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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节

 

自然了, 也有大夫人的铁杆心腹,明里暗里给秦芬使绊子, 或是送的份例以次充好,或是办的东西文不对题,秦芬四两拨千斤,绕过去就是,实在绕不过去的,也不去生闲气,或是搁置,或是使有贵往外头买了来,自家记一笔账,总归是出入有数。

统共算一算,竟是好的多,歹的少,这么着,秦芬总算替三房争了口气。

然而人也不是光靠这点子气过活,总得吃喝的,大厨房那头,自采买到烹调,全是大夫人捏在手里,明着对秦芬这七少奶奶不好如何,暗地里却给秦芬送了不少气受。

成亲那日南音去厨房要吃的,不曾拣甜口的八宝饭和银耳羹,要的是爽口的油菜鸡汤面,再后来秦芬这里送回去的碗碟总是咸口菜剩得少些,厨房哪有不知道的。

如今经大夫人授意,给秦芬这院里,送的全是甜口菜。

秦芬虽然讲究吃穿,却也不会因着这些东西置闲气,正事且还不够她忙的呢。

这日送来的三菜一汤,除开一道炒松江菜,又全是油润甜腻,瞧着就倒足胃口。

秦芬也不生气,把那河蚌烧肉方拣出来涮一涮清水,就着那盘子炒松江菜,再拣了桃香渍的宝塔菜,对付着吃了一顿饭。

那宝塔菜是扬州口味,秦芬吃着甚好,使人各拣一碟子,往范夫人和五少奶奶处送了些。

南音一边收碟子一边叹气:“也幸亏天天还有道清爽的炒菜,不然姑娘这饭,哪吃得下去。”

秦芬正在屋里来回转圈消食,听了这话,把思绪从账册上拔出来:“咱们这屋每天的菜,都是谁炒的?怎么可巧每天都有一道能下口的菜?”

两个丫头闻言也愣一愣,想一想昨日是冬笋咸菜炒肉丝,前日是口蘑菜心,倒当真是每天一道利口菜。

桃香在外头走得多,这事她能答上来些:“我听说,主子们的菜都是主厨的几位妈妈炒的,咱们这屋到底是哪个炒的,我得再去打听打听。”

秦芬嘱咐一句:“悄悄儿的,我瞧这婆子是个心眼活的,或许是个可用的,勿要打草惊蛇,反把人给赶到那头去了。”

桃香和南音对一眼,心里都有些激动,自家姑娘,这是要开始收回三房的权力了。

这头主仆三个心里鼓足劲了要大干一场,范夫人和五少奶奶接着一碟子酱菜,倒又各自起些感叹。

五少奶奶见了那碟宝塔菜,一边笑一边摇头:“咱们这位七少奶奶,也当真是个挑不出错的全和人了。”

穗儿不解其意,追着问两声,五少奶奶竟罕见地没和丫头嚼闲话,只夹起一只宝塔菜,轻轻咬一口。

可不是个全乎人,不管是吃的喝的还是用的,都不忘了给她这五嫂和婆婆处送一份,东西不名贵,单是这份心,就叫人识得了什么叫持之以恒。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五少奶奶哪怕是再和那位婆婆与嫡出弟兄合不来,也不好意思待那位七弟妹过分了。

穗儿见主子又开口吃了那头送来的东西,不由得担忧:“少奶奶,这东西……”

五少奶奶笑一笑:“你放心吧,那位七少奶奶,精得猴儿一般,我去她屋里时,吃喝不管,就是怕有个瓜田李下的说不清。”

穗儿听完,却更糊涂了:“少奶奶既知道瓜田李下,怎么还……”

五少奶奶“啧”一声,又有些平日嘴碎的模样了:

“我不是早说过么,七少奶奶这人,假虽假,可是害人的事还不至于做。她送出来的东西,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动手脚?再反过来说,她送的东西,过了多少人手,哪怕是出事了,也不会沾在她身上,她有什么好下手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穗儿顿时恍然大悟:“哦,少奶奶真是英明!”

见主子对那位七少奶奶评价甚高,穗儿不由得想起一桩事来:“那,咱们是要帮着七少奶奶了?”

五少奶奶不曾答话,只四下一顾。

屋子逼仄窄小,陈设既俗且陋,与那位七弟妹的屋里,全不可同日而语。

在这范府,她袁禾意从来都是个异类。

出身平平,不过是九品芝麻官的女儿,进门也只薄薄的十八担嫁妆,大部分还是充数的虚头,如何叫人看得起。

进门后,大房的伯母爱的是念佛问道,婆婆喜的是诗书雅乐,她自幼只学得些女工厨艺,在这里全没用处。

婆婆不是嫡亲的,家产也不会对半分给她,她犯不上去讨好。

那位大房的大伯母,瞧着慈善和气,紧要时候只叫她出来当出头鸟,关节上还是只替两个亲儿媳谋划,她虽时不时去讨好,却也不当真信任。

眼下这位七弟妹,瞧着是和和气气,实际上却又如何呢。

五少奶奶一时竟有些举棋不定。

穗儿见主子沉思,不敢打断,只静悄悄地替主子又夹两筷子菜。

依着穗儿自个儿,是盼着主子和太太、七少奶奶好的,她是个不懂事的丫头,不明白那许多大道理,然而却知道三房一则是骨肉至亲,二则是背靠大树,无论怎么,都比那隔心隔肚皮的大房强。

想到这里,穗儿不禁又替五少奶奶夹一筷子宝塔菜,委婉提一句:“不知咱们少爷在西北,如何了。”

五少奶奶想起此次夫君的差事且还是靠着七弟提携,不由得心里打翻油盐瓶儿。

范离突发奇想把范夔拉出京去,里头的缘故,除了兄弟俩自己心知肚明,旁人是一点儿不知道。

外头人看来,范离是不计前嫌提拔兄长,范夔则是自个儿办事靠谱得了弟弟信任,这是兄友弟恭的好事,五少奶奶自然也是这么想。

她虽一向和夫君不贴心,却并非当真无知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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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是早早明白了夫君的不可靠,倒不是旁的,而是这夫君,从来不曾为她想过一丝一毫。

夫君娶她进门时,图的是她对他的那一腔情意,她是倾慕于夫君不错,然而却不愿做他手里随便捏和的泥人。

夫君想做范家的领头人,便想叫她四处交际拉拢,上头一位掌家的伯母,一位嫡亲的婆母,她袁禾意有多大的本事和脸面,能越过这两位出去交际?

哪怕是只从这一辈算,前头还有两位嫡出嫂嫂呢,她一个庶子媳妇,出身又平常,哪来那样大的脸面到处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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