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节
话毕,指尖用力甩开凝儿,任由她摔在地上,身上沾满脏水。
居高临下地俯视道:“现在拿着你的东西滚回武家,一炷香后若是再让我看到你……”
她裂开嘴角笑起来:“就把你送下去。”
凝儿连忙磕头:“奴婢的卖身契还在府内,若是随意离开将会按逃跑处罚,请姨娘给奴婢一条活路。”
红卿不耐烦地拧起眉:“真麻烦。”
“你只管走便是,卖身契我会让人送到武家。”
得到保证后,凝儿连着磕了好几个响头:“奴婢现在就走,这辈子绝不会出现在姨娘面前。”
她匆忙拿起木桶和抹布往门外跑,不慎被门槛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门口。
不顾伤痛,爬起来不管不顾地继续跑,生怕晚了红卿便会后悔。
红卿站在身后看着几乎一刹那消失的凝儿,讥讽道:“姐姐,你的好丫鬟根本不在乎你。”
“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卿卿把她送下去陪你吧。”
未退的积水内是颇为诡谲的笑容,似水里滋生出的鬼魅。
另一边。
姜时镜与桑枝照常去赌坊输钱,却在后门意外碰到了收拾东西离开的凝儿。
抱着怀中的行李浑身湿透,狼狈到像是被临时赶出门的丧家之犬。
弓着背连路都没看,差点迎面撞上姜时镜。
“奴婢见过两位神医。”凝儿匆匆行礼后便想继续往后门走。
桑枝见她慌张的样子,颇为不解:“你要去哪里?”
被卖到府内的丫鬟擅自离府,属于逃跑行为,被发现抓回来会硬生生地打断一条腿,以示警告。
凝儿怕被误会只得着急解释道:“红姨娘让奴婢回武家,卖身契也会被送到武家,奴婢是光明正大地离开刘府,绝不是擅自逃跑。”
桑枝愣了下:“既然如此,你这么慌张做什么。”
凝儿只想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顾不上主仆之分,匆匆留下一句:“容奴婢先行一步,告辞。”
即便已经从后门离开,她的脚步不减反快,仿佛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稍慢一步就会被抓住。
桑枝眼里露出了困惑:“她好奇怪,脱离刘府不应该高兴吗,看她神色……一点都不像是被放出府的丫鬟。”
反而如同逃跑者,生怕被人发现,再抓回来。
姜时镜淡淡道:“许是怕红卿反悔,又或者做了亏心事。”
说起这个,桑枝想起之前蹲在房梁上瞧见的画面以及听到的话语,脚步缓了下来:“你先前说夫人屋内的药量少了一半。”
“我后来想了许久,除了能够长时间待在屋子里的凝儿还有其他几个丫鬟,其他人无法做到悄无声息的减药。”
离开后门,穿过两条小巷拐一个弯,便能到车水马龙的街道,两侧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位,热闹的叫卖声一声大过一声,淹没了她一半的声音。
姜时镜神色很淡,似乎对这件事并不感兴趣:“夫人已经下葬,再细究这些没有意义。”
“她比谁都清楚是谁减了药量,放了那盆与药相冲的花,也知晓谁种的蛊虫。”
他半眯着眼看向被金色阳光笼罩下的街道尽头:“所以,那只蛊虫必须死在她的体内。”
桑枝抿着唇沉默了一会儿,心下一阵怅然:“她……用自身为代价布局,就不怕事与愿违?”
少年瞥向她:“别人的恩怨,与我们无关。”
话虽这么说,但桑枝无法想象襄州的腐败究竟严重到了什么地步,才能不惜一切代价以生命为赌注,去下这盘棋。
赌坊依旧热闹得人满为患,两人一进屋,小厮便热情地迎了上来,脸几分快笑成了花,眼尾的褶子深陷。
“二位大少爷可算来了,今日啊,二位就能上二楼玩新奇玩意,不用再拘泥一楼的玩法。”
两人皆是一愣,互相对视了一眼。
姜时镜半垂下眼睫,这几日人群中总有几道视线盯着他们,赌坊很明显起了疑心。
他前几夜带着人夜探二楼,盗走客人名单,被五六个杀手追了大半个襄州,将人杀了才顺利回刘府。
名单被盗又死了人,不可能短短几天对他们放松警惕,让他们上二楼。
除非为了试探……
他看向小厮,摆出纨绔子弟的模样,指着二楼的入口:“直接上楼,不用额外再交钱?”
小厮点了点头,狗腿道:“上面会有人接待二位少爷。”说着,他拎着两人走到阶梯口,鞠躬道,“祝少爷们玩得开心。”
姜时镜弯起嘴角,瞧着像是十分感兴趣,大步迈上二楼的阶梯。
桑枝跟在他身后,不动声色地用气息道:“好像不太对。”
虽然后面几日的赌局有赢有输,但那些视线并没有消失,现在又故意放他们进二楼,怕是瓮中捉鳖 。
姜时镜走到二楼,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将客人样子演着淋漓尽致:“我们只不过感兴趣来玩罢了,他们想盯着,便让他们盯。”
二楼的光线很弱,阳光无法从尽头的小窗透进来,楼道里只有两盏随时会灭的烛火摇曳。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以及长久没有阳光照射的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