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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节

 

祁王轻轻咳了几声:“走吧,去山顶上,那里清静些。”

姐妹两个不欲招摇, 共住了一间厢房,用过茶点歇过脚,便往山上去了。

兰儿和桃香两个必得跟着服侍的,碧玺是大人了, 也不赶那热闹, 于是留在厢房里瞧着小丫鬟们收拾。

前次来栖霞山,还是秦家初入京时的事, 那时只顾着记这家的四姑娘爱吃什么、那家的七姑娘爱穿什么, 不及细细赏景, 这时姐妹两个一路走来,觉得春日的栖霞山也分外惹人喜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着天色将晚, 二人只到千佛岩便住脚了,望着金乌沉沉坠下, 姐妹两个只觉得心旷神怡。

山间湿冷,太阳才落了一小半,周遭立刻有寒气袭来, 桃香替秦芬拢了拢斗篷, 劝道:“姑娘,咱们回去吧, 明儿再赏景。”

姐妹两个也不是任性的孩童,听了这话便下山去了。

山路狭小, 只容一人通过,秦芬侧身让秦贞娘先行,忽地瞥见身后有两道身影, 远远地从山上下来了。

秦芬只当是别家来上香的姑娘, 也不曾放在心上,谁知那两个身影脚力甚健, 不多时就离得越来越近,她又回头一瞧,这次却把人给认出来了,轻轻唤一声秦贞娘:“四姐。”

秦贞娘应了一声回头,待顺着秦芬的视线看去,却瞧见了祁王,她一个失神,脚下一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幸而兰儿手快扶住了,然而秦贞娘已痛得轻呼出声。

祁王和范离边走边谈,不曾留意前头是何人,这时姐妹两个停住脚步,一个还扭了脚,这里两人便是躲也躲不及了,齐齐站住脚步。

依着身份,该是秦贞娘姐妹先向祁王请安,然而秦贞娘崴了脚脖子,痛得冷汗直流,秦芬忙着照应,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没一个人出声的。

桃香是个伶俐的,连忙替两位姑娘行礼致歉:“见过祁王,见过范大人,我们姑娘脚扭伤了,未曾及时行礼,请您二位恕罪。”

祁王虽力保睿王,但是当着秦贞娘这苦主,到底还是没法子厚起脸皮,微微低头咳两声,道:“罢了,无妨的。”

范离对秦贞娘点点头:“秦四姑娘,你脚受伤了,若是再活动反而伤得更重,得叫人背你下去。”

这话一出,姐妹俩连同两个丫鬟,四双眼睛齐齐看了过来。

在场的这些人,哪个是能背秦贞娘的?

范离愣怔片刻,一拍脑袋:“哦,是我考虑不周,我还当你们也和我一般,伙伴受伤了背着就能走。请你们候着,我下去找人来背秦四姑娘。”

秦芬见他这话说得还像样些,便开口指点:“我们住的厢房在东北角上倒着数的第三间,四姐,是第三间吗?”

范离原本已应了一声,听见秦芬后头又问一句,忽地想起秦芬是个不认路的,连忙道:“我去找人,你们等着就是。”他说着便飞奔下山,走了几步,又回身扯走了祁王:“我去借一位姑姑来,你得跟我一起。”

祁王被扯得一个趔趄,尚未来得及说话,人已在几尺之外了。

秦贞娘方才勉力支撑,这时外人一走,立时支持不住坐了下来,秦芬将秦贞娘的斗篷拢一拢:“四姐,脚痛得厉害吗?可要紧?”

