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头一转,又去招呼侄子侄女们:“函哥儿、恒哥儿,你们俩跟我一起放那大的,丫头们拿小的,站远些!”
秦贞娘听了,气性上来,拉住秦敏非要站在秦斯身边:“三叔,你这话我不爱听!为什么女孩儿就非得放小的?我偏要放大的!”
秦敏“哎呀”一声,缩了回去:“三叔,我可不敢放!四丫头说的话,你可别带上我!”
这时候被姐妹反水,秦贞娘气得要来呵秦敏的咯吱窝,秦敏连忙躲在杨氏背后:“二婶救我!”
秦贞娘装作力有不逮的样子,远远指着秦敏:“你只会跟大人告状!耍赖皮!”
姐妹两个,均是豆蔻年华,这时却故作小孩子模样,逗得众人都乐了。
杨氏笑了一笑,反手搂住秦敏:“敏丫头别理她,叫她自己放去,待会把衣裳烧个洞,咱们都笑话她。”
秦珮丢了兰花灯,上前来拉住秦贞娘的手:“四姐,我和你放!”
秦贞娘揽住秦珮,得意地对秦敏扮个鬼脸,忽地又点秦芬:“五丫头,你也给我过来!”
秦芬可没那个胆子,连忙往杨氏身边一靠:“太太也救我!”
杨氏笑呵呵地,另一只手也搂住秦芬:“芬丫头也靠着我,瞧你四姐敢不敢来捉。”
说话间,婆子们搬了几十个大小不等的焰火,秦斯命人燃了香,先点了几支小的,分发给女儿和几个侄女:“都拿着玩罢。”
秦贞娘一手接了小花棒,另一手从婆子手上接了香,伸手就去点一个大焰火,一边点,一边招呼秦珮:“珮丫头,你点旁边那个。”
秦珮方才上前,只是因着孩子心性,受不得激,这时真要她放,她又不敢了,捏着一支香,好似个犯了倔的驴崽子,越唤越往后退。
“啪啪”几声,秦斯和秦贞娘放的两个大焰火同时窜上天去,火树银花,当真好不漂亮。
秦贞娘虚点一点秦珮:“胆小鬼!本来是三个焰火一起上天,现下只两个啦。”
秦珮哪里知道,要跟着这位嫡姐,还得冒性命之险,这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不由得把眼光投向秦芬。
秦芬赶紧摆手:“别看我,我可不敢放那个,你倒不如求三哥去。”
秦恒见三叔兴致高,也不来抢着放,正拿着支小花棒随手舞动,这时秦珮求来,他哈哈一笑:“好,三哥替你放!”
砰砰砰又是几个焰火上天,秦珮秦瑢高兴极了,拍着巴掌连声叫好,丫鬟婆子们更是跟着起哄,一时间,几乎是人声鼎沸,把个小小的院子,填得好比集市一样热闹。
此时此刻,院子里的人都是高兴的,就连每日心事满怀的许氏,也解开了愁眉,笑着与杨氏道:“三弟这爱玩爱闹的性子,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杨氏颔首,也是微微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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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氏谦逊几句:“嗐,我们那口子,不如大哥二哥读书做官有出息,也就这些吃喝玩闹的东西,愈发精进,真叫两位嫂嫂笑话。”
许氏肩上担着家事,杨氏腹中辛苦怀胎,此时二人都是孤身一人,见洪氏望着秦斯的目光颇有些自得,都触动情肠,半晌不曾说话。
良久,还是杨氏说得一句:“唉,三弟和弟妹日日团圆,这也是旁人羡慕不来的福气呀。”
此时杨氏说出这句话,乃是出自真心,洪氏自然分辨得出,这时露齿一笑,欢欢喜喜受了这句,又客套一回:“大哥二哥的官,越做越大了,那可才了不起呢。”
秋雨瑟瑟, 只催叶落。
晋州码头上,马车遮着避雨的油布,行人裹着蓑衣、撑着油纸伞,人人都是行色匆匆。
秦恒领着姐妹们在茶寮下, 时不时撑伞去码头上查看一眼, 回来走到一辆马车前,恭敬回禀一声:“太太, 还未瞧见父亲的船呢。”
女孩们都是少出门的, 今日虽是雨天气闷, 个个心绪都还是好的,尤其是秦淑, 她这些时日不曾接到什么坏消息,便知道, 姨娘这次,大约还是好好地回来了。
秦恒进得茶棚,将雨伞递给小厮, 用力掸了掸身上的细雨珠子, 这才往里走来。
秦淑捧着茶碗捂手,也不喝那茶水, 将弟弟湿透的袍角打量一眼:“恒哥儿别胡跑了,瞧着了凉, 又得风寒,到时候病得嗓子都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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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恒近来嗓子倒真有些发粗了,他知道自家只怕是要长大了, 愈发把自己当成大人, 对姐姐这句话,颇有些不以为然:“我不去, 难道叫妹妹们去?”
秦芬听他说话特地绕过了秦贞娘这位嫡姐,便知道,这位三哥也和自己一般,缩着身子,挣扎做人罢了。
秦贞娘听了,对秦恒招招手:“恒哥儿过来,喝杯热茶暖暖身子。不过这茶的味道粗粝得很,你少喝两口罢了。”
从前在任上时,秦览亲自照看秦恒,姐弟兄妹间相处不多,如今回了老家,百般繁杂事体,秦恒也知道替二房省事,不曾提起进学的事,只安心在自己屋里温书,闲暇之余,各处走走,倒和姐妹们熟悉些。
各人都体谅他不易,连秦贞娘,也不曾因为金姨娘和秦淑来记恨他。
秦恒听了嫡姐唤,便走到桌前,自家斟了一杯茶喝下,喝完果然暖和一些,不由得长长嘘一口气。
秦芬又递上一块帕子:“三哥,你头上有雨,给你擦擦。”
秦恒接了帕子,擦了额角的雨,才要递回给秦芬,又缩了回去:“这帕子污了,回头三哥买一打新的给你。”
秦珮停住剥花生的手,冲着秦恒笑一笑:“三哥,外头的东西太粗了,我们用的都是丫头自己绣的。”
秦恒当真不知这个,闻言又掏出那块帕子,想要还给秦芬。
秦珮见了,“嗐”一声,又剥起花生来:“你别还帕子给五姐了,给我们再写一本字帖吧。”
秦恒把帕子揣回怀里,露齿一笑:“好。”
秦淑见弟弟与旁人亲近,不满地撇撇嘴,想了一想,又要开口,秦恒却拔脚走了出去,撑了雨伞,直直立在岸边,大有不动如山的样子。
又过得许久,秦恒飞快地回转身来,走到杨氏的马车边上,恭敬地道一声:“太太,瞧见父亲的船了,今日码头人少,想来一刻钟功夫就能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