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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节

 

乔望已经掏空他所有的生活费,不能换旅馆,询问了前台,对方表示所有房间都这样。

他只能背对着浴室,闭上眼睛,僵硬地坐在床上坐了二十分钟,心中一遍遍默念《心经》。

直到楚云攸洗完澡出来,走到他面前。

乔望一睁开眼睛,就看见楚云攸没有穿鞋穿袜的一双裸足,雪白的皮肤,漂亮的脚趾,整齐的指甲,视线沿着这只脚往上,是纤细的脚踝,再然后是一小截露在浴袍下的小腿,跟腱纤长,骨肉匀停,皮肤光洁,体毛稀疏到让他怀疑楚云攸是不是做了除毛。

他刚才从宿舍跑出来得太急,什么都没带,那么,楚云攸现在在浴袍下面是真空的。

乔望隐隐感到心头一燥,硬生生扭开自己的视线,看向边上的地毯。

这廉价旅馆的地毯也很廉价,而且清洁不到位,仔细看,能发现一块暗色的脏污,或许是一些成年人在这里偷/情后留下的龌龊痕迹。

他努力将视线聚焦在这个污点上,使得眼角不得不括入的关于楚云攸的裸足的一小块视野虚化不清。

楚云攸头发湿哒哒的,不住地在滴水,往衣领里流,说:“我没找到吹风机在哪,卫生间没有。”

乔望起身,在桌子抽屉里找出了吹风机,然后他才发现浴室的玻璃没有起雾,也没有热蒸汽的余温,回身问:“楚云攸,这个天气你洗冷水澡?你疯了?”

楚云攸关掉吹风机,低着头,说:“……对不起。”

乔望走到他身后,拿起吹风机,给他吹头发。不小心摸到楚云攸的耳朵和后颈,冰凉而湿滑。

冰的像失去体温。

楚云攸的脖子又细又瘦,像只有一层皮包在颈骨上,血管却很明显,血液在里面突突、突突地流动着。

头发越吹越干,越吹越热。

楚云攸的脸却被眼泪打得越来越湿,眼泪一颗又一颗地掉在他紧攥着放在腿上的拳头手背,他忽然说:“我妈死的那天,我爸带着女人在她的床上,在她选的床单上,用她买的保/险/套做/爱。”

说到一半,乔望的手就停了下来。

劣质吹风机还在楚云攸的耳边“呼哧呼哧”地发出噪音,不曾停歇。

楚云攸像是灵魂在疼痛扭曲,躯壳也跟着弯下腰去,再次剧烈地发抖起来:“我妈葬礼那天,他中午回家了一趟,就一个钟头的空当,他都要抽时间,在我妈妈的床上操/一次女人。”

楚云攸哭了很久,脆弱至极地祈求地问:“小望哥哥,你转学到我的学校陪我好不好?我现在谁都没有了。”

乔望沉默了良久,回答:“你冷静冷静,楚云攸。

“我可以尽可能地安慰你,但我没必要改变我的人生来配合你。世界并不是围着你转的。

“你有你的人生,我有我的。

“我不想转学,你有事就打电话给我。”

风雨骤(二)

乔望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认定要做利己主义者的。

没有人教他,好像从他童年起,他就隐约产生了这个想法,而后逐渐完整和清晰。

利己主义,即以自己的个人利益高于其他一切。

他从不觉得世上有谁可以拯救自己。

包括母亲。

并不是指他不相信母亲是对他有母爱的,只是他的母亲有过太多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在求助无果后,小小的乔望不再对依靠他人抱以期待。

同样,他觉得每个人都是如此。

有时,他会反思自己的出生。

他想:母亲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选择跟他的父亲结婚,而他则是这个错误选择造成的严重代价,要是母亲是个利己主义者的话多好,那么就不会抱有天真烂漫的理想主义,竟然觉得一个满口只有风花雪月的男人能与她一起料理柴米油盐。

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所以,他选择了只为了自己而活着。

从小乔望就知道母亲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容家的养父母,以及母亲的干妹妹容阿姨。

乔望幼时被带着去容家拜年过几次,那时容家的外公外婆已经回乡下养老,住在一栋可称得上的古董的老宅中,

在那里,他与楚云攸有过几面之缘,关系泛泛。

直到12岁那年,他上初一。

母亲要去国外做三年的访问学者,容阿姨爽快地把照顾他的任务给包揽过来。

乔望第一次来到楚家,大开眼界。

楚云攸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不光有专门的保姆照料他的衣食起居,出门有贴身保镖,家庭教师每个都是名校毕业生。

他想要学网球,父母就给他找来退役的前世界冠军;想要学钢琴,也能找到享誉世界的钢琴家来指点。

人家能被请过来,自然也不是图钱,不过是因为楚家的面子大罢了。

楚云攸可是楚老爷子宠爱的曾孙,举手之劳就能结个善缘,有何不可呢?

楚云攸的书房的一面墙上贴满了他中意的照片,他去北极看过极光,在迪拜玩过跳伞,每年到夏威夷去潜水,他看到电视上说日本的樱花季到了,当天就可以直接飞去本地看。

这些照片被他做成了剪切板报的模式,每张照片贴得东歪西扭,无拘无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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