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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白璧成,她想,再理你我就是滇荷池里的乌龟!

她匆匆向十景堂走去,一心要收拾包袱离开侯府,遇到风十里来送伞,她当然知道这是白璧成的意思,风十里没这样的闲情,这家伙只关心白璧成。

他怕我淋雨吗?含山气哼哼想,我被淋死了他岂不痛快些!

可她还是接受了风十里的伞,不管什么事,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这是洪大爹教她的。洪大爹喜欢倚墙根坐着,咬着根枝条儿哼小曲晒太阳,来来往往的人都怕他,绕着他走,那最好,正好图清静。

每到这时候,含山就陪着洪大爹晒太阳,他们隔着三丈远,仿佛彼此不认识,但这是洪大爹教导含山的时间,他们说这两天发生的事,讲身边的人,洪大爹告诉含山许多她想不到的关节,每每讲完了,他就说:“这世上自己最重要,做什么都别亏了自己。”

含山记住了,因此乖乖走到伞下。油纸伞能撇开的雨有限,回到十景堂含山还是湿了半截,她钻进屋去换衣裳,打开包袱看时,除了那件青蝉翼的男袍,以及自己匆匆买就的粗布衣裙,余下的都是白璧成替她制的,说是从五两银子里扣,其实也没有扣。

含山要争气,把漂亮衣裙都拣出来不要,换上自己的浅蓝布裙,鼓鼓的包袱又变得瘪瘪的,好在里面有一包银子,是她这段时日赚回来的诊金。

外面传来脚步声,应该是白璧成回来了,但他没有叫她,她自然也不会去讨没趣,她想着等雨小些就走!还要去凭他阁找楚行舟,他们都走,都不留在侯府!

然而还没等雨停,楚行舟却来敲门了:“含山姑娘,侯爷说你淋了雨,让送红糖姜汤来。”

含山走去打开门,看着楚行舟从提盒里拿出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汤,忽然就想到自己每天日落后给白璧成熬的姜汤,一股子委屈直冲上来,心里只觉得自己不值得。

“我可生受不起,”她说。“受他一柄雨伞,喝他一碗姜汤,不知要受多少气来抵换!”

楚行舟愣了愣:“侯爷给姑娘气受?小的瞧他脾气极好,待姑娘也好,应该不会啊。”

含山望望他:“你站哪头的?”

“小的自然站在姑娘这头,”楚行舟赔笑道,“看来白侯言行不一,刚刚他召见小的,还说是姑娘举荐了小的进府做厨子,还让小的明白姑娘在侯府里地位。”

“我在侯府是什么地位?”含山嗤之以鼻,“不过是个给他扎针的游医罢了!”

含山在府里做什么,楚行舟已经向车轩打听过了,他猜到这里头有一段隐瞒,此时便笑道:“这话别人说说就罢了,姑娘自己总要知道,您怎么是游医可比的?您能留在侯府,已经是屈尊了。”

“我可没这样想过!”含山嘀咕,“没找到你们之前,能有侯府收留我,那已是天大的好事了!”

楚行舟不敢说话了,他摸不清含山究竟是什么脾气,她到底要听白璧成的坏话,还是要听他的好话?

没等他想清楚,忽然便听外头脚步杂沓,紧接着风十里在屋外唤道:“含山姑娘,侯爷淋了雨犯咳症,你快来看看!”

含山下意识去拿针筒,冲到床边才发现针筒已打进包袱里,她愣在那里,心想自己的铁了心要走的人,怎么还想着给他施针?

“含山姑娘,你在不在屋里?”风十里又在外头催,“你再不搭话,我可就进来了!”

“姑娘,人命关天,”楚行舟低声劝道,“有什么事,不如等救下人再说?”

