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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节

 

沈霁闻言,脚步稍稍一顿,走了出去。

梅英送走她以后,转头进了内殿,笑着说:“太后今日对玉贵嫔如此疾言厉色,玉贵嫔一开口,奴婢就知您心软了。”

“自己一手调/教出来的孩子,又在您跟下尽孝过许多天,犯了再多错也不忍心真的苛责。只是奴婢瞧着玉贵嫔一开始可吓得不轻呢。”

“后宫之事纷争不断,谁又能真的干干净净,如宜德妃之事,太后原本是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今日借故说出来,可见还是心疼玉贵嫔的。”

被梅英戳破心事,太后淡淡睨她一眼:“再心软也是她做错事辜负了哀家,若跟她嬉皮笑脸,她怎会真心知错?恐怕更加变本加厉了。便是要宽严相济,让她知道自己的错处,日后才会改。”

说罢,太后微微合上眼睛,叹了口气:“独占皇恩这件事,哀家何尝不知并非是她一人之错。帝王恩宠,嫔妃素来只有接受,从无选择的权利。这件事说来说去还是皇帝想这么做,她最多是个不加以规劝的罪名罢了。”

“哀家本以为皇帝是明白这些的,不曾想,登基七载多,皇帝也会因一个女子意乱情迷。”

“罢了,待皇帝和皇后今夜来了,哀家再好生说说他。”

从长寿宫回宸佑宫这一路上,沈霁都没什么说话。

并非是因为太后对她的训诫和教导让她不悦,而是她忽然意识到,原来近日这段时间她表面看起来一如往常的清醒,实则在陛下对她的特殊和疼爱里渐渐沉浸。

她虽然清楚的知道这些恩典会招致祸患,但她从未想过要劝陛下雨露均沾,从未想过推开。

好像从上次在建章殿和陛下敞开心扉地聊过以后,他们就真的能够有一个新的开始。

陛下待她比从前更好,好到令阖宫侧目,甚至只待她一人柔情蜜意,后宫恍若空悬,唯她才是心尖上的一人,她也在这份特殊里逐渐有了心动的感觉,有了依赖的感觉,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地方上走。

但今日太后的一番话就像一盆冷水一般泼在了她被蒙蔽的头脑上,将她从头到脚浇了个彻骨。

陛下终究是陛下,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佳人无数,纵使他现在独宠自己一人,可不会长久,更不能将目光只放在她一个人身上。

是这段日子陛下待她太特别也太好,好到让她这颗冷硬薄情的心都在逐渐融化,以为他们能真的一直这样好下去。

沈霁就在想,若她迷失自己彻底爱上了陛下,那日后陛下不来她这里,去别的女人宫中时,想着自己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巫山云雨,她该作何滋味?

也和林庶人一般,独坐到天明,然后失去理智杀了那些得宠之人吗?

显然是自欺欺人罢了。

当初陛下向她袒露心意,她说自己需要时间,想慢慢来。

可沈霁差点忘了,他们之间的身份,从来就没有慢慢来。

在这宫里,爱上陛下要

吃太多苦头,她过去已经过得够苦了,不愿意再苦一辈子。所以她从来就没有和陛下两情相悦、两心相许的可能性,想在这宫里安安稳稳地生活得够久,抚养子昭长大,她只能做贤妃。

这一路上神情恍惚,沈霁甚至忘记了她是什么时候坐在了凳子上的。

桌面上摆了不少锦盒,琳琅满目的,霜惢捧着其中一盒玉镯,笑着问:“娘娘,这些都是陛下今早派人送来的,想来是为了安抚娘娘遇刺受惊,其中这对玉镯成色最好,是极难寻的好料子,奴婢给您带上吧?待下回陛下来时,定也会欢喜的。”

沈霁仍未出神,半晌没回复,霜惢看着娘娘神色,想到今日从长寿宫回来就神思恍惚,不由得有些担心:“娘娘?您可是身子不适吗?”

沈霁从思绪中挣脱,看着霜惢挪开了视线:“不必了,都收进库房去吧。”

霜惢犹豫着:“这些……”

她摆摆手,不愿意再多看:“陛下送来的东西够多了,何须样样都戴在身上。”

“收起来。”

见娘娘心意已决,霜惢只好将锦盒重新收起来,让殿内侍奉的宫女跟她一起将东西搬进库房去。

想起库房,霜惢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说道:“娘娘,这几日奴婢派人搜查宸佑宫,已经将缺口都堵上了,底下的宫女太监也换了一批,但还有一点奴婢一直觉得奇怪,连青檀和青沉也琢磨不出为什么。”

“当初咱们刚来那日库房里便有一阵淡淡的异香,但一直找不到根由,这两天细细查来,发现异香的根源像是不见了,反而整个库房里都是这般似有若无的味道,搬开所有的东西都没有找到异常。”

“您看该如何处置?”

沈霁抬起头:“异香?”

前些日子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宫里想害人的东西往往都在无形之中,香料也是其中一项。但查不到根源也找不出根由的,的确令人费解

库房常年不见光,门窗紧闭,所以多多少少会不透气。许是谁送来的贺礼提前熏了香也为可知,既然是香气,总能散干净。

“库房门窗打开通风几日,开门窗的时候多派几个人盯着就是了。”

说罢,沈霁扶额揉揉眉心:“我累了,扶我去休息会儿吧。”

晚膳时分,长寿宫内人来人往,鲜少这么热闹。

帝后二人陪着太后围坐一桌,桌面上满是珍馐美味,足可见今日晚膳用心。

但太后是抱着什么心思安排的晚宴,其实秦渊和皇后都心知肚明,但二人一个身子不适勉力支撑,另一个心思也不在此处,虽是三人合坐,也称不上其乐融融。

张浦亲自来为三人布菜,低眉顺眼的不作声,太后看在眼里,先瞧一眼皇帝,话锋却是对着皇后说的:“哀家记得皇后这几日身子都不爽快,今日可有好些吗?”

皇后刚要开口,谁知太后并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又说了句:“皇后身子不适,皇帝理应多去陪伴,怎么反而还要哀家先问。”

此话一处,秦渊和皇后均怔了一瞬。!

秦渊举箸的动作一顿,微垂的眼皮子掀起来些,将一双银箸重新搁在了旁边,轻咳了声:“母后教训的是,是儿子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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