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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节

 

廖荣彬也跟着笑:“湄公河三角洲的地,换我来是舍不得卖的。但夫人毕竟是夫人。”

红盾集团是洛意嫂子柳淇的产业,严格来说跟洛意没什么关系,洛意简单过问了几句,便开始跟廖荣彬拉起了家常。

廖荣彬纠结了许久,终究还是问道:“夫人近来可好?”

“挺好的,他能有什么事。”

“洛先生待他好,您跟他也像亲兄弟一样,我确实没什么可记挂的。”

洛意说:“你如果想见他,明年老五办满月酒时,你就回去见他呗。他见到你会很高兴的。我哥也说你这么大年纪了,还是回国更好一些。”

“夫人又怀孕了吗……恭喜。”廖荣彬说着摇了摇头,“我这样的人,不适合出现在那种场合。我在国内早就没有根了,也不存在什么落叶归根,谢谢洛先生的好意了。”

洛意在心里想人到老了果然容易伤春悲秋,但他并无任何安慰一下的想法。聊了没一会儿便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洛意暂时离席,桌上只剩郭建川与廖荣彬两人。郭建川被他推杯举箸间的优雅风度弄得自惭形秽,感慨地想自己连洛家的一条狗都不如,但他转而一想——他洛少爷的吃相也不怎么样啊,小口小口的像个仓鼠一样,顿时心态又平和了下来。

他正想着洛意吃饭的样子傻笑,突然听见廖荣彬叫他:“郭先生,在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没……没啥。”

廖荣彬并未对郭建川的失态做出太大反应,他微笑着对郭建川说:“郭先生,其实我这次来,主要是来见您的。”

“见我的?”郭建川莫名其妙。

“是的。夫人让我来提点您几句。”廖荣彬说,“您可能不知道洛家的情况。洛先生为人淡泊,没有什么野心,小洛先生虽然是幺子,却被全家寄予了厚望。”

这一点郭建川是能想到的,在军队里没有点真本事,单靠家世是混不出名堂的,洛意二十七岁就升到少校,显然是非常有出息的子弟。

“洛先生和夫人结婚,洛家有人是权当没了这个儿子的。”廖荣彬说到这里时语气里满是不屑与嘲讽,郭建川不敢细想,只能继续听着,“于是到了小洛先生这里——一方面家里人确实非常宠他,另一方面洛家也不想再少一个儿子。”

“小洛先生成了别人家的媳妇是不可接受的,对洛家来说一个一文不值的草根可能比门当户对的继承人是更理想的选择。”

郭建川腹诽道,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要倒插门姑爷呗。

廖荣彬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继续说:“不单单是倒插门的,还要是那种翻不起任何浪花的倒插门的。”

郭建川被他说话的方式和说话的内容弄得浑身不舒服,他很难想象这是发生在现代的对话,只能嗯嗯几下埋头吃饭。廖荣彬并不在意他的敷衍,举起酒杯向郭建川示意说:“简而言之,您很合适。”

郭建川一口饭差点噎在气管里。

午饭过后洛意和郭建川一起驱车回基地,郭建川满脸黑线地问:“这个廖荣彬到底是你们家什么人。”

“他自己不是说了吗,是我嫂子的一条狗。”洛意说,“他的事情很复杂。简单地说就是他最开始在你们新乡的黑帮里混,那种故纸堆里的做派就是那时候养成的,后来有一次被警察抓住了,他干的事足够被枪毙个五六回,是柳淇的前夫把他捞出来的,然后他就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给罗老头干脏活干了几十年,直到柳淇逐步开始接管红盾,才给他安排了明面上的工作。罗老头死后,柳淇把他的把柄全部销毁,又让他来印度支那做土皇帝,可谓是对他有再造之恩。”

郭建川说:“我没想到你跟红盾罗家还有关系。”

“没什么关系。柳淇作为遗孀继承罗老头的股权,然后嫁给了我哥,仅此而已。”

这个“仅此而已”不能深究,郭建川便不再多问了。洛意难得细心一回,说:“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看见你表情好奇怪,是他跟你说了什么吗?”

