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节
太子也逃不掉,大臣们也一样向他朝贺。
在大朝会之后,还会有‘大宴仪’。
就是官员拜贺结束之后,宫中要大摆宴席,官员、皇室成员与外国使臣均可参加,其次便是各位夫人要在后宫与太后等人一起吃饭。
大朝会的规模十分庞大,宴席也多种多样,分为大宴、中宴或小宴,不同的宴席也对应着不同的菜式。
总之这一天啊,从五更时宫里焚香放鞭炮开始,便闲不下来。
但今年有个特殊情况,就是弘治皇帝身体不好,身子虚怕冷,可这天儿啊,有时候开个门缝儿马上就能听到北风呼号的凄厉之声,腊月二十八这天天上还飘起了鹅毛大雪。
朱厚照心情沉重的从清宁宫出来,肩上披着大氅,头发也压不住一片片雪花,背后两排的宫女太监大气不敢出,因为清宁宫里的人状态更差。
清宁宫是周太皇太后住的地方,现如今朝务因为过年而少了许多,但是这家务又多了起来。
说句通俗的话,宫里地位最高的男人弘治现在下不了床,宫里地位最高的女人周太皇太后也下不了床。
张皇后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妇道人家,虽然这么些年皇后,但是碰上这样一个好丈夫,连一个‘竞争对手’都没往后宫里领,她又能有多大成长?
现在丈夫缠绵病榻,她又是照顾、又是担心,估计再过些日子自己也快撑不住了。
所以这个人也指望不上。
数来数去,大小事务能做主的就是他这位新年才十五岁的东宫太子了。
朱厚照旁得也没想,先吩咐说:“太皇太后病重的事,谁也不许传到父皇的耳朵里。”
风雪之中,话意让人觉得更冷,这些太监宫女不敢多说,只能低声应是。
历史上,周太皇太后就是弘治十七年去世的。
弘治皇帝童年受过罪,周太皇太后接他过去一手带大,这样的经历,他们两人的感情能薄得了?
如今周太皇太后已经到了每日有几个时辰是昏迷的状态了,都说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接自己去,老人家明明已经七十四了,身体状态却如此之差。
这事儿要是让弘治皇帝知道,指不定又闹出什么事呢,所以只能先瞒着。真要最后有什么后果,他这个太子承担。
这个时候,有个小太监顶着风雪过来,“启禀殿下,内阁三位阁老来了,在东宫等候召见。”
朱厚照大概知道是什么事,把大氅后边儿的帽子戴上,“回宫。”
后天就是大朝会了,结果弘治皇帝现在还躺着不能动,有很多场合可是很需要皇帝的。
宴席么皇帝不参加就算了,祭祀、朝会,这都是很重要的事。
东宫殿内,刘、李、谢三位阁老面前的茶杯都冒着弯弯的轻烟,但他们不敢坐,因为太子刚刚进门在解开大氅。
随后又走到中央的炭盆边伸了伸手。
“大雪的天,够冷的吧?”
李东阳说:“殿下要保重才为紧要,我们这些人不碍事的。”
“来一起烤烤吧。你们也都了解本宫,知道本宫最为在意的关节不在这些虚礼上。”
三位阁老相互看了看,还是伸出较为僵硬的手,感受着一丝暖意。
朱厚照吸了吸鼻子,“也许是本宫的错觉,这冬天一年比一年冷,年后,内阁要多关注各省,有灾情的要早报。还有,草原上更冷,等到来年春天他们的食物吃完,牛、羊、马再吃上个把月的鲜草养得肥些,我大明边关的百姓又要暴露在他们的弯刀之下了。本宫本不该在过节的关口提起这些,但还是有些忍不住。”
“殿下关心国事,这是朝廷的幸事,百姓的幸事。不过事情有张有驰,殿下也不可太过辛劳。”刘阁老的嘴唇冻得也有些硬,讲话都不利索,好几个字说出来都瓢,“况且,正旦节就是后天,先前陛下称病免朝,大朝会是否也当如此?”
朱厚照先没回话,而是问道:“内阁的意见呢?”
刘健直说:“臣等三人都以为,陛下的龙体重过一切,不应让陛下强撑病体。且殿下天人之姿,即便叫些外国使臣知道大明皇帝龙体偶有微恙,四方宵小也不敢轻举妄动。”
不错,这次内阁的主意倒是说到了他的心上。
“照准。各类祭祀、朝会、宴席等活动,由本宫这个太子代替父皇,另外……”朱厚照指了指,“叫礼部动动脑筋,本宫是太子,与父皇还是不一样的,不要照搬照抄以往的规章流程,翻一翻史书,本朝没有就找前朝,看看太子代皇帝主持类似的礼节活动要注意什么,要有区别。”
“那是自然,请殿下放心。”
“好。就这事儿吗?”
三人都点头,旁的即便有啥,也没必要在腊月二十八的时候和太子讲。
朱厚照见状,搓了搓手,“辛苦了一整年,平日里我还凶得很,今日就留下吧,陪我一起用膳。刚刚刘阁老说有张有弛,我看是需要的,再多的活儿也要分几年来做。趁着今日无事,咱们边吃边聊?”
谢迁心想,您也知道您平日凶啊。现在他们三人都有些不敢,连连摆手拒绝。
但朱厚照有点赶鸭子上架的感觉,“就今天了,二十九、三十你们就是想留,本宫还不留呢!刘瑾,传膳去。”
“是。”
就这样,三位老头儿就这样给他留了下来。
在弘治朝,内阁地位其实并不如六部。但在朱厚照的心中,其实内阁这个设置还是蛮好的。只不过就是结构有问题,比如说都是文臣,导致其他一些力量在国家最高领导层面的话语权不够,当然,这都是后话。
朱厚照处理政事那么久,其实有很多常规性的工作,它不应该占据皇帝大量的时间。就他自己而言,那种召集相关人员以听汇报的形式部署相关工作效率较高。
但那些常规性的工作又不能不要,这就需要内阁了。
“请客要有请客的样子,而且要过年了,本宫今天就大方一些。”朱厚照讲话一向老成,在几个老头儿面前除了模样稚嫩些,其他如言语、动作、表情都像几十岁一般沉稳,“刘阁老、李阁老、谢阁老,这一年,你们也都辛苦了!”
三位老头儿全都站了起来受礼,他们执意如此,也没办法。
“等到弘治十八年开了衙,本宫想换个思路,你们也可以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