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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翠也一头雾水,如实答道:“奴婢也不知县主怎么了?噩梦惊醒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金氏略微舒了一口气,吩咐道:“银翠,去把医官请来候着,再把暖炉备好,等弦清回来,让医官立即给她把脉。”崔泠是她与靖海王的独女,是个不足月的孩子,当时情况紧急,若不及时催胎,大人与小娃定然都活不下来。因此,崔泠自小身子便不好,尤其畏寒,若不是这些年用各种药材养着,只怕也活不到如今。
女儿孱弱,金氏也劝过靖海王纳妾绵延子嗣,皆被靖海王回绝。于私,他是个守诺之人,当年求娶金氏时便许诺过,他终其一生只有金氏一个妻子,绝不纳妾;于公,他毕竟是皇室血脉,又手握大雍最精锐的五万水师镇守北境,生女比生男要更让天子放心。
数十年前,五州据地称王,互有征伐,战祸不绝。太、祖自楚州起家,戎马半生终是一统五州,建国大雍,让天下重归太平。开国不易,守国更不易。彼时,大雍国力微弱,沧海对岸,大夏与大泽两国时来袭扰。太、祖垂垂老矣,已无力领军再战。他环顾众臣与儿女,如若帝业所托非人,只怕这个天下会再次燃起烽火,甚至沦为夏、泽两国瓜分的疆土。
长子崔伯烨深谙兵法,是难得的将才,却不如次子崔仲琰懂得收拢人心。三子崔叔泗生性浪荡,绝不可托付大业。最重要的是,崔伯烨虽是长子,却并非太、祖亲生,而是太、祖阿姐的孩子。当年他起事,靠的便是姐夫手中的三千兵卒,最初那几战,几乎是拿命拚出来的地盘,也因此姐夫殒命沙场,阿姐也郁郁而终,隻留下了一个尚不足月的孩子。这个孩子便由太、祖收为了长子,对外皆言是自己所出,这个秘密也随着太、祖的离世,世上已无人得知,就连崔伯烨也隻道自己是太、祖的亲子。
楚州与韩州皆临海,但是韩州有山岭阻之,易守难攻,敌国水师绝不会选择强袭韩州。所以楚州便是大雍的门户,亦是大雍的生死屏障。于是,太、祖将长子安置在了楚州,领五万水师镇守国门,又立次子为储君,坐镇京畿,再将三子安置在了偏远的齐州。韩州与魏州交由两位出生入死的异姓兄弟镇守,皆赐了国公之名。
设王公镇守各州不过是权宜之计,太、祖也知长此以往,等王公们羽翼渐丰,必定会危及京畿。只是他已经老了,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精力收拾这些隐患。于是,他便借着联姻之名,命太子同时娶了韩绍公与魏陵公的嫡女,言明先生皇孙者正位太子妃,用以牵至两州。除此之外,他还将京畿卫的兵权交给了四女崔昭昭,特赐封号燕王,希望他们兄妹同心,共治天下。
崔伯烨痛失东宫之位,却得了保命的五万水师精锐;崔仲琰得了东宫之位,却成了太、祖牵至各方势力的关键之人;崔叔泗远离朝堂,安乐一方,也算是一种成全;崔昭昭自幼便跟着父兄们打江山,与寻常姑娘心性不同,她不沉醉花前月下,只求能像男儿们一样在朝堂上有所建树,父亲赐她燕王实权,便等于是给了她一个名正言顺。
君王之道,重在权衡。
看似每个人都安排的妥妥帖帖,可人心总是难测,再严密的算计,也终有意外之时。
每个人都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每个人都有各自的盘算与选择。
太、祖病笃,驾崩前夜,他拖着沉重的病体,拉着太子私话了半夜,翌日便龙驭归天。遵祖製,各地王公当奔赴京畿祭拜太、祖,新帝崔仲琰却下令众王公留在各自州府,谨防夏、泽两国趁乱偷袭。
谁都知道新帝在担心什么,这个时候谁也不会傻到冒出来作乱,给新帝一个口实,借机收回镇州之权。
皇权顺利交接,新帝掌权十年,身子却每况愈下,在三年前突然崩殂,膝下只有一子,便是如今的少年天子崔凛。
这崔凛生母既不是韩绍公嫡女,亦不是魏陵公嫡女,生母是大长公主崔昭昭家的一位歌姬。他自小便养在长公主府中,由崔昭昭一手带大,继位之后便开始重赏大长公主满门,连同新承袭燕王王爵的大长公主嫡女萧灼也一赏再赏。
秋风卷缠着雨丝落入窗户,宫婢们忙将窗户关上,又往火盆里添了几块红罗炭,退到了一旁,不敢吵扰独坐龙椅上的少年天子静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