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那个洋人壮汉的拳法,绝不逊于大拳师,而且还是杀人最狠的那种。
至于这个西摩尔,更是古怪。
他刚才那一扑一抓的动作,固然算得上是纯熟,但在教头眼里看起来,身上发力还有很多做的不到位的地方,可偏偏就能那么快,那么轻灵。
他帮洋人壮汉止血的手段,更是闻所未闻。
不管哪一国的医术,哪有轻轻拍一下就能帮那么大的伤口止血的?
只听说八卦掌开山祖师董海川,晚年三练大成之后,有过类似的事迹,凭八卦掌的劲力一拢,帮肚子被划开的人闭合肌肉、封皮止血,可也绝不该是这么轻描淡写的模样。
那迪蒙西摩尔,手指尖竟然好像有一点隐约的白烟袅袅,他身子向前一抢步,五指本来松空似抓,垂落向下,在手臂一抬之时,忽的变拳向上击出。
这一拳动作如同甩箭,穿插直取咽喉,是十九世纪后的拳击比赛中已经很少见到的夺命打法。
教头脸面只向后移两寸,右手一挑,棍头尖刃,嗖的一声,先一步挑刺迪蒙西摩尔。
刀刃认准的是肋骨的缝隙,以教头呼吸挟气,手腕发力的速度,能在皮肤痛觉还没传过去之前,就已经刺穿内脏。
迪蒙西摩尔根本没闪,刀刃被他身子往前的力量撞中,直接崩断,红木棍顶在他身体上砰的一响,迸现出许多裂缝。
教头右手虎口开裂,迪蒙西摩尔已经撞到眼前,气势如同一头食羊的巨鳄,上下双拳齐出,一打锁骨一打小腹。
呼!!!
教头的身子向后一弹,越过马志行上空撞在墙上。
迪蒙西摩尔的拳头却没有实感。
他不是被打飞的,而是自己撞出去的。
一道长得分不出是呼是吸的气音,从教头口里发出,浑身的重心晃荡变化,整个人如同一个蓄满弹性的弧形皮囊,本来是肩部先撞上墙体,在整个墙上一压,就从肩先起,顺劲至胯到脚后跟,反弹回去。
转瞬之间的变化,教头就借着这面墙的存在,把整个身体移动的速度攀升到了极致,左手五指按压推掌,如花盛开,跟迪蒙西摩尔迎面撞上,击中他的胸膛。
迪蒙西摩尔身子一挫,空气里响起一道骨裂声,却不是他的肋骨受损。
教头刚才左臂被打了一拳,力道不足,此刻手肘错位,但在这左手一抻之间,力道更猛的右手,已从下穿插,一掌打在西摩尔胃部上端贲门的位置。
当年众多大拳师会盟演武,教头就是其中一个重要角色,从北方拳师手上学到太极的挤靠劲,学到八卦的贼滑身法,还学了一手七省镖客头领反算马匪的机关暗器。
但大拳师的功夫根基,都是早已经定了型的,会盟演武的时候有些东西他们不能学,有些是死也学不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早年练功留下来的一些微末处的坏习惯,成为了他们最大的绊脚石。
到真正搏命的时候,还是得露出练得最长的看家本事。
袖里藏花掌,一指定中原!
右手的手势是大拇指、中指、无名指、小指屈握,唯食指竖立。
教头右掌击中的瞬间,左手撤开,右手的食指粗大了一圈,殷红如血,往上一戳,指尖内扣,死死扣在西摩尔下巴与脖子连接的那一道颈纹上。
此刻即使是一块铁板在面前,也要被教头这一指扣穿,抠掉气管。
迪蒙西摩尔像是被烈火惊到的冷血动物,眼睛里的瞳孔瞬间拉长,有那么一弹指的时间,存在于他眼眶里面的,是一对骇异嗜血的竖瞳。
鳞纹幽光,闪过了他整个头脸,颈纹处被击中的那一点尤为清晰、深刻。
教头感觉自己身体正面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瞬间被一股寒气激的悚然起来,本来力道发挥至极的右手,更一刹刺痛,失去了知觉。
肉眼可见的寒霜包裹了他整只手掌。
西摩尔仅仅是脸上多了一层像刺青似的鳞片花纹,教头就陡然诞生了一种深邃而冰寒的明悟。
——眼前站着的这个人,是彻底不同于世上任何武斗流派的异类!
嘭!!!!
教头的身体撞穿了院墙,在碎砖和沙土齐飞的动静里,落向祠堂外七八步的街道上。
刚走到祠堂另一侧河对岸的人影,见此一幕,惊急之下,一步跨水而过,身影呼啸横穿近三十米,双臂却柔韧如厚棉布,抄住了教头的身体。
河面上划开一道横向的波澜。
关洛阳半旋身屈膝,将教头放下,视线一抬穿透烟尘,看到了院子里面那个充满异质感的“人”。
强者与恃强者
教头的伤势古怪。
关洛阳刚接住他的时候,就感觉他胸腹之间覆了一层冰凉之意,手上居然还结了霜。
广州这个地界,虽然已经到了九月底,但气候还跟某些地方的夏天差不多,能在大太阳底下看见冰霜,还是直接凝冻在活人身上的,简直是见鬼。
‘法术?还是特异功能?这个世界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吗?’
关洛阳才来了六年,除了练功就是杀人,也许对这个世界所知不多。
但雷公的阅历何其丰富,他走南闯北,斗过高官,抗过洋人,当年在神神叨叨的义和团里面,也身居高位,曾经关洛阳问他,他可是斩钉截铁的说过,除了神打惑心的法门,其他全是靠道具手法骗人的把戏。
心思电转的同时,关洛阳掌心里吐劲,从教头胸口按了一圈,为他活络筋血,震散薄霜。
教头鼻腔嘴里溢出血来,睁眼看了关洛阳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