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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我没有这么虚弱,可以坐一坐。”

白璧成谢了好意,自己翻身坐起,刚刚整理了衣袍,外头已经响起一道亮堂的声音。

“黔州府司狱陆长留见过白侯,扰了侯爷出行,是下官的罪过,请侯爷恕罪。”

“你办你的差,我走我的路,无非碰见了而已,你何错之有?”白璧成扬声道,“陆司狱不必多礼,只管办差就是。”

“多谢侯爷体谅,只是下官办的是松林坡许宅的案子,适才听车管家说,侯爷想借宿在许宅,这个……”

有这样巧的事?

白璧成望了含山一眼,问:“许宅出了什么事?”

清平侯奉旨在黔州休养,是个闲散侯爷,他向来不管地方事,更别说问案子,但他毕竟有爵位在身,如今开口问事,陆长留也不好不答。

“侯爷,此事说来话长,在这林子里不大方便……”

他话音刚落,便见着车里人影一晃,钻出来一个穿男子衣袍却青丝披肩的女子,林子里被火把照得亮堂,火光之下,乍一眼见那女子明眸皓齿,陆长留不由愣了神,刹住了话头。

跳下来的正是含山,她见陆长留浓眉大眼满脸刚正之气,即便穿着便袍,也能看出是官家人。

当官的都是这样,含山想,幌子挂在脸上。

她回身拢束车帘,道:“侯爷,脚凳子摆好了,您慢点出来。”

白璧成猫身出来,扶着含山下车站定,冲着陆长留笑了笑。

满林之人立时行礼,口称见过侯爷。

“都免礼罢,”白璧成道,“陆司狱,我今晚要找地方住下,若是许宅的案子不重要,能否辟几间房行个方便?”

“这个嘛……”陆长留犹豫,“这许宅出的是命案。”

“命案?死了人的?”车轩急起来,“这么说是凶宅?那这……,这可不能住!”

“人并没有死在宅子里,是死在外头小河里,”陆长留解释,“宅子里倒是干净的,只是怕侯爷嫌弃。”

“我倒不在乎这些,”白璧成微然一笑,“如若方便,还请陆司狱领一领路。”

他把话说到这样,陆长留不好拒绝,只得恭敬道:“侯爷请跟我来。”

白璧成也不上车,举步跟着陆长留,含山背着包袱连忙跟上。望着他们三个的背影,车轩摸了摸光滑无须的下巴,喃喃道:“这丫头巴结得倒快啊。”

“有她在也好,”来欢接上话,“侯爷身边没个丫鬟,可累坏我们了!”

“你倒会偷懒!”车轩瞪他,“快些叫人卸车,把侯爷要用的物事搬进许宅去!”

陆长留左一转右一转,不多时眼前便开阔起来,原来林间有一片空地,有座宅第倚山而建,看上去古朴典雅。此时,宅第正门洞开,门口架着四盏大灯笼,一个穿墨蓝吏袍的男子正在来回踱步。

“许典史,”陆长留扬声道,“快来见过白侯!”

南谯县典史许照闻言微怔,随即看见来桃挑着“清平侯府”的灯笼,他于是飞步下了台阶,直奔到白璧成跟前,抱拳行礼道:“卑职许照见过侯爷。”

白璧成微抬袖子叫他免礼,自己举目打量大宅,见这府第虽然老旧,但气派厚重,不像是寻常乡绅的宅子。

“这宅子祖上是做过官吗?为何在僻静林间建宅?”

“侯爷说得不错,松林坡许家祖上做过高官!”陆长留道,“许家全盛时托风水先生看了阴阳,说是松林坡外有条林前河,隐隐成龙吸水之势,在此建宅可走十代大运。”

“哦?这十代大运走成了吗?”白璧成好奇。

陆长留呵呵一笑,望向许照道:“许典史,这都是你许家一族的事,你禀报侯爷罢。”

“回侯爷的话,许宅如今的主人许老汉是卑职族中的三叔。三叔一家非但没有十代大运,反倒日渐没落,且不说宦海出头或者考取功名,就连人丁也日渐稀少,传到三叔这里,膝下就只有一子,另外又收养了一个女儿。”

“那这也没有什么,儿女成双是件好事。”

“如今儿女成双也是不能了,”陆长留唏嘘,“三天前,许老汉的儿子许仁吃了早饭离家,晌午被发现死在松林坡的小河里,像是失足落水淹死,这一儿一女只剩个女儿了。”

“这宅子何止没有十年大运,简直运势奇差,”许照嘀咕,“三个月前,我三婶刚刚失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这下仁哥又出事了,我三叔实在可怜!”

白璧成不知如何安慰,也只能略微叹息,以表同情,转而又问:“许典史,这案子既出在南谯,如何惊动了黔州府的陆司狱?”

“侯爷有所不知,许仁落水溺亡已经定论,但我三叔死活不信,他非说是儿媳月娘勾结奸夫杀了许仁,还说月娘腹中的孩儿也是奸夫的!老人家闹到州府去告状,因而陆司狱今天到了南谯,要再审此案。”

“下官接到案子便动身,刚刚到松林坡,不料遇见侯爷。”陆长留笑道,“是卑职的幸事。”

白璧成暗想,这人倒也勤勉,能连夜赶到郡县办案,换了旁人总要挨到明日再启程。

“我没有打扰你们就好,”白璧成客气道,“许老汉迭遭巨变,不知愿不愿收留我们住一宿。”

“住宿绝无问题,”许照忙道,“陆大人今晚也要歇在许宅,卑职再转告三叔,请他另辟几间房来。”

他一句说罢,便听着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唤道:“贤侄!你在同什么人讲话?”

许照慌忙回身,又扶着许老汉过来道:“三叔,白侯爷赶路经过此地,无处投宿,想在宅子里过一夜。”

许老汉六十多岁,头发花白,人却精瘦干练,只是受了丧子之痛,看着很憔悴。听说来的是侯爷,他赶紧行了大礼,道:“侯爷要住下,就要将三进院子打开,可那院子长年不住人,老汉一人可打扫不来。”

“不妨事,”白璧成道,“我带了些人来,可以帮着打扫。”

他唤过车轩,要他安排来欢来登几个去打扫住处,县里的衙役也来帮忙,一时间灯火摇晃,人头攒动,百年古宅着实热闹起来。

一团混乱中,白璧成悄问含山:“许宅请你来看病的是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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