还是有它的道理的。

秦珮见了,也嚷嚷着要喝,锦儿怎么劝也劝不住,秦芬知道她是小孩子眼热,便道:“既如此,那你先闻一闻好了。”说罢举起碗送到秦珮面前。

秦珮一闻,一股辣气扑面而来,连忙捂住鼻子:“这肯定不好喝!我不要喝了!”

锦儿捂嘴偷笑,往外张了一眼,道:“这会靠岸煮饭,船身摇得不厉害,姑娘们要不要往甲板上去透透气?”

秦珮巴不得这一声,闻言笑嘻嘻地一拍手:“好,好,我要去看码头上的驴车!”

秦芬恹恹地不想动,秦珮却来摇她:“五姐,你起来松动松动吧,越是闷着越容易难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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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芬知道,秦珮是怕独个儿出去招了眼,到时候落个不稳重的名声,又被摇得头晕,只好苦笑一声:“罢了罢了,怕了你了,我也出去就是了。”

桃香扶着秦芬出了舱门,到得甲板上,秦恒已站在船头了,听得身后有人,他转过头来,见是两位妹妹,便微微点了点头,又扫过锦儿和桃香两个大丫鬟,他拱拱手:“五妹、六妹,你们慢慢赏景吧,我先进屋去了。”

秦芬虽也听徐姨娘提过这庶出的三哥是个知礼的,到底不曾打过交道,此时见他如此避讳,便知道徐姨娘所言不虚,倒心生敬意起来。

秋意渐浓,夜风徐徐,吹得人身上发寒,桃香生怕秦芬着凉,便道要回去取披风来,秦芬摇摇头:“不必取了,我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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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珮孩子心性,还没玩够,吵嚷着还要看码头上的景致,锦儿不敢轻忽,请秦芬站着略陪了陪,自家往屋里取了披风出来,这才请秦芬回屋去了。

甫一进屋,秦芬便吩咐:“我那件灵芝仙草的新披风还没上过身,桃香取了给三少爷送去。”

桃香再懂事,还是心疼东西,闻言便有些嘟嘟囔囔的:“姑娘可也太大方了些,姨娘亲手做的披风,都没打开看过呢,便这么送了人,都怪那个金姨娘,硬塞了三少爷上船,饶了咱们吃的,现下又要饶咱们穿的。”

“这话是该你说的?这一次我先不论道,若是再有这样的话,便自己向碧玺去回,我不管了。”秦芬少有严厉的时候,这时放重了口气,桃香早已唬得跪了下来。

秦芬不立时叫她起来,却也不曾再斥责,轻轻叹了口气,道:“你当你姑娘是喜欢做滥好人来着?太太遣紫晶来说的那些话,你又不是不曾听见,那便是把这艘船上的人交给我调停了。三少爷是咱们二房唯一的男丁,他若是有个好歹,金姨娘还不吵翻天了?太太担不担得起干系不说,你姑娘却是担不起这个干系的。虽然那披风是徐姨娘的心意,不该随便送出,可是若她在这里,也会体谅我的。”

桃香不曾想到那许多,听了主子这一番话,背后倒起了一层牛毛汗:“这样千斤重的担子,姑娘可怎么担得起?咱们不若喊了碧玺姐姐来,一同照料吧。”

秦芬抬抬手,命桃香起来,又摇了摇头:“此番动身回晋州,走得太急,太太身边也没多少人手,若是能分出人来,太太怎么会不拨去三少爷身边?太太也有她的难处,咱们少不得体谅些罢了。”

桃香似懂非懂的,听秦芬又说了些道理,依言去取了披风送往秦恒屋里,隔得半晌,带回来一副画:“三哥儿还真是沉得下性子,听说上船了就一直闷在屋里写写画画的,这副画是三哥儿给姑娘的谢礼。”

秦芬听桃香去了一趟便唤了称呼,不由得好笑,也不说穿,接过画来铺在桌上,细细赏了起来。

隔不多时,秦珮进得屋来,嚷嚷道:“五姐,我瞧妈妈们开始送饭了,咱们好准备吃饭了,咦,这是哪来的画?”

