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节
隔了好一会儿,王太医替老太太诊治完,走到了外间开药方。
“王大人,我祖母身子怎么样?”苏意凝跟了过去,询问道。
王太医拿了张白纸,正要开药方,见苏意凝跟过来,有些犯愁,犹豫道:“脉相看着老夫人身子没什么大碍,只是急火攻心,我开点静心养气的药,吃上几日应当无事。”
“只是今日我看老夫人面色,差得很,气血亏虚的也快,按道理她自幼习武,身子骨应当比寻常人要硬朗些才对。”
边说着,王太医便将药方写好了,递给了苏意凝。
“不过也不碍事,我隔些日子再来府上请平安脉,再瞧瞧看,兴许只是这几日操劳过度。”
苏意凝点头接过了药方,谢过太医,便吩咐婢女去煎药了。
隔日一早,苏府大姑娘苏意韵便回了府,但还未与威北侯府和离,她在书房对着威北侯府世子和通房大打出手的事情被压了下来,知道的人也只有威北侯府和忠勤伯府两家,对外只说苏老夫人病重,大姑娘回府小住。
出了这样的事,苏意韵自觉面上无光,回府后便不再出门,接连几日连老太太房里都没去。
待在她回府后第五日,许是在府中实在待得有些无聊了,听见长公主府在京郊开了场马球会,蹴鞠捶丸也是有的,帖子寄了两张到忠勤伯府,邀了二姑娘和三姑娘。
苏意韵也是个心大的,自己的事情都火烧火燎了,眼看着妹妹们要出门去马球会,也跟着去了。
三姑娘苏意如不愿意她同乘一驾,便自行先走了。留下苏意凝与她一同前去。
一路上,两人谁都没有多言。
苏意韵如今虽然婚事上受挫,极有可能会同威北侯府和离,但她性子高傲,从不肯在这些弟弟妹妹们面前低头,去马球会的路上便一直高傲的昂着头颅。
她与苏意凝虽为一母所生,性子却千差万别,苏意韵张扬跋扈,苏意凝则内敛恬静。两人都随了生母,生得花容月貌,姝色无双,从前在金陵城提起苏家的这两姐妹,都称她们是月下仙子。
现下,两姐妹的名声都差极了,再提起时,再没人提起她们当年的美名了。
“听说,四郎今次也要参加春闱。”在马车里坐着闷,苏意韵踢了踢苏意凝的脚,开了口。
苏意凝抬眸看她,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说完,便又闭上了嘴。四郎是郑氏所出,如今在白鹿洞书院求学,与苏意凝往日里便并不亲厚。是以他考不考科举,什么时候考,苏意凝并不关心。
“你日日在家,没听母亲说过?祖母也没跟你说过?”苏意韵明显不信她的话,扬了扬下巴,问道。
苏意凝没接话,只是摇了摇头。
“烦透了,你是锯了嘴的葫芦吗。”苏意韵白了她一眼,挑开了车窗帘,不再看她。
马球会开在京郊,从忠勤伯府过去需得半个多钟头的时间,苏意韵百无聊赖,挑着车窗帘,朝外头看。
“长姐,看上去心情不错。”苏意凝瞧着她这副没心没肺万事不过心的样子,倒有几分羡慕。
苏意韵又白了她一眼:“不然呢?为着一个渣男一个贱人一对不拿我当回事的公婆,要死要活?茶饭不思?悬梁自尽?”
“我才没那么傻呢!”
“你且瞧着吧,有的是他们求我的时候。”
苏意韵向来自信,说这话时,半点也不觉得自己日后的日子会很艰难,只觉得她堂堂伯爵府嫡女,天生便该是被人捧着的,半点委屈也不能受。
“长姐不担心姐夫真的要与你和离吗。”苏意凝诧异,开口问道。
马球场刚巧到了,苏意韵跳下了马车,将衣摆理了理。
“我怕什么?和离便和离,难不成天底下就他一个儿郎了?我苏意韵的男人,若是心底里最要紧的不是我,那我宁可不要。”
苏意凝跟着她下了马车,站在她身侧,看着她,其实是佩服她有这份豁达的。
“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被人退了婚,便要死要活,病了大半年?”
“没出息。”
他们的马车停在了马球场正门口,小厮拉着马车正要离开,许是他们来的晚,此刻马球场门口并没有其他人家,但苏意凝却因大姑娘这话,忽然紧张了起来。
“长姐,你无故提起这事做什么?”
苏意韵将额前细碎的发丝拢到了耳后,瞥了她一眼,没什么好气道:“你敢做还不许人说了?为了个不值当的男人,哭哭啼啼闹了大半年,也好意思。”
说完,苏意韵便没再理会她,摆着身子往人群热闹处去了。
小厮将马车拉走,苏意凝一个人站在正门口,骄阳似火,照得她睁不开眼。
她拿团扇挡在了额前,朝四周看了看,不期然,撞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
长姐口中那个不值当的男人,不知何时站在了他们身后,也不知将他们二人的对话听了多少进去,正垂着手臂,冷着脸,目带寒光的看着她。
阳春三月,他意味不明的一眼,看得苏意凝后背生寒。
有风吹过,轻轻拂起苏意凝衣衫裙摆。三月艳阳,高悬于天际,骄阳光辉洒在苏意凝的身上,仿佛给她整个人镀了一层金黄色的光晕。
她便是站在那,没有动,也分外好看。
她今日穿了身,水青色荷花襦裙,头发盘成了如今金陵城时兴的双刀髻。
春衫轻薄,被风一吹,苏意凝洁白的手腕便若隐若现。
谢誉站在离她不近不远处,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离开。
他今日也穿了身水青色的直裰,腰间戴了一支绣着荷花的香囊,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支汉白玉冠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