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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节

 

那一阵清凌凌的声音传出来时,风澈几乎维持不住迟斯年那副冷漠自持的模样。

他捧住那道传音,凑近耳朵,风瑾的声音就像是在他耳边说的一样。

“来家主殿,迟斯年。”

风澈被一句迟斯年唤回心神,眼眶里的泪水险些落下,只顶着一双微红的眸子,看着那道传音消散。

他猛地从蒲团上站起,然后拍了拍身上的灰,左右看了两下,原地踱了两步,伸出手搓了两下,然后拍拍迟斯年的头,紧张道:“你告诉我,风瑾现如今有什么喜好么?”

迟斯年愣了愣:“什么喜好,他现在一心收集草药。若论喜欢,只喜欢这个。”

风澈点点头,把储物袋里所有灵草都拿出来,放在地上,一脸期待地问:“这些够么?”

迟斯年沉默不语。

风澈似乎没打算听到对方回答,将地上的灵草捡起来重新放回储物袋,然后又开始四下张望起来。

他像是一个准备见多年未见的亲人的可怜孩子。

迟斯年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被风澈一句话逼得退了回去。

“风瑾为什么找你?你和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感情?”

迟斯年一阵无语,方才的可怜都是错觉,他一个施展空间界像喝水一样简单的人,怎么会出现那种情绪。

“我是记名弟子,为何不能接受传唤?”

风澈将信将疑。

但他没时间和迟斯年继续耗,已经等不及想去见风瑾了。

他脚下风盘开启,一阵风似的向远处掠去。

迟斯年以为这人急于见风瑾,连禁制都忘了开,抬脚就要跑出去的刹那,就被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困阵绊住了脚步。

他猛然回想起这人将灵草捡起时指尖动了一下。

原来是那个时候布下的。

迟斯年心里一阵恼怒,暗暗想道:亏他刚才还觉得那狗东西是个好人,对他说的话信了半分。如今看来,对方是来见风瑾的不假,可对方为何帮风瑾,不去帮那勤政爱民的风澜,实在是可疑。

难不成还是血浓于水的亲情么?

他被自己的念头蠢到了,忍不住嘲了一声:风家嫡系零落,先家主故去,风瑾病弱未曾娶妻,唯一的孩子还一副痴傻病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其弟风澈魂飞魄散已二百载,不曾听闻留有子嗣,又有哪个血亲能回来保风瑾不死呢?

风澈一路匆匆赶到家主殿,站在门口看着门口的琉璃立柱发呆。

他将玉佩贴附在结界上,一道可供一人通过的破口向他展开。

风澈提起长袍腰际的两角,走了进去。

身后结界缓缓合上,风澈抬眼才刚刚看清家主殿外的模样。

除了远处那座过于高耸恢弘的建筑,此处如同寻常院落,青石铺路,绿草绵延,拱门回廊,交错复杂得望不到头,风澈走过转角的石砌,面前的冷风骤然让他回过神来。

足下的鹅卵石不知何时落了一层雪,石缝处的枯草被压得折枝,北风吹起的寒意自衣袖领口钻入,风澈浑身衣服单薄,尚未运转御寒的灵气,顿时觉得冰冷刺骨。

他只见过风行舟将冬转春,却没有听过风家四时替换法阵将夏转冬的道理。

渐行渐深,皑皑白雪没过他的脚踝,经过假山,越过回廊,到一处凉亭时,风澈感受到了那道气息。

他的脚步顿在原地。

数百年里,他想象了无数次他与风瑾的重逢,如今却只能借着他人的壳子,隔着层层伪装,来偷偷看兄长一眼。

足尖转了转,那道身影就这般轻轻松松地落入他的眼。

风瑾坐在石桌边,背对着风澈,墨发披散,满身素白,肩膀上搭着一身雪白的狐裘,随着他端起茶杯,狐裘伴着他手臂下滑,露出一截苍白细弱的脖颈。

墨一般的黑,玉一般的白,二者相撞,竟让眼前之人产生一种素净的视觉冲击。

他听到脚步声,微微转身。

那双形状昳丽的眼中透着温润斯文,远山含黛的眉轻轻蹵起,淡色的唇带着方才饮过茶的水迹,缓缓吐出一团缥缈的水雾,模糊了他那一身的病弱气息。

隔着漫天飘下的鹅毛大雪,风澈看着几乎要融入风雪中的风瑾,垂眸遮住自己眼里的水光。

风澈低头走上前去,向他一拜。

风瑾默默受了这一礼,随后起身。

他满身药草的味道伴着风雪的冷意,丝丝缕缕传来,风澈只感觉风瑾渐渐走近了,然后他那双瘦削的手轻轻托了自己的指尖。

风澈起身,不敢抬头,敛着眸子看着脚尖,听见风瑾说了句:“跟我来。”

风澈跟着他的步伐,一路上思绪纷飞,盯着自己一步一步反复换在面前的脚尖发呆。

不知为何,他以前老是嫌弃弯弯绕绕的回廊这一次格外地短,片刻后便走到了正殿。

风瑾挥袖打开殿门,走过立柱,绕到后院,连进了三间屋舍,终于到了里层居所。

四周的屏风屏蔽了风澈向里面探查的视线,他只能看见屏风外是满屋的孩童玩具,乱七八糟地散落在地,泼墨挥毫的笔迹抹了满墙,怪诞的图景,冲击的色彩,纷乱的笔迹,风澈看了一会儿,渐渐从中解读出作画之人的挣扎和无助。

风瑾推了他一下,淡声说:“他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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