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但太后就是太后,林贵妃再委屈也只能压下去,再次说着:“是,臣妾明白了。”
太后从前就算对林贵妃不满也不会选这样的时机,今日这是做给林家看呢。
听闻前两日父亲为不争气的三房庶子向陛下求情,似是惹了陛下不快,也不知怎么的,还惊动了祖父。
林贵妃委委屈屈地看向陛下,娇艳的面上带几分求助的意思,秦渊瞧她一眼,屈指敲了敲桌面:“生了长乐还性子这般急躁,当心日后长乐也同你一般性子张扬。”
“陛下……”林贵妃红唇微微撅起,半是撒娇半是委屈,秦渊才松了口,说着:“林贵妃自小性子娇蛮,虽嘴快些,倒也不算坏事。”
太后嗯一声,拨着指缝里的翡翠手捻,看不出是什么态度:“安分守己,懂得审时度势便是最好。”
太后教训林贵妃,还拿宜妃比较,林贵妃自然心里不满。宜妃自知林贵妃定然心里不虞,抱着二皇子不作声地回了座位,将头低下去不说话。
林贵妃冷冷斜眼睨了她一眼,但总算陛下为她说话,心里的气儿也消了些。
太后不喜性子张扬之人,自府上时就不喜欢她这个侧妃,她说多错多,总是挨训,就算百般讨好,对她和颜悦色的时候也是甚少。
可不管怎么说毕竟是陛下的生母,身份如此尊贵,她也只能将气受下去,幸好陛下还算疼她,十次有八次会向着她。
但最让她生气的不是太后,是太后居然拿宜妃来跟她比较。
宜妃是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小门小户的庶女出身,不过是看她还算听话才让她跟在自己身边,陛下仍是太子时也就是个良娣罢了。
入宫以后生下二皇子才封的妃位,不论出身,门第,相貌,她样样都比不得自己,这才做小伏低性子稳重,竟成了稀罕的。
歌舞唱罢一轮,今日才赶回宫的蕲州刺史举杯站起来笑道:“蕲州水患有所缓解多亏了圣上裁决,恰逢今日大喜,太后、陛下,臣——敬您一杯!”
张浦忙过来将酒满上,秦渊举起酒杯,低醇的嗓音朗声回响在殿内:“蕲州水患事关百姓民生大计,非一日之功,这回运河决堤,爱卿决策及时,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此乃大功,若人人都如慕卿一般,心系百姓,实乃朕股肱之臣。”
“蕲州一事慕卿功不可没,朕重重有赏!”
蕲州刺史声如洪钟,胡须随着口型上下抖动,可见其情绪激昂:“多谢陛下恩典,臣定不辱命!”
秦渊欣慰一笑,示意蕲州刺史坐落。
下座中的娆嫔见状,眼底顿显几分得意之色。
前朝后宫息息相关,母族在前朝效力,自然会惠及后宫的亲眷,以示恩赏重视。
相对的,妃嫔得宠,前朝的家族也会受陛下几分宽待。
自从新人入宫后,娆嫔就不再受宠,一直到近日为了蕲州水患的事,陛下都不怎么进后宫。
一个多月,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可陛下身边若有了更可心的人,说忘也就把旧人忘记了。
父亲这回在蕲州立了功,那陛下定然不会冷落了她去,重新得宠也就是早晚的事。
太后看着蕲州刺史和娆嫔,徐徐说着:“蕲州刺史在前朝效力,娆嫔在后宫侍奉皇帝,哀家记得,你也有段日子不曾去瞧娆嫔了。”
秦渊不动声色喝下杯酒,温声道:“慕卿是国之栋梁,也生了个好女儿,儿臣的确打算封赏娆嫔,近日事忙,是疏忽了。”
太后点点头,华贵雍容的面上难得出现一丝温情:“你年少登基,国事繁重,男女之间的事也算纾解,哀家本不想多过问。”
“但因一时喜欢太过偏爱,于人于己,往往是危险的。”
“平民出身的女子温柔小意宠便宠了,但总归不要越过官家出身的才好。”
后宫女子众多,一人得宠,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集宠爱于一身亦是集怨于一身。
何况专宠太过,总会惹人不满,若宫中妃嫔不满,宫外的母族自然也会不满。
若当真喜欢,还是要细水长流来得好。
秦渊微微颔首,嗓音淡沉:“母后提点的是。”
太后和皇帝的对话声音不大,在恢弘宫乐的背景下,只有离得最近的皇后和贴身宫人听得见。
太后在提醒什么,皇后再清楚不过了。
若单是沈宝林得宠,太后还不至于特意为了她目前的宠爱而同陛下说这些,可眼下娆嫔家立了大功,恰好借此事提醒。
平民之女,就算得陛下喜欢,也会因为没有与之相配的家世而能够被人随意搁置,若有个一子半女尚且能够母凭子贵,可若孑然一身,那便是还不如宫女二十五能外放出宫自由,是最最可怜的人了。
皇后遥遥看向两仪殿的角落,沈霁和一众低阶嫔妃正规规矩矩坐在那里,一颦一笑皆谨慎妥帖,不敢有丝毫的放肆,悲悯油然而生。
尚食局的珍馐按着位份流水一般送上来,赏着宫廷乐舞闲谈,又有嫔妃为太后表演贺寿,接连庆贺,酒也过了三巡。
这场寿宴终于到了尾声。
沈霁悄悄同身侧的陆才人说了什么,借故离开了两仪殿。
约莫两刻钟后,殿内舞乐停止,陆才人站起身,盈盈向太后和陛下行礼,柔声道:“妾身才人陆氏,恭贺太后寿辰,愿太后福寿绵延。”
“沈宝林为您备下的贺礼就在两仪殿外,妾身私心想着,倒是有些新鲜,若太后不嫌,还请您凭栏一观。”
太后扬眉看过去,面上倒起了两分兴趣:“哦?沈宝林备下的?”
沈宝林乃是平民出身,除了皇帝会赏些好东西,拿不出什么稀罕物什,民女出身的妃嫔,她一向只要求老实本分即可,今日有新花样,倒是稀罕了。
既然是皇帝抬举过的人,是也该瞧瞧。
梅英扶着太后从凤椅上起身,一身华贵丽服,威仪万千,她看向皇帝,笑意熨帖:“既是新鲜的,皇帝陪哀家一道看看?”
秦渊看向殿外,遥遥一眼,温声道:“儿臣自不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