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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节

 

杜召松开她,捧起她的脸:“说好的,只唱戏,赚军需。”

“我就是个小人,说话不算数。”

杜召看她这一脸倔样,无可奈何,头抵住她的额头:“你知道会承受什么吗?”

“知道。”

“你会像现在的我一样。”

“嗯,汉奸,卖国贼,日本人的狗。”

杜召看她嘴角的笑意,轻嗔道:“还笑。”

邬长筠抬手搂着他:“我不怕骂名,让他们骂呗,我不在乎。”

“我在乎。”杜召眉头紧锁,“不仅是骂名的问题,还会有很多不明真相的自己人来杀你。”

“我那么厉害,谁杀得了我。”

杜召用力撞了她脑袋一下:“强嘴。”

“疼——”

“还知道疼。”他又心疼地吻了吻她被撞的部位,“像从前那样,自私点不好吗?”

“好。”邬长筠仰起下巴,脸埋进他温暖的颈窝里,“可我恨他们,我恨死他们了,杜召,我师父死后被挂在牌坊上两个多月,田穗的奶奶为了保护我们,就死在我的面前,我老是梦到他们的哀嚎和求救声。”

杜召将她更紧得搂入怀中。

“我可以逃掉,避免这一切,甚至可以跑得远远的,过自己的安生日子,什么都不管了。可是我不去,他们也会用其他演员,拍出所谓的宣传中日友好的电影,去欺骗国内外所有的人,让他们国家的百姓、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他们制造出来的假象,掩盖他们在我们的国土犯下的种种罪孽,美化战争,好叫他们继续在外面保持着礼仪之邦的形象。”邬长筠攥紧他后背的衣服,“杜召,你能忍受那样的事情吗?”

杜召没有回答。

“你心里明白,我是最适合的人选,至少我是可控的。”邬长筠推开他,抬手抚平他紧蹙的眉头,“即便出了意外,我一条贱命,不足挂齿,就算死,我也得多拉几个,让全世界看到,中国人不会屈服。”

“中国女孩和日本军官的爱情。”她难以置信地哂笑一声,“士可杀,不可辱。滚他的中日友好,侵略就是侵略,虐杀就是虐杀,都是不争的事实。

他们这层虚伪的脸,我就算死也要撕下来。”

杜召静静看着她,眉心逐渐舒展,眼里浮上一丝疼惜的笑意:“筠筠,你跟我刚认识时那个见钱眼开、六亲不认的小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那,哪个好?”

“都好。”杜召握住她的手腕,拉下来,十指相扣,“我陪你。”

“你死,我给你垫背。”

……

“我们都要好好活下去。”邬长筠将他额前耷拉下来的碎发理好,顺势覆上他的脸颊,“杜召,我曾经讨厌这里的所有,这个充满压榨、人吃人的社会,所以一直想去书里看到的世界看看,当年回来给师父收尸,我是打算再回法国去的,直到后来遇到老陈,他跟我说‘因为过去所受的压迫和遭遇的不公而让你心生怨恨,可哪里又没有剥削和压迫呢?环境很难改变,当每个人都只选择逃避,这个社会只会更加腐烂,为什么不试着去建造一个美好的、平等的理想中的社会呢?’”

听到这些熟悉的话,杜召眼前似乎已经能浮现出陈修原那时的表情。

“我一度问自己,我这样的人也配吗?我就是个自私自利、爱财如命的小人,还是个给钱就杀人的女魔头。”

“怎么能是女魔头?”杜召轻轻刮了下她的鼻子,“我看是个女侠客,你杀的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人。”

“你知道?”

“陈公馆,四姐。”

转念一想,也没什么可惊讶的,他有权有势,想查一个人太容易了,邬长筠落下手,握住他的拇指:“什么时候知道的?”

“很早之前,我们还没在一起的时候。”

“你不怕?”

“怕什么?你吗?”杜召弯了下唇角,“喜欢还来不及。”

“为了钱,我数不清杀了多少人了。”邬长筠回忆起那些做赏金杀手的日子,“那时唯一的念想就是赚足够钱,逃离这里,换个环境好好读书,做个光鲜点的人,一根筋到底,不达目的不罢休,连我自己都不清楚,那么拚命,究竟是真心还是一直以来不断暗示自己的执念。”

“现在清楚了?”

“嗯,清楚了。”邬长筠微笑起来,“老陈对我来说,不仅是搭档、朋友,更是一个引路人,他教会我很多东西,给我看了许多党内的书籍,带我接触共-产主义,能遇见你们,是我的幸运。”她的目光逐渐坚定起来,“所以,不要顾及其他,继续并肩作战下去,为了那个美好的未来。”

“好,为了美好的未来。”

两人对望着,此刻不仅有爱人间的情深似海,还有战友间的惺惺相惜。

邬长筠忽然蹙眉推他一下:“快去给小舅赔罪。”

冷不丁的一下,让杜召哑然失笑,他点点头,下了床:“好。”

杜召走出去,到隔壁客房敲敲门。

陈修原还没睡着,说了句“进”。

一开门,见人站在小板凳上,正在修松了扣的窗帘。

杜召走到跟前帮忙提一把:“没憋住火,对不起了。”

陈修原往下睨他一眼,只说:“好好提着。”

杜召朝他看过去,两人彼此心谙,并不需要说这些,不约而同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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