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节
就在这时,一声弦动,一道长箭从萧君泽身后射来,将一名弓手射倒,萧君泽猛然回头,便见贺欢已经拉开弓箭,射中第二人,而他身后的数名将士,也张弓拉箭,压制着敌方箭手。
萧君泽立刻借此机会,扶着桓轩后撤。
但桓轩的身材比他更高,就在他推着桓轩走过步桥时,那摇晃的巨石实在太滑,他用力一推,反而让他自己失去重心,倒向河面。
贺欢和桓轩同时面色大变,桓轩反手拉住他的胳膊,但他身上有箭伤,撕开的伤口让他一个不稳,和他一起倒进河里,这时,贺欢已经拉住了桓轩,但两个人重量完全不是这湿滑的河滩泥地可以承受的,随着脚下泥泞一滑,他也被跟着拖了下去。
身后的部属只来得及拉住他的衣角,大喊着队主快放手。
但这时,那普通的麻衣那承担得起这样的重量,滋拉一声,三人同时滚进了河水之中。
小河不深,但河下水石杂乱,萧君泽水性最好,一把托起了桓轩,又拉起了贺欢。
贺欢似乎有也有些水性,但这激流之中,三人那点水性实在作用有限,随着一个拐弯,他们几人便消失在岸上同伴的眼中。
……
山间小河,平时水势舒缓,在下雨时十分汹涌,加上河中有石头冲击,想保持住意识都是个难题。
不知河水冲了多远,在转过一个大弯后,水势突然舒缓下来,萧君泽拉着因为失血陷入半昏迷的桓轩,勉强将他拖到山滩涂上,便用力咳着水。
他刚刚在水中被撞到了头,感觉很晕,实在起不来了。
贺欢似乎还好,他在水中憋气能憋许久,还在激流中本能地抱住了头,是三人里伤势最轻的那个。
“公子,我抱你走吧。”贺欢低声道,“河风太冷,去那边的山坳避避风吧。”
萧君泽微微点头。
贺欢便抱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旁边的避风处,小心地放下。
然后又转过身,把桓轩也拖过来,弃于一边,看了一眼疲惫的阿萧,于是又回头,把桓轩手臂的箭矢扯出,痛得桓轩咬牙痛呼了一声。
“我不是要死了,”桓轩虚弱地看着阿萧,“阿萧,我能,离你近点么?”
“放心吧,你死不了。”贺欢拿出一枚蜡丸,捏掉蜡封,塞他嘴里,然后坐在他和阿萧之间。
用我不可以
贺欢拧干了自己麻衣上的水,拿身上的匕首砍断了几根树枝,围在两边挡风,又在周围四处寻觅,在一些树洞处找了些干燥的苔藓和树皮,又找来的一堆松果,还在河滩边用石头搭了个小堰,诱来几条小鱼。
萧君泽略做休息后,恢复了些体力,摸了摸额头,把左轮里的几枚已经浸湿的子弹换掉,剩下的继续用油纸的包好。
大雨过后,山间的草木湿润,用这样的草木生火会有大量浓烟。
贺欢将木头用匕首劈成小小木条,像灶台一样的围在周围,中间用松果、干树皮等物点燃,把柴火边烤边烧,这才终于让火的烟雾少了许多。
这是一堆很小的篝火,长短不到一尺,却已经是少年能尽可能弄来的温暖了。
“那些袭击咱们的人,桓王,你知道是何人么?”贺欢把自己外套放在火边烘干,又去解下了桓轩的外套。
“那是桓叔兴的人,”桓轩沉默数息,有些歉疚地道,“我见了阿萧,心思便懈怠了,忘记多做防备,这次是我无能,才让你们受了此祸。”
“与你没什么关系,”萧君泽倒不在意,“我急着离开,就是怕元恪封山大索,但你家那位,居然不通知你,便一意袭杀,倒也是位杀伐果断的。”
桓轩羞愧地点头:“正是如此,他与我平日本无冲突,也不知为何——等等,阿萧,你说元、元什么?”
“元恪!”萧君泽随意道,“就是当今 朝廷的皇帝元恪。”
桓轩和贺欢都惊呆了。
于他们而言,北魏是一个东至渤海、西至的凉州,北至草原,南至江淮的庞然大物,可以随意兴兵数十万,北燕、北凉、柔然、高车,武德充沛到益处,几乎天下无敌的庞大朝廷。
只要这朝廷发一语——甚至不用皇帝发话,只要中书令轻说一声,桓轩这样的山民们就会被轻易驱逐甚至发配六镇,贺欢这样的队主,他们能随意招来数十万,可以起无数工匠,修筑宏伟的石窟寺……
一个远支宗王或者是门阀的属下,就能轻易改变贺欢和他手下那近百位兄弟的人生。
而这时,阿萧居然说,皇帝亲自来了这小小的桐柏山,要封山大索?!
“事情是这样的,”萧君泽脱下打湿的鞋袜和外套,把手脚靠近了火堆,披散的长发还滴着水滴,随意道,“先前雍州刺史在洛阳祭拜先帝,与元恪这新皇帝发生冲突,劫持元恪至此,中途遇到了一点麻烦,让元恪跑掉了,估计元恪是找到了桓叔兴,所以,就变成现在这番情况。”
桓轩顿时头皮发麻,他吞了一下口水,幽幽道:“这,刺史大人,这还能继续当刺史么?”
萧君泽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桓轩脑子急转,认真思考道:“我觉得,很难,雍州毕竟是一州之地,若是朝廷大军压境,必然要投奔南朝,而南朝也对刺史大人报有戒心,说不得便要将他调走,失去积业,要再度起势,便要耗费一番时日了。”
萧君泽又看向贺欢:“你觉得呢?”
贺欢沉吟了几息,才谨慎道:“敢问,君刺史为和要与陛下翻脸,又是如何将陛下劫持至此?”
萧君泽思考了一下,回忆道:“和陛下闹翻,是因为陛下觉得君泽是个威胁,要将他拿下,君泽不愿意束手就擒,于是劫持了他,至于离开洛阳,还记得我给你做过的孔明灯么?”
贺欢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难道你们,你们是……”
“对啊,从天上掉下来的。”萧君泽露出微笑。
桓轩想像了一下,然后感觉自己想象力太贫乏了,想不到能带人飞上天的孔明灯能有多大,整个人都有些木然:“这刺史大人,实在是、实在是……”
一时间,他有些懊悔自己读书太少,以至于如今搜肠刮肚,也想不出用什么词来形容这位大人。
相比之下,自己就像是皓月之下的萤火,别说及了,碰触的资格都没有。
贺欢沉吸了一口气,目露钦佩之色:“不愧是远在襄阳,便能得草原六镇之心的君泽大人,这却实是通天之能,世间前无古人,难以企及。”
萧君泽却并没觉得开心:“那又如何呢?这次大乱中,他亲手杀了自己义兄冯司徒,与好友彭城王决裂,这能力再强,也抵不过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