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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

 

秦珮生得虽好, 却也还没到美貌惊人的地步,英王妃不是看上了她的样貌,而是故意恶心杨侧妃并秦家呢。

秦珮虽是庶女, 在家也不算顶顶受宠, 到底杨氏也不曾折辱过她什么,此时听英王妃一口一个“留在我身边”, 心里又惊又怕,眼圈儿都红了。

秦芬在秦珮边上,感受到她身体微微的颤动,心里微悯,借着垂下的袖口,用力握住秦珮的手。

秦珮四肢冰冷,被秦芬一握,觉得手上传来一股暖流,心里回过神来,收了委屈,慢慢止住了那股泪意。

英王妃再想纳秦珮进府,也得顾忌她官家女儿的身份,又不能直接派人去家中抢亲的,那英王坐在席上,早瞥见了英王妃这里的情形,面上淡淡只是不来理睬,显然是不喜欢英王妃的做法,秦珮要愁,也得等英王有话了再愁。

英王与官员们说得几句,将儿子交给了赵总管,又与杨侧妃贴耳说了几句话,杨侧妃微笑点头,牵起儿子的手来。英王笑着拧一拧儿子的脸蛋,这才走到英王妃面前,淡淡说得一句:“我有事去书房,你好生招待宾客,莫要怠慢。”

原先坐在英王边上的一位官员,立刻举起酒杯,席上又热闹起来,丝毫不曾因主人的离席而冷淡。

书房里,范离早已候着,见英王进来,立即行礼。英王也不与他多寒暄,只挥挥手,对着旁边一个玄衣红腰带的侍卫道:“说。”

“此次徽州水患,属下已查明了是因前任河道贪墨河堤款银,以致河堤偷工减料,引发水灾。那前任河道,是太子的人。”

英王面上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口中喃喃地道:“二哥他……”

此时英王唤的不是太子而是二哥,依着范离对英王的了解,知道他是在心里挣扎。

长河若是当真大决堤,洪水便要一泻千里,到那时,百姓死伤无数,瘟疫也将横行。

然而这事偏生是太子手下人做的,英王自然难以决断。

前次烧毁账簿,一则是为了朝堂稳定,二则是阻止兄弟阋墙,三么,也是为英王府争取一些利益和名声,英王做得毫无负担。

此次却是要亲手扳倒太子,他心中如何能随便决断。

范离低着头,沉默不语,原以为要等半天,谁知也不过是片刻功夫,英王便恢复了平日的冷静:“范离,你去查明此事,无论追到什么人身上,都如实报来,旁的一概不必操心,皇上那里,自有我去回禀。”

这话的意思,便是要与太子翻脸,范离听完,心里不由得狠狠一跳。

太子落马之日,便是朝堂震荡之时,到那时,皇帝天颜震怒,办差的人还能得了什么好处去?英王这皇子,还能与父皇对着干么?

范离摸了摸肩上伤口,犹疑着不曾应声。

英王似是看破了他的想法,淡声道:“此事叫荆保川去亦可,然而他沉稳有余,精明不足,不是最合适的人选,你若是觉得难办,也便罢了。”

这话听得范离冷汗涔涔,连忙单膝跪地,沉声道“不敢”。

英王亲手扶起他,口气和煦了一些:“我明日就把范老夫人接进英王府的别院,你此去无论成败,本王必给老夫人养老送终。”

软硬兼施,由不得范离不答应,他心里默念几遍“富贵险中求”,似是在劝服自己,半晌后才咬牙应道:“属下领命。”

英王微微一笑,又转身点点那侍卫:“此次水患的详情,你与范离细说。”

侍卫低着头,将徽州查探来的消息一一详说。

起先英王和范离只是静静听着,待听见百姓无以为生,卖儿卖女以换钱财时,都面露不忍之色,待听见百姓卖孩子都不卖不出,只能易子而食时,英王忍不住用力一击桌子:“该死!该死!其心可诛!其心可诛!”