秦芬闻言不由得额角一跳,她并不想多招麻烦,也不想给秦恒招麻烦,桃香却笑了:“这是三少爷送给五姑娘的画,还说给六姑娘也画了,就不知六姑娘爱什么,遣我回来问了,他再选好的送给六姑娘。”

秦珮虽然不爱这些,听了也是喜滋滋的:“谢过三哥,不论三哥送什么,总是好的。”

秦芬大大松得口气,秦恒周到细致,秦珮心性单纯,这一路上,她这居中调停的可以轻省不少了。

桃香帮着锦儿与婆子们摆好饭,待婆子们退了出去,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来:“这是姨娘托人送来的清心丹,她听说姑娘晕船了,急得什么似的,梨花姐姐苦劝才没叫她亲自过来。”

“这东西不易得,太太不过也才赏了十几丸,姨娘给了我,自己可还有了?”秦芬就着桃香的手看了一眼,并不收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的有的,姨娘说她如今也不大吃这些丸药,因此只留了八枚,其余的都送给姑娘了。”

“既如此,那就收下吧。”

得了这一句,桃香这才将布包揣进怀里,又从袖里取了几枚大钱,出去打赏婆子去了。

秦珮此番倒不曾多说什么,不言不语地吃了饭,坐着出了会神,由着锦儿替她洗漱更衣,拉过被子翻身朝里,倒头就睡了。

秦芬见了,也不去多话。商姨娘那性子,知道要留下坐冷宫,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秦珮去道别,少不得听一耳朵酸话糊涂话,如今看见旁人母女和睦,她心里如何高兴得起来,此事旁人劝解也是无用,只能装作无事了。

此次跟着杨氏回晋州的人口既少, 又都是省事的,一路上风平浪静,并不曾生出什么事端来。

秦芬原还担心自己的担子太重,一路上照应不周, 谁知秦恒是个极其省事的, 除了每天三次往甲板上散心吹风,其余时间绝少出门, 秦芬这里每日派桃香过去探问几次便可。

秦珮年纪到底小些, 安静几天, 便有些不稳当了,这日正毛毛躁躁地缠着秦芬投壶玩, 碧玺却拿了一本字帖和文房四宝来:“太太说了,此次回晋州, 五姑娘和六姑娘就好进学去了,这本字帖,还请二位姑娘好好练熟了。”

一听说能进学, 秦珮顿时乐得什么都忘了, 不必秦芬催促,便吩咐锦儿磨墨铺纸, 自家坐在窗前的小桌前,认认真真练起字来。

大半个时辰下来, 秦珮纹丝不动,秦芬坐在对面,时时抬头去看, 秦珮都是浑然不觉。到后头, 连锦儿也觉得奇了,放下手里的绣绷, 不言不语地站在秦珮身后,好半晌后叹口气:“姑娘认真起来可也太认真了。”

秦珮正写得入迷,突然听见有人说话,手上一抖,最后一画就歪了,她看了一眼,老大不乐意的:“都怪锦儿!我这字写坏啦!”

锦儿也不害怕,捂嘴扮了个鬼脸,躲到一边去了,秦芬笑了笑:“眼看也要到晚饭时候,外头天光暗了,再写字就伤眼睛的,不如再玩会投壶罢了。”

秦珮却提不起精神,耍起了小姐脾气:“投壶没意思,我才不玩,我要去甲板上看风景。”

锦儿无法,取了披风,扶着秦珮往船头去,秦珮却坚持要往船尾,锦儿苦劝,她只是不听,噘起嘴来:“每日都是去船头,看腻了!船尾有船舵,我要去看船娘掌舵!”

秦芬见她闹得厉害,便指了桃香:“横竖我在屋里无事,你和锦儿一起陪六姑娘去,留神些,离船边远点就好。”

桃香应了下来,与锦儿一左一右夹着秦珮,慢慢往船尾去了,心里且喜自家姑娘向来是个省事的,要是自己像锦儿一样日日操这些心,只怕早早就要生白头发了。

船尾逼仄,又堆放了绳索船帆等物,味道略有些腥臭,秦珮站了片刻便呆不住了,又嚷着要回去,正回转身时,却“咦”了一声:“你们看,后面船头站的,可是徐姨娘身边的梨花?好好的,她怎么离了主子,自己出来偷懒了?”

锦儿如今很承秦芬主仆的情,听了这话,轻轻嗔道:“瞧姑娘说的,梨花她许是也有些晕船,在船里嫌憋闷,这才出来吹风,怎么就是偷懒了?您自个儿不是也跑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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