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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宣仪长公主爆笑出声,笑完了还说:“听说阿四是最不爱哭的,可见是不投缘。”

一片手足无措中,还是乳母拯救了可爱的小公主,安抚阿四的情绪,为她妥帖地换了一件软和的肚兜,哄着喂一顿奶,摇得婴儿睡过去才罢。

谢有容进了丹阳阁的大门,好似就不打算离开,阿四睡去时他换了一身衣服紧张地在一旁观看,醒来时他就靠在半丈外的美人榻上假寐。

经过中午,阿四对美色害人四个字有了清楚的认知,决心专注于长高。

等到这一晚过去,第二天、第三天……阿四一连半个月都在屋里看见不同的美人来看望自己、送各种小玩具,已经不再为美色动摇。看来,这皇室一定传承很久了吧,没个几百年的美人筛选都凑不齐的。

简直心如止水。

只希望自己活着的时候,大周不要走下坡路。

碍于年幼,阿四每天醒着的时间不多,唯一能辨别时日流转的只有她身上越裹越厚的襁褓。

离开了昏暗不开窗的宝庆殿,她见到皇帝母亲的次数少了一些,但每次相处的时间有所增长。有时皇帝姬羲元清闲,会溜达着来探望女儿,不时还留宿;有时皇帝政务繁忙,阿四会被一大群宫人小心保护着送到皇帝所在。

姬羲元以前照顾过稍微大一些的养女,抱起长开一些的阿四显得比面对婴儿得心应手,会耐心地和阿四相处。例如,倚靠软榻单手护持阿四的后背,由阿四撅着小屁股趴在她的肚皮上睡午觉,另一手还能空出来批改奏书。

更多的时候,甘露殿会人来人往。天气越冷人越多,应该是要过年了吧。

只要阿四在,每一个穿官服的人进门后都会用新奇又惊叹的目光一瞥一瞥地偷看。因为隔得远,阿四只能简单分辨,白净清爽的看的次数多且多和善,长胡子的比较复杂,他们眼神超出阿四的理解范围。

有两个身姿挺拔的少年人是最明目张胆的,她们正大光明地注视,常常刻意地路过阿四所在的地方陪阿四玩儿。据她们的自称,阿四知道了这两个是自己的阿姊。

大阿姊们还聊到了另一个小阿姊,听说她每天早晚上下学来看阿四两趟,但阿四作息实在规律,愣是刚好都在阿四睡觉的时候。所以阿四至今一眼都没见到。

惨,真惨。

下次,阿四一定抽时间熬个黄昏见小阿姊一面。

直到年关,姬羲元给官员们放了七天的长假,然而皇帝本身是没有假期的,她忙得脚不点地。地位够高的宗亲、高官有机会陪着皇帝一起忙碌,大部分官员放了假,也就是说阿四身边总算清静了。

具体有多繁忙,阿四是不能理解了。她成长到学会翻身和爬动的年纪,热衷于锻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丹阳阁因地龙温软如春,两张宽敞的方床并在一处铺上绒毯,阿四在上面翻身、爬,周围一圈的宫人欢声笑语鼓励,称赞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美得阿四不晓得今夕是何夕。

谢有容则坐在不远处笑看。

孟乳母难得不在,她得了姬羲元恩赏,允许出宫暂住一日探望女儿。

关于孟乳母的身份,阿四也是从宫人的闲谈中得知的。

大周历来的皇嗣乳母们都是从掖庭的官奴中挑选,她们大都曾有一个相当不错的出身,孟乳母也不例外。孟乳母原是世家女,原名孟予,饱读诗书,姿态出众,可惜丈夫触犯累及三族的十恶大罪,女眷没入宫中。

好运的是,她因身体健康、品性温良、谙熟礼仪被选中给公主做乳母,这对曾站在云端又跌落的人来说是个极好的前程,意味着她从此踏上了一条新的康庄大道,将来能带着孩子、甚至整个家族摆脱困境。