“痛得厉害,只盼别伤到筋骨。”秦贞娘再要强,也犟不过脚踝上钻心的疼,她实是想说无事的,可惜说不出来。

沉默片刻,秦贞娘又说一句:“从前只觉得祁王清雅高贵,范离飞扬浮躁,如今再瞧,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我一向以为自己是个心里有数的,却没想到看人这么不准。”

这话里的意思,便是赞范离而贬祁王,秦芬自然听得懂,其实不光秦贞娘看人不准,便是她,从前也是这么想的。

不怪姐妹两个看走眼,便是如今,秦芬也没想到范离一下子懂事许多,竟还记得离去时把祁王也给拖走了。

“范离……外头都说他也是苦出身,想来也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事。”

话一说出口,秦芬自己也吓了一跳,从前她还只当范离是个烦人的毛头小子,怎么此时竟帮他说起话来了。

范家的烂账,全京城都是知道的,秦贞娘倒没多想什么,轻轻应一句:“在那种环境长大,一味老实只能任人欺压。”她一向少论人是非,难得说一句,也算是道出了范离的困境。

姐妹两个都不是爱说长道短的,浅浅谈上两句又闭口不言,静静等着山下来人。

幸而寺庙离此不远,范离很快就带了一位身强力健的妈妈来,那妈妈看着其貌不扬,说话却中气十足:“秦四姑娘,老奴背你下山去。”

这话听着颇有架势,姐妹俩对视一眼,均在心里暗道这奴婢好大的架子。

范离从前只瞧着女子们娇柔事多,懒得去猜她们所思所想,如今秦芬对姐姐投一个眼神,他立刻懂了,笑着解释:“这位是容太妃身边的于姑姑,她老人家服侍太妃娘娘在此礼佛,听说秦四姑娘是因着祁王爷才扭伤脚,特地过来背秦四姑娘下山。”

秦贞娘原本已准备伏在于姑姑背上,这时听了,倒有些不敢。

她虽不是阿谀奉承之辈,但是使唤太妃身边的姑姑做体力活,传出去了只怕要叫人说一声放肆。

于姑姑性子倒直爽,笑一笑道:“秦四姑娘,走吧,再礼让下去,天就黑透了。”

秦贞望一望周遭,暮色四合,好似个黑沉沉的盖子把天地给阖住了,山间无灯,山路已然不大辨得清,她知道这不是矫情的时候,于是顺从地伏在于姑姑肩上,由她背了下去。

到得客房,碧玺早已守在门口,见四姑娘由人背了回来,惊呼一声冲了上来。

她已接了容太妃许多赏赐,知道自家姑娘是受伤了,却没想到伤得连路也不能走了。

秦贞娘一手搭着秦芬,一手撑住兰儿,稳稳落在地上,对着双眼含泪的碧玺,淡淡道一句“无事”,又艰难转身,谢一句于妈妈。

碧玺服侍秦贞娘多年,听了姑娘的话,强自忍回眼泪,也依样谢了一谢。

于妈妈方才听得秦贞娘推让,还当这姑娘和寻常女子一样是个娇气的,这时见她落落大方,连带着手下丫鬟都稳重起来,不由得刮目相看,将先前的傲气收了大半,笑着微微蹲个身:“秦四姑娘请安歇,娘娘明日来探望您。”

“如何敢劳动娘娘的大驾,该是臣女们去拜见娘娘才是。”秦贞娘是杨氏亲自教养长大的,自然知道怎么答话。

于妈妈听了这句,心下更是满意,又说两句漂亮话,才转身离去。

秦家的丫鬟已接了人,于妈妈也走了,此处便没有范离的事了,他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递给碧玺,又对着姐妹俩拱一拱手:“秦四姑娘,在下回去了,这瓶子里是跌打损伤的药油,回去立刻擦上揉匀,可助化瘀消肿,今日天黑不便,请暂且好好安歇,待明日晨起下山求医。”

“是,多谢范大人。”秦贞娘仍是那副落落大方的样子,待范离走出十余步,轻轻拱一拱秦芬,“这范大人,如今可愈发知道避讳了,瞧着人品确实不错。”

秦贞娘是杨氏的亲女儿,与秦芬又朝夕相处,自然猜到些赐婚的事情,这时见范离待秦芬板板正正的,忍不住起意开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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