郭建川笑了一会儿,说:“他说你家招倒插门姑爷,建议我去试试。”

洛意在心里暗骂柳淇多管闲事,心思却不免萌动了起来,他表面上还是绷着的,说:“这有什么好笑的。”

郭建川用手撑着脸望向窗外,洛意正在开车,以为他在捂着嘴偷笑,猛地踩了一脚刹车,把车停到路边。郭建川整个人向前弹了出去,转过身惊诧地望着洛意。

洛意直直地盯着方向盘,小声而执拗地问他:“你到底有没有想过和我结婚。”

“想过啊,天天想,手机里的赘婿小说看了快两千章了。”

洛意被他逗笑了,又迅速板起脸说:“我很认真地在问你。”

郭建川一瞬间有些恍惚,觉得他们俩谈婚论嫁好像是很顺理成章的事。普通情侣到了他们这个地步,似乎立即去领张结婚证都没什么稀奇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这些事等仗打完再说吧。”

洛意突然激动了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怕影响我的心情,肯定会说之后再说。但你现在不愿意说,不就摆明了心里是会影响我心情的答复吗?”

郭建川拉过他的手,轻轻地捏着他的指尖:“说说说,都快被你绕晕了。”

“你知道什么样的答复会让我伤心,那你就应该知道我在想什么呀……”

他自己很少考虑郭建川的想法,却理所应当地觉得郭建川会揣摩他的想法。事实确实如此,可惜郭建川往往会想得更多一点。

洛意问他有没有认真考虑过和他结婚的问题,他当然考虑过,甚至多到有些可笑的地步。他考虑了如果洛意答应了,是出于一时的激情还是打算好好跟他过日子,如果是出于激情,等激情退去了他们该怎么相处,是分居还是离婚?他考虑了即使洛意答应,他家人反对怎么办,现在他嫂子暗示家人不会反对,但如果洛家上下只把他当作一个提供精子的工具人,他能顶住压力保证自己对洛意的感情不变质吗?他还考虑过他跟洛意结婚后做家庭煮夫的样子,这是他想象中为数不多的温馨画面。

但这些他该怎么跟这个没心没肺的洛长官说呢,至少在战时没法好好说。

他拉过洛意的另一只手捏,边捏边说:“结婚这么严肃的事情,还是得有仪式感一点。我至少得回老家在我爸妈坟头把情况给汇报了,才能正式开始谈婚论嫁。”

“那是不是你结婚还要你爸妈显灵同意呀?”洛意不满地说。他感觉自己又要被一些无厘头的话轻轻松松地糊弄过去了,但他被捏得实在太舒服了,一时半会儿怎么也计较不起来了。

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南亚国海的上空,人间的战火并不能影响到它的皎洁。前几天郭建川的一位同乡收到家人的电子邮件,说在新乡已经要穿上风衣了,但郭建川这里却感受不到季节的变化。他依然穿着维修人员统一的绿色卫衣,背上印着中队的标志,下身是标志着士官身份的靛蓝色长裤。这些衣服既耐磨又耐火,但就是不透气。

黎邦智穿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衣服,两人并肩站在升降机的护栏旁。机库里在给水兵放电影,他们这两个军士长把手底下的兵安顿好,便悄悄地溜出来聊天。在航母上给水兵放的电影讲究颇多,战争片是肯定不会放的,水兵们已经受够了战争,爱情片也不能放,以免激起这些年轻男女不必要的荷尔蒙,最后能放的片子大都很无聊,郭建川他们这些老水兵基本提不起兴趣。

他们在苏比克湾休整了十天,之后又在海上漂了近两个月,作战任务时而重时而不重,没有一次鼓舞人心的大胜。若是总统想表现得强硬一点,战斗机便会高强度出动对安南的土地狂轰滥炸,若是国内反战撤军的舆论占了上风,那么双方便会偃旗息鼓一会儿。

黎邦智拿着一个在苏比克湾买的小扇子狂扇,说:“我好想快点回国,这次部署比以往任何一次部署都难受,这破南亚国海我是一刻都呆不下去了。”

郭建川调侃道:“在苏比克湾呆了十天还不够解你的乡愁啊。”

黎邦智说:“我再强调一遍,我在华国长大,吕宋土语一句都不会说,我现在只想回广汀吃虾饺。”

郭建川说:“我倒是挺喜欢苏比克湾的,以后要是能常驻这边的基地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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