范离稍一愣怔,开口道:“殿下,要刺杀太子,这不容易吧?且容属下慢慢计划此事,待有了周密章程,再来向殿下回话。”

英王已知自己说错了话,幸而范离打了个岔,于是瞪他一眼:“谁说要刺杀太子了!你这脑子,能不能多读些书!”

旁边立着的侍卫微微一笑,只作不曾听见书房里主仆二人的对话。

范离见英王又如同平日一般训斥自己,心下一松,知道主仆二人方才的一些不快,便算是掀了过去。

花厅里宴席已近尾声,众人方才见了英王对正侧两位妃子的态度,心中自有想法,也有不少人偷眼来看秦珮,想着英王妃是不是当真会强行叫了那秦六姑娘进府。

幸而英王妃顾忌秦览是个官员,不好直接下令叫秦珮进府,此时英王既已走了,她也懒得再纠缠,挥手命女孩们下去了。

姐妹几人长长松了口气,秦珮走出几十步便道要如厕,秦芬知道她此时心里憋闷,怕她遇见贵人了失态,便提出相陪。秦珮只想远离众人打量的目光,并不是真想离群索居,于是点头应了。

秦芬随口唤过一个小丫鬟,命她引路到了净房。进屋前,摘了个铜鎏金戒指,随手打赏下去。这也是进京后才学的规矩,姑娘家不好带得钱袋子,便带些不贵重的首饰,专留着赏人。

小丫头得了赏,眉花眼笑地退在了一旁,等着姐妹二人出来。

秦芬陪着秦珮进屋,见她面上难掩怒意,轻轻推一推她:“好啦,有什么不高兴的,在这里撒了气就好了,回杨妃娘娘那里可别露出来,杨妃娘娘见你可怜,总不会亏待你,你若闹了,反倒不美。”

秦珮心里也知道这道理,只是那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将帕子揉了半天,气哼哼地吐出一句:“真是的,这样的身份,还做些这样的事,不害臊!”她原是想骂一声老虔婆的,终究还是忍住了。

秦芬又陪着坐了片刻,秦珮道自己好多了,又说还想静静,秦芬见她面上已无多少怒气,便点头应了,自己理理衣裳出门,叮嘱那小丫头:“劳烦你在这里候着我六妹,杨妃娘娘的院子我识得,自己去便是。”

杨妃娘娘的娘家表妹是贵客,府里无人敢怠慢的,路上总有人遇见,能送秦五姑娘回去,小丫头乖乖应了一声,老老实实地站在门口等秦珮。

秦芬辨了辨方向,朝着杨侧妃的院子走去。

行得几十步,花木渐深,瞧着不似来时的路,秦芬知道大约是迷路了,于是边走边留神找人,瞧有没有经过的丫鬟,能给自己带路回去。

正左顾右盼地张望,忽地撞了一个人,耳边听见一声“秦姑娘”,回头一瞧,却是范离。

范离方才也在席上,早看见了秦芬。远远瞧着,秦家姐妹四个分明穿着一色的天蓝袄子站在英王妃身边,不知怎么,秦芬的面容便好似格外清晰,一下子从姐妹中间跳了出来,深深烙在了他心里。

秦芬此时已知范离是个有本事的,又知他爱民如子,这时对他倒多几分敬意,撞了他也不曾露出慌张模样,只退了几步,依着礼节道:“范大人好。”

范离才从英王书房出来,心里正怀着一股郁气,此时见了秦芬一个淡淡的笑,譬如大冬天时怀里揣了个暖炉子,心里暖洋洋的,也甚有礼节地回一个礼:“秦姑娘。”

秦芬听了,不由得抬头看一眼范离。旁人都唤自己“秦五姑娘”,只这范离唤“秦姑娘”,仿佛在他眼里,秦家只自己这一位姑娘似的。

她看范离的面色并无异样,知道这是无心之意,便作不知,又微微垂下头去。

范离站在几步之遥的地方,望一望天地,只不去瞧秦芬。从前他外出办差,若是盯人时错了眼珠子,那犯官说不得就要脚底抹油,因此看人时总改不脱那习惯,如今却已知道了,依着礼节,他是不该盯着大家闺秀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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