孟予被选中后,当即受封诰命范阳郡夫人,旁人都尊称她一句孟夫人。

没了孟夫人在一旁指点,阿四眼睁睁地看着谢有容膨胀了,他甚至越过宫人们试图自己给阿四换红彤彤的小衣裳。

谢有容看书从不拿第二遍,但他显然从没照料过小孩,特别是半岁的婴孩。偌大的宫廷里也没有其他小孩给他练习,他就只能折腾阿四的小身板。

穿第三遍的时候,阿四觉得真是年纪小小夭了寿,灵魂和躯体一起被捆绑了,不舒服的状态根本睡不着。阿四出生以来再没受过这种委屈,小嘴一瘪就要嚎两声让人知道知道她的厉害。

“哇——”

要不怎么说小孩不能养得太娇,只需要半年光阴阿四就从四好青年堕落到封建公主。小小“穿衣”之仇,阿四在宫人怀里哼哼唧唧两刻钟,充分地表现了自己对谢有容给自己穿衣的排斥。

年长的宫人怀抱小公主轻声细语地哄,还不忘安慰失落的谢有容:“半岁大的孩子已经认生了,郎君多来看望公主,熟悉之后就不会这样了。”话虽这么说,对阿四却盯得更紧了。

宫人眼见阿四不再哭闹,三两下为她换好了衣裳,又把她放回床上去扒拉玩具。

托谢有容的福,阿四到点了毫无睡意,今夜的睡眠推迟,顺利见到了传说中每日两次来报道的小阿姊姬宴平。

外头吹的是鹅毛大雪,一进丹阳阁,来人都要先脱去外头的毛披风、褪了厚衣、脱靴,站在外间去去寒意,才好掀开帘子一角进里间和阿四打个照面。

姬宴平用手炉暖了手往两颊上贴一贴,确认是暖和了,俯身就往床上爬。宫人们起身行礼,还没来得及开口拦,眼睁睁看着她第一下没爬好,滑了脚,“咚”一声整个人砸进床。

阿四抱着布老虎整个人被震得颤了颤,被手疾眼快的宫人抱起来,震惊地低头看着陷在被褥里半天没爬起来的小阿姊。

姬宴平自己也惊了,万幸两张并在一处的床榻够大,没有砸到阿四。她不要宫人伸手拉她,自顾自滚了两下,从床上坐起来,露出手里捧着的各色布偶、玩具,懊恼道:“怎么就摔了,幸好玩具没磕碰。”

晚一步进来的内官好气又好笑:“三娘快将宝贝们先放下,叫奴婢看看你有没有伤着哪里。”

姬宴平今年入学弘文馆,诗书骑射是一并在学的,这点摔摔打打她并不放在心上:“没事儿呢,我先看看妹妹。”

内官也拿淘气的三公主没办法,此前姬宴平是宫中最小的,上头的都偏疼她,唯有弘文馆的谢学士能管教几分。

姬宴平将怀里的玩具摆了一排,抬头笑问阿四:“快叫阿四来选一选,喜欢哪一个?阿姊全送给你。把妹妹放下吧。”最后一句话是对着宫人说的,宫人便依言将阿四放下,由着她去选着玩。

“妹妹真有趣,”姬宴平笑得见牙不见眼,此前都是她最小,现在她下头也有人了。

坐在人后的谢有容因帷幔挡了一角,未被姬宴平发现。他见孩子们玩得高兴,便向内官摇了摇头示意不必出声,默默地在后头看着。

约莫是前头几个阿姊做了很好的榜样,姬宴平小小年纪照顾起妹妹来也似模似样的,嘴上说个不停,依照阿四的动作自问自答自娱自乐。

刚开始阿四会“哦哦”、“啊啊”之类的应两声,后来发现自己不回答也不妨碍姬宴平的兴致,就闭嘴专注于手上的鲁班锁。可惜她力气太小,抽不出木块,根本玩不转。

阿四这具小身板还是太小,连爬都还不会,只能稍微坐一会儿,没多久就眼睛一合想睡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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