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节
此酒哪怕是武道宗师,喝多了也顶不住。
再拿出几个小菜,摆在院中石桌上。
三人坐在一起,不再谈论这天下大势,不再思考未来如何。
故友重逢,嬉闹笑骂。
酒过三巡,面红耳赤。
公尚过毫无半点形象的将脚伸到桌子上,吟道:“关山阻隔两心悬,讲什么雄心欲把星河挽。空怀血刃未锄奸,叹英雄生死离别遭危难。”
墨丘推开面前已空了的大坛酒桶,接道:“满怀激愤问苍天!问苍天,万里关山何日返?问苍天缺月儿何时再团圆?问苍天,何日里重挥三尺剑!”
顾担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吟道:“诛尽奸贼庙堂宽,壮怀得舒展,贼头祭龙泉,却为何天颜堆遍愁和怨?天呐天,莫非你也怕权奸,有口难言!”
三人齐声道:“风雪破屋瓦断苍天弄险,你何苦百姓头上逞威严!埋乾坤难埋英雄怨,忍孤愤去何处暂避风寒!”
酒意渐浓,一梦黄粱。
一去不回
天刚蒙蒙亮。
公尚过睁开眼,只觉气满神足。
昨日三两好友,一场大醉,冲刷掉了沾染的满身泥泞。
他,已不能再睡了。
起身从床榻间下来,却见到荀轲正抱着苍,待在厅子里昏昏欲睡。
听到动静,荀轲连忙打起精神,揉着眼睛看了过来,朦朦胧胧间唤道:“不睡了吗?”
“醒了。”
公尚过笑着点头,“你也快去睡吧,顾兄和墨兄不用你看着。”
“啊~”
荀轲打了个哈切,却是连连摇头道:“我听说喝醉的人都很难受,不看着怎么能行?再说还有苍要照顾,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醒过来,得有人守着哄一哄才是。”
“那好吧。”
公尚过也不再劝,从袖中取出一封书信轻轻放到荀轲身旁,说道:“这封信等顾兄和墨兄醒来后,给他们看一看。我还有些事要去做,就先走一步。”
“这就要走了?”荀轲的睡意消散几分,“刚回来不住几天吗?顾先生这里清净,只要别跟那禽厘胜说话就行。”
“不了。”
公尚过摇头,“事情太多,赶着去做也总是做不完,休息一日也差不多了。”
说着,伸手揉了揉荀轲的脑袋,鼓励道:“墨家的未来,靠你们了。”
荀轲自豪的挺起胸膛,理所当然的说道:“那是当然!”
迈步走出小院,分明是刚亮的天,却已经有诸多小贩开始推着车子在路边,小心谨慎的等待着客人,只是没有什么叫卖声。
公尚过近乎漫无目的的在皇都内四处的走动着,大月立国二百余年,这座都城修修补补的岁月却远超这个数字。
无数的风风雨雨扑撒而下,城墙上留下了诸多岁月的痕迹。
临墙边细细观摩,便不难看到润水的青苔掩埋间所漏出的些许刀痕箭洞。
两百余年的国祚啊,已是数代人漫长一生都无法经历的岁月,可却连这城墙上些许的痕迹都比之不过。
有什么东西,是能够留在时间的长河中永不破灭的呢?
不知不觉间,公尚过走到了城门口。
却看到一群人抬着棺,默不作声的走出城门。
没有哭声,没有乐器送别,唯有一片素白沉默而静谧的向着远方走去。
可在那群人的身后,分明是有人持着铜锣唢呐,却没有鸣奏,而是静静的跟在人群的后方。
公尚过面露疑惑之色,也悄悄跟在人群后方。
直到远离皇都十里之外的地方,那跟随在人群中的乐师才终于吹响哀乐。
而一众家属们也终于能够放开嗓子,放声大哭。
眼中的疑惑之色越发浓烈,公尚过靠近一人,忍不住问道:“敢问老丈,为何抬棺离家之时无人痛哭,反而走到半路时才有哀乐响奏呢?”
素白的头巾下,老丈看向他,压低了声音,“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哪能在皇都里哭!”
“嗯?”
公尚过一愣。
老丈却已是渐行渐远。
直到他回到皇都门前,看着城门上都挂着的鲜红绸缎所妆点而成的彩花,恍然所觉。
宗明帝,六十大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