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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节

 

不过是一瞬,秦芬就明白了秦贞娘话里的意思。

杨氏不会叫人去给青萍送东西,她自己身份又不够,做主的只能是秦览。

秦览能替青萍要锅子,显然是对青萍还算满意,那么,以后是不是还会有更多的赏赐?

青萍还年轻,秦览也才四十,万一家里又多个孩子,许多事情可都不一样了。

秦芬自己虽不很在乎所谓的恩宠嫡庶,却替杨氏和秦贞娘操心,再有,就是替徐姨娘和安哥儿操心。

人心难测,徐姨娘和安哥儿是愿意安分守己的,却架不住旁人有旁的心思,平哥儿有个嫡出身份,自然没人敢算计,可是安哥儿却又怎么说?

那青萍如今敢和上房争男人,他日有了孩子,会不会挑唆孩子和安哥儿争宠?

这厢里秦贞娘和秦芬各有忧虑,青萍在屋里看着床上鼾声如雷的秦览,一颗心跳得擂鼓也似的。

昨儿天可怜见,老爷不曾醉死,她终于还是办成了事,今儿早上老爷醒来,先看清楚她的模样后就自嘲笑一笑:“罢了,我如今,也只得这等待遇了。”

青萍到底也是得过宠的,对自家这位男主子的心思,也能猜着六七分,其中一小块,只怕是太太都猜不着的隐秘。

老爷虽然对太太又敬又爱,可是一向对杨家敬畏,平常还不如何,一遇大事,男人的面子便发作起来,与太太,也要生分些日子。

然而当真叫老爷舍了太太,那却又是万万不能,也万万不敢的。

从前金、商二人的事,老爷便和太太吵过许多次,太太只怕以为老爷是为着那两个女人,其实他还是为着自己。

这心思,出身大家的太太猜不着,那个应声虫哈巴狗徐姨娘也猜不着,青萍却能猜中。

当年她独个儿服侍秦览在金陵,常见秦览胡天胡地喝得大醉回来,什么疯话胡话都听过,哪能猜不着这些。

秦览见青萍出身,还当她是久不见自己,吓得不敢说话了,这时还笑着拉一拉她的手:“怎么了?我记得你从前,也并不是个鹌鹑似的性子啊。”

青萍听了这句,倒想起得宠的日子来,她想一想那些恩宠份例,不由得心里起些热气,学着从前的赛仙,放软了声音:“老爷莫问了,昨儿的事情,羞死人了。”

这年的年关, 秦府上下过得并不算轻松。

秦恒每天一大早就出得门去,到晚间才回来,杨氏还没过问呢,秦览已问了好几次, 这日干脆在大门边上扯住儿子教训:

“我瞧你比你舅父还忙!我寻你舅父, 他还有空和我喝杯茶呢,偏你这样忙, 说句话都嫌慢!”

秦恒这日正急着要去办事, 被这么一扯, 话也不接,急匆匆对秦览拱一拱手:“父亲, 我实是有要事的,若是有事, 等儿子晚上回来再说。”

自从接了皇帝的密旨,秦览就忙了起来。

头前两日是觉得这差事不光彩,竟要诓骗一个弱女子去诬告旁人, 他自己心里跨不过去那道坎, 想一想范离是算是自家人,又是皇帝心腹, 便去讨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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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范离替他指了路,他在心里默念两遍大义小义, 然后就去见了那萨仁公主。

待真正交谈上了,秦恒才知道,这女子远比他想象的要倔强得多, 前次向他投降, 不过是不忍身边的几十名士兵无辜被杀而已,她自己, 却是不怕死的。

秦恒从早说到晚,自草原上的酸奶干说到羊羔酒,再从草原上的十八个部落说到新近离世的大汗,那个公主听是好好听了,却一句话不答应,秦恒愁得头都大了,哪有功夫应酬秦览。

如今秦王的手下蠢蠢欲动,鲁国公又有个废太子的名号,一群人欲要抢个拥立之功,若是叫火星子落在柴火堆上,还不知要把天烧成什么样的。

如今只待劝服了萨仁公主去当众告状,连皇帝都问了两次这事了,秦恒如何不急。

秦览被儿子敷衍了,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那日宫宴时,席上有人说的“老子倒借儿子光”,莫名其妙钻进脑子来了。

原先孩子不曾考上时,生怕孩子给家中丢脸,可是如今也实在想不到,儿子太出息了,竟有这样的烦恼。

秦览这几日心里不痛快,往御史台告假了不曾去,伍先生如今已告老还乡了,无人陪着聊天,府里各处忙着过年,他独自呆在书房,竟成了一个闲人。

想得一想,吩咐信儿:“去个人,叫青姨娘来伺候笔墨。”

信儿还不算头昏,一头差人去给小麦传话,一头往上房递了个话。

杨氏领着两个女孩在屋里准备守岁的东西,听见秦览叫青姨娘,连眉毛也没抬一下:“知道了。”她说完,对腊梅一招手:“冬酿酒再买上十坛子,柯家、方家各送几坛,记得给玉锁娘送一坛去,剩下的全留着,那酒又香甜又不醉人,叫姑娘们守岁时好好喝。”

秦芬见杨氏不愿提起烦心事,便顺着说一句:“这可是四姐在家过的最后一个年啦,咱们姐妹到那日不醉不归。”

秦贞娘听了,笑着应下。

如今秦贞娘将要出嫁了,杨氏又把张妈妈请了出来,对她讲讲婚姻之事。

除开房中之事,张妈妈把这些年秦览与杨氏的事情,也委婉地讲了一些,里头的恩怨情仇,挑能说的掰开揉碎讲了清楚。

如今秦贞娘再不是从前只盼着父母二人和好的心思了,除开替嫡支多考虑些,又替亲娘多些不值。

这时且喜秦芬抛个话题出来,秦贞娘强自忍住不去想青萍,转头与秦芬说起过年进宫朝拜的事:“初一进宫,你穿什么?”

秦芬爱些冷色素色,可是新年头一天,总不好穿得冷清清的进宫,少不得随个大流,拣件喜庆些的衣裳穿。

“那件闪金的青碧色袄子,或是大红遍地锦的袄子,幸而想着要给四姐送嫁,做了两件富丽的,否则大过年的,往哪里寻绣娘急做衣裳。”

这话讨着杨氏的好,她笑着点一点秦芬:“虽则你穿青碧色出众,可是咱们到底是昭贵妃特地召进宫的,太过显眼了也不好,还是穿红吧,贞娘也是一样。”

秦芬原想着,范离爱穿绿衣,她也穿个相近的,眼下杨氏都拿了主意,她也不必再费心择了,横竖她又不是失宠的怨妇,不必用一件衣裳来讨男人的好。

过年大事还不必姐妹俩亲自操劳,寻个空当,秦贞娘便领着秦芬出来了,边走边与秦芬嘀咕:“听说早上在大门边,爹训了一通恒哥儿,也不知爹是不是心里不痛快。”

秦芬心里明镜似的,秦览心里若是痛快,也不会叫青萍去伺候笔墨。

如今杨氏是稳坐钓鱼台,徐姨娘还是从前那般的埋头过日子,府里能陪着秦览解语的,也只一个青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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