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节
中年丧子,老年丧孙, 这对贺老爷子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 葬礼结束身体就有些不好。
慰问的人来来去去, 这两天才清净了些, 身边只留一个小战士照顾着。
小战士扶着老爷子到院子里晒太阳,院子的大门敞开着, 老城区一向充满了生活的烟火气。
清晨的太阳最是温暖和煦, 老爷子有些昏昏欲睡, 半眯着眼听着录音机里面咿咿呀呀的唱着的黄梅戏。
小战士拿个小马扎坐在旁边开始补衣服, 他作为勤务员,又是照顾老首长,洗衣做饭缝缝补补什么都得会点。
老首长节俭惯了, 几年也不见得会买一件新衣服, 衣服破了就缝两针将就着再穿。
他手里补着衣服, 余光注意着周围情况。
就看见一个姑娘拎着行李, 呆呆的站在门前, 他有些近视,看不太清,只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小姑娘应该长的不错。
停下手里的针线活,轻轻的起身, 走近了瞧, 和他想的一样。
“你找谁?”最近来的人多,他是新上岗的, 好些人他不认识。
小宝皱皱微微发酸的鼻头,从门口往里看, 院子被拾掇的很干净,干净的甚至有些清冷,可以猜到葬礼已经结束了有一段时间。
她攥紧手,扯起嘴角,神色从容温润,“我想问一下贺良葬在了哪里。”
“在城南郊区的烈士墓园。”这没什么可隐瞒的。
“谢谢。”
“不客气。”贺哥人缘好,他去世的消息一出来,家里陆陆续续就来了很多人,也有像这位姑娘一样没赶上葬礼的,多半会去墓前吊唁,他已经习惯了,只是稍微有些好奇,眼前的女孩看起来脸嫩的很,也不像是贺家的什么远方亲戚,不知道两人是怎么认识的。
小宝扭头要走,后面传来老人的喑哑的声音,“小宝!你过来!”
急切又亲昵,小战士诧异的看了看小宝,贺家的亲戚里面应该没这位呀,而且自从贺哥牺牲之后老首长对谁都淡淡的,这样热情还是第一次。
贺老爷子原半躺在摇椅上,看到人进来,微微起身,身体不舒服但还是笔挺的端坐着,行军多年的习惯,改不了了。
撇去岁月痕迹,清瘦俊雅的很,和贺良很像,小宝眨眨眼睛默默的想,鼻子像,眼神像,唯有嘴巴不是很像,贺良的唇很薄很薄,又红的极致,显得有些艳,不过军人庄重冷峻的气质中和了这份艳,倒也不会让人看起来轻浮。
很帅。
她站在这里看着贺老爷子,贺老爷子也在看着她。
从贺良的嘴里、遗留的信件里,他已经拼凑出了她的形象,娇俏聪慧,不免让人心生喜欢。
如今看见真人,更是令人怜爱,觉得无比的亲切。
这也不奇怪,他们本来应该是一家人的。
“坐——”招呼着人坐下,又对小战士说,“小刘,你去屋里把点心拿出来,什么都拿点。”
“哦,对了把那个牛奶热一热端出来。”大清晨,提着行李,匆匆忙忙的样子,一看就是没吃早饭。
胃痛不好受,他深有体会,他们那会是没有条件,一日一顿有时候都不一定有,何谈一日三餐。
但是现在不同,国家强盛了,百姓富裕了,有条件自然要好好珍惜。
小战士干活很利索,家里东西一直都是他打理,很快就捡出了一大盘子的糕点,又精致又高档的那种,好几种都是很难买到的地方有名特产,看着就很有食欲。
小宝确实饿了,也没客气,捏起就往嘴里噻,有些小粗鲁,贺老爷子却看的很欢喜。
他就喜欢大大方方,不扭捏的孩子,混账小子的眼光确实好,只是可惜。
想到贺良,老爷子在心里叹了口气,都是命。
“你先吃着。”然后他起身往屋子里走,径直走到书房,从桌子最下面的抽屉里面拿出一个木盒子,轻轻抚摸着,内心不舍,但是东西他留着也没什么用,还不如给小姑娘做个念想。
等他走了,这世上也还有人能偶尔想起良子。
小宝捧着盒子,没有打开,嘴巴还木然的嚼着点心,低着头,眼泪簌簌的滴落在黑色的盒子上,顺着边缘滑到了手上,木盒和手都变得湿漉漉。
要是往常,她肯定要跳起来将手洗干净,在用小手帕仔仔细细的擦干净,这会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整个人浑浑噩噩。
老爷子温柔的拍了拍她的头,招呼着小战士离开。
顶顶是在贺良的墓碑前找到小宝的,远远的看了会,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在墓园旁边的小店买了点饼干和水。
他从s市回来直奔钱家发现人并没有回家,又从钱好那里问来贺家电话,得知人已经离开之后,又急匆匆的骑着车往郊区赶。
人没找到的时候他心急,担心出什么事,看到人好好的,紧绷的心神一下子就放松了,一路上没吃没喝,现在又累又饿又渴,一屁股坐在地上,也不管脏不脏了。
拆开饼干袋,狼吞虎咽,太干了,又拧开水灌了几大口,这才感觉活过来了。
他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只觉得太阳晒的他又热又困,迷迷糊糊的眯了会,知道感觉被人用脚背踢了几下,才清醒过来。
抬头,看见人,想要起来,结果做太久了,身子骨麻软的很,一个踉跄,又摔在了地上。
“蠢货。”
被骂了,顶顶也不生气,她心情不好,他可以理解。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那时候就喜欢发脾气,没事找事,眼前的这位尤其。
都习惯了,他脾气好,大人有大量,不和小女子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