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这八成还是金姨娘自个儿身子骨弱。
秦淑抄佛经,只怕也是为着她姨娘祈福。
姐妹两个有多少芥蒂的,听了这事,秦芬也只能叹口气:“只盼着三姐早日开怀吧。”
她看一看玉锁的肚子,想要关怀两句,却又强自忍住了。
这丫头眼瞧着得宠,却还得捧着六七个月的肚子出来帮忙应酬,只怕辛苦处也只有她自个儿知道。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柯家瞧着是对秦淑和玉锁都看重的,实际上呢,却是硬将两人的地位换了个个儿,且还压制了秦淑这正头娘子,到底是商人,不可谓不精于算计。
然而秦淑和玉锁有多少可怜处,也不归秦芬这外人管,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叹口气。
柯源等了片刻,见秦芬无话要说,便微微欠身:“方才大堂有人闹事,在下正好听见了,瞧了两眼,那为首的中年人,在下好像认得的。”
秦芬微微侧过头去,认真地看向柯源:“三姐夫是当真认得,还是似乎认得?”
好像和确实,这上头的差别可大了。
好像认识,那便是柯源找个话题有意来卖好,若是那样,这人未免也太会算计了。
秦芬的眼神,带着一丝冷凝。
柯源从秦淑那里听说过,秦家三位小姨,四姨是“假清高”,六姨是个“爱撒娇的狐媚子”,而眼前这位五姨,却只得两个字“难缠”。
自然了,柯源也知道秦淑和妹妹们合不来,自动在心里换个说法,四姨端方,六姨活泼,而五姨么,大约是最缜密细致的一个。
这时听见秦芬细问,柯源并没急着分辩,而是细细想了想才回答:
“那个为首的,是贵府上大房大少奶奶手下一位香料铺子的管事,我有一回急着找些好冰片,经人认识介绍了他,他右耳朵前有颗黄豆大的黑痣,绝难认错,不过他平日打扮没这么富贵,所以乍一看,我竟不敢认了。”
这话秦芬自然分得清真假,她听完对柯源微微一颔首:“多谢三姐夫告知。”
柯源的眼中似含着热切,秦芬哪里看不懂,柯源是猜出了范家的一些争端,想上赶着替她解决问题呢。
可是范家的家务事,皇帝都不管,哪里就由得柯源这毛头小子来出手了?
秦芬轻巧起身,对着柯源点点头:“我今日出门还有事,这便要走了,三姐夫请自便吧。”
柯源眼中不由得涌起一股失望,然而他也不敢强留秦芬,只好和玉锁恭恭敬敬行礼送了秦芬出门。
待秦芬出去,玉锁用力托一托肚子:“少爷,范夫人那里,咱们是不是要派个人跟着去瞧瞧?有能帮的,便可帮一把。”
柯源却不曾答这话,只喃喃道:“这太白醉是老字号了,绝不是秦家给五姨置的产业……她竟这样高手段,已管上了……果然不可小觑……”
玉锁见柯源出神,提高声音又唤一声。
柯源猛地惊醒:“哦,你方才说什么?”
玉锁把话又说一遍,柯源连连点头:“是是,是得派个人去,把郑管事派去吧,叫他看着风头行事,能帮的时候帮一把,千万勿要莽撞冒头,我瞧范夫人是个主意大的,未必喜欢旁人争强好胜呢。”
这话里的郑重,玉锁哪里听不出来,捧着个老大的肚子,把柯源的话,亲自对郑管事说了一遍。
郑管事不敢轻忽,远远跟着范家马车,到了那绸缎铺子前。
这也是金陵城里的老字号,买的都是市面上最优质最昂贵的布料,什么缂丝、云锦、织金蜀锦,宫中有什么贡品料子,隔一季,这里便能上柜了,京城中的贵妇们莫不趋之若鹜,生意怎一个好字了得。
往常这铺子前总是安安静静的,今日却嘈杂无比。
郑管事听了主子的话,知道范家宅内有风波,这时一瞧,是四个媳妇婆娘,倒与方才太白醉的不是同一拨人。
他看看那四个穿着簇新衣裳的夫人,心里不由得起个古怪念头,这四个,不知是否就是方才那四个各自的婆娘。
几个婆娘吵起架来,又比方才男人们说话不同,她们虽没男人气势汹汹,可是说话又快又急,好像倒了满满一筐炒蚕豆在地上,蹦得人发麻。
“这布料以次充好!都抽丝了还往外卖!”
“你们卖这样贵的价格,也不怕天打雷劈了去!”
掌柜的是个温吞的中年人,哪里会吵架,这时还不如太白醉的掌柜,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芬看着掌柜的急得脸通红,不由得在心里摇头叹气,这掌柜的,也太软弱了些。
南音自个儿已是慢性子了,见了这掌柜的,也不禁急起来:“这样八棍子打不出一声的,如何做得掌柜?姑娘,这个人,只怕得换了!”
秦芬心里也不满意这掌柜,然而还是替掌柜的说一句:“他若不是性子慢,也做不来这样细致生意,这店里哪一批布料不得他亲自检视,若是咱们桃香那样的急性子,早出岔子了。”
南音心里的气,这才平一些,她是不能离开主子的,因此不便上前和几个妇人吵架,只好把目光,又投向了有贵。
有贵倒是有胆有力呢,可是这店铺里大多是女客,眼前找茬的也是妇人,他再怎么,也不能和女人吵架动手。
这时看一看那几个妇人,有贵除了挠头竟不知做什么,只好为难地对秦芬苦笑一笑。
秦芬知道,眼前这一场,少不得是她自己出面。
几个妇人嘴里和掌柜的撒泼,眼睛却都只盯着秦芬,见她缓缓走到面前,不由得都住了口。
围观群众忽地瞧见这么一位少奶奶,不由得眼前一亮。
这女子生得也不算顶顶美,可是面容秀丽、眉目婉然,是如今时兴的一副长挑身材,她只往外一站,就显得和旁人不同了。
这位年轻的少奶奶,穿了身宝蓝绣团花图样的滚毛边对襟袄子,下头是草绿色百褶裙,头上戴着副浅灰色卧兔儿遮寒,髻上零星几点珠花不显奢华,然而当中那支红宝大凤钗,却显出了她不凡的身份。
若非是高位官眷,谁敢戴那么大一支凤钗往外招摇?岂非是逾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