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节
箫声?
风澈仔细分辨半晌,才隐隐地听到了细细的呜咽之声,悠长凄清,余音绕梁,引得他不禁愣了愣神。
若不是姜临提醒,恐怕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会觉得那是什么人在晚上哭嚎。
毕竟风二世祖虽然爱好广泛,但是有些方面真的一窍不通,在未来之景中,他能辨识出地上的半截箫管,就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其实一旦真的发现声音存在,就会愈发觉得无法忽视,风澈默默听了一会儿,惊悚地发现神魂又开始不稳,仓促间只能把神识收了回来。
他甫一回魂,汗水自脸侧滑落,砸在手上被他偷偷地握住。
姜临有所察觉,松开捂住风澈嘴的手,揽过他的肩,低头看过来:“怎么了?”
风澈面露难色,传音中的语气有些沉重:“这箫声不对劲,听久了有种神魂激荡的感觉。”他咽下一口浊气:“自我复生归来,或许是受灵府附近那道咒法屏障影响,神魂常常有不稳固的情况。”
姜临点点头,为他细细拭去汗水:“不会有事的,咒法屏障的问题……我会想尽办法帮你解开……”
他后半句声音太低,几乎是喃喃细语,风澈没听清,却被隔壁的响声激得猛地站起身。
“咣当——”似是木头落地,与厚重的地板撞击,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响动。
“坏了,晏星河听力远超旁人,他听箫声的时间肯定比我们久多了!”
风澈拽住姜临的手,飞速挪移到门口,手刚刚搭上门扉,注意到门外掠过一道轻盈的影子。
什么人?
风澈神识一扫,没抓到对方的踪迹,他面色一变,立刻开启“缩地成寸”到了晏星河屋里,还没等看清晏星河在哪,险些一脚踩到地上的琴布,被姜临扶了一把,齐齐靠在墙边。
他半个后背靠在姜临的胸/膛上,腰被一条手臂紧紧地揽着,肌/肤/相/贴,风澈手向后撑着想要起来,衣料摩擦的声音太大,他一时不敢动弹,姜临瞥了他一眼,另一只手按住他的下巴,轻轻向门侧转去。
风澈强忍着下巴上一下一下摩挲的压感,甚至对方还得寸进尺地碰了碰唇,探进嘴里,轻轻地jiao了jiao。气得风澈给了姜临胸膛一下,那只作乱的手才委屈巴巴地缩回去,传音也像淋了一盆酸水:“好痛……”
风澈一阵无语:“别装了,严肃点!”
姜临面露无辜:“可是真的很痛。”
风澈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自己把头转过去,看向门口。
方才那声沉闷的声响已经找到了罪魁祸首,原来是屏风倒了砸在了地面上,因此风澈不受阻碍地看见了四敞大开的房门,以及……站在门口的晏星河。
他像是听到了风澈这边的声音,微微侧过头往这边看过来,风澈与他对视,发现里面的瞳孔已经失去了聚焦,黑漆漆的像是完全丧失意识了。
方才还颇远的箫声再次拉进,声音也比以前大了,晏星河僵硬地掉过头,开始向前踉踉跄跄地走去。
看着他的步态,风澈才知前半夜发现的那几个凡人,并不是醉酒或者搜寻草药,而是受了箫声蛊惑。
这箫声,在无声地状态可以影响修为较低的凡人,而有声状态针对修士,箫声越大蛊惑的程度越高,因此晏星河才会在箫声可听的时候开始出门。
姜临偷偷给他传音:“不要出声,看看箫声要将他引去哪里。”
风澈点点头,接过姜临递过来的隐身符贴上,又开了一个兑位遮掩气息的法阵,才一步一步跟在后面。
晏星河下了客栈,或许是修为本身就高的缘故,他几乎是几步一顿,直到箫声骤然加重了音量,他才肯再次挪动脚步。
天际初白,像是察觉到时间不够了,箫声开始越来越响,引导着晏星河向前加快脚步,他最开始顿涩的步伐也逐渐变得矫健似正常人行走。
纵然屏蔽了听觉,箫声的存在感依旧很强,像是直接在灵府中奏响,风澈头痛欲裂,“何夕”在脑海里一声一声地响着,极力压制着箫声对他的影响。
姜临也有些恍惚,死死揪住风澈的衣袖,仿佛这样能缓解箫声对他的控制。尽管自己也很难受,姜临缓了一会儿,伸出手制止住风澈砸脑袋的逼自己清醒的行为:“你先回去。”
风澈咬咬牙,望着天际,豆大的汗珠顺着眉骨往下,落在他睫毛上,又滑进眼眶,让他眯起了眼:“天快亮了,那人也急了,一会儿看见吹箫人时,我怕你一个人应付不来。”
姜临看着泛起金粉色朝霞的天幕,叹息一声,没再劝风澈回去。风澈当他无声地同意了,刚想抬手拍拍他的头,前方的晏星河忽然脚步一顿。
风澈瞬间侧眸,视线里,小巷边的高墙上,那女子站在上方,高束的马尾随风飞扬,凌厉的眉眼失了几分灵动,面无表情地吹奏,指尖在翠绿的箫管上跃动,蛊惑人心的音符便从这里传来。
风澈认识那张脸,正是晏星河的师姐——晏星染。
风澈一跃而起,抬指阵成,“缩地成寸”没等踏出,原本看似陷入浑噩的晏星河比他动作还快,向前一扑,直接拽住了自家师姐的裙角:“师姐——”
晏星染眉眼一动,像有什么挣扎而出,又飞速死寂下来。她箫声一转,直接斩断裙角,转身就走。
风澈也一阵风似的追过去,给姜临留下一句:“看着点晏星河,别让他发疯追上来……”
晏星河拼命想去追上二人,然而音修没什么代步的手段,只能在后面高声喊:“师姐?!!”
他追了几步就跪坐在地,看着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慌忙爬起来看向身后的姜临:“你快去追他,我怕他遇见危险。”
姜临抽出“无渡”盯着他:“你知道什么?”
晏星河平静的神色终于崩坏,露出了痛苦,一开口,就已经哽咽出声:“那人不是我师姐,只是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姜临面色一变,踩上“无渡”化作一道流光。
在他身后,晏星河定定地看着远方,良久垂下眸,苦笑一声。
他像是在和谁说话,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师傅,你说师姐还活着吗?”
“你总说她死了……”
“魂灯还亮着呢……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