含山情知咳一场白璧成也不会死,但她蓦然想到初遇白璧成的光景,他偎在马车的软榻上,咳得满目泪光双颧赤红,他看她的眼神里带着麻木和绝望,那可不该是霜玉将军的眼神。

一丝不明的疼痛搅在心里纠缠不去,含山咬了咬牙,从包袱里抽出针筒,转身打开房门,径直往正屋走去。

白璧成的确是淋雨受了寒,还没到傍晚便咳了起来,因为含山生气的缘故,他起初用靠枕堵着声音,到忍不住爆出来时,风十里才在屋外听见了。再到他匆匆叫来含山,白璧成已咳得精疲力竭,软在靠枕上没了力气。

含山不说二话,展开针筒替他施针,风十里站在后面看了看,便走开去叫车轩准备温水。屋外雨声哗哗,屋里却静得落针可闻,含山只扎了三针下去,白璧成喉间毛絮般的痒便渐渐消退了,等到全套针施完,他只觉得周身轻松,仿佛世上从没有剧咳这回事。

他喘过一口气,看着含山低头收拾针筒,想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才道:“怎么又穿上这件布衣了?”

“布衣怎么了?”含山没好气道,“难道布衣给侯爷丢了脸面,进不得侯府了?”

她说完这句气话,以为白璧成要出言安慰,然而等了又等,白璧成却没有声音,她抬眸望望,白璧成阖目靠在枕上,一声不言语。

含山刚消下去的气又顶上来,卷好针筒道:“我本来也要辞别侯爷的,等雨停了我就告辞了。不只我走,我还要带走楚行舟,侯府的事自此与我们这些游医厨子再没关系。”

她这话有一半是用来生气的,说罢了起身便要走,却听白璧成在榻上道:“以后我咳死了,毒发了,也都与你没关系。这府里究竟什么人下的毒也与你没关系了!”

“侯爷这话真好笑,这些本就与我无关,怎么被您一说,倒像是我的不是了?”含山被气到,转过身来说。

“既然都与你无关,你去巴结嘉南郡主做什么?”白璧成道,“又送糕点,又狗腿似的请她多来府里,只管摇头晃脑地做什么?”

他这话说出来,含山这才懵了懵,暗想:“他在气这事?”

“谁摇头晃脑的?”她喃喃说了一句,然而见白璧成玉白的脸上留着剧咳时的红晕,心里又软软,暗想:“这原是我不对,就算要撮合他与嘉南,也该同他商量商量,否则与我的际遇有何不同?”

人就怕想通了,想通了气就散了,气散了什么事都没了。含山走回榻边坐下,搁下针筒望望白璧成,一本正经道:“侯爷不喜欢嘉南郡主直说便是,我虽答应车轩要替侯府找个好主母,但也要您愿意,您若不愿意,九天仙女下凡尘也不行的!”

“操心操心你自己吧!”白璧成悻悻,“冷三秋找到了吗?你娘的钱拿回来了吗?寄人篱下还爱管闲事!”

含山被他说得一笑,却又有些不好意思,便伏在榻上牵了他衣袖摇一摇,笑道:“我本就是爱管闲事的人,否则怎能上了侯爷的马车,救了侯爷的急症?”

白璧成哼一声:“是了,我还要谢谢你了。”

“不论怎样,侯爷待我极好,下雨天还想着送伞送姜汤,我都是知道的。”含山又嘴甜起来,“所以我也想报答侯爷,车管家讲侯府缺个尊贵的主母,他与我商议,我觉得这是对侯爷好的!”

刚刚和缓的气氛,又被她绕回去了。白璧成又是生气又是好笑,转眸瞅着她道:“你认定嘉南是我的良配了?”

“嘉南郡主是裕王的嫡女,身份尊贵自是不说,我瞧她心地仁厚,把婢女的事当作自己的事着急,这样的人也当得侯府的主母。”

含山一脸认真,实实在在要替白璧成打算。可她这番打算只叫白璧成又酸又涩又气苦,只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好,你说好那就是好的。”他点点头道,“你去跟车轩讲,叫他明晚安排些精致菜色,我要宴请嘉南郡主。”

他这话刚罢,却听外头风十里禀道:“侯爷,陆司狱来了,可要请他进来?”

下这么大雨还来,白璧成情知是那五人的案子,便坐起身道:“请他进来罢。”

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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