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节
李善拿起衣衫去洗澡了,他手术刚忘就让人去烧水了,心里还在想穿越前完工的那篇博士论文,可怜见的,前世被英语折磨的够呛。
来到这个时代已经一年多,李善的生物钟也渐渐调整过来了,但今天,经历了一场手术,他脑子里的弦不自觉的又绷紧了。
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让他难以入眠,虽然有苏定方那位义母照料,但李善还是过一会儿就来查看情况,这也是他为什么住在这儿的原因。
真是没辙啊,李善每次查验,首先都要伸手去探探,人是死的还是活的。
都说西医没了仪器就不会看病……李善一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在这个什么仪器都没有的时代,他不得不悲哀的承认这一点。
“醒过一次?”李善惊奇的问,这时代的人生命力这么顽强吗?
苏定方的义母垂着头,低声说:“似乎还不太清醒,要喝水,喂了点盐水又睡过去了。”
未必是睡过去……李善在心里嘀咕了句,点点头说:“明日马车行驶要尽量平整,不要颠簸。”
“是,大郎说了要亲自驾车。”
李善试探问:“村里大都是……似乎少有青壮?”
少妇微微点头却不吭声。
“都会骑马吗?”
少妇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还是只点头不说话。
李善也不再问了,低头再查看了患者,心想若是三日内能清醒过来,应该能撑过去……前提是没有并发症。
窗外,不知何时出现的苏定方凝神看来,他一直在忙碌,忙着劝村民或迁居,或跟着南下,清点人数,收拾细软,但也放心不下这边,时不时过来看几眼。
但小半夜过去了,苏定方来了五次,其中四次都看见里面李善在照料母亲。
不知不觉中,心中的丝丝埋怨终于消散。
之前李善的冷漠,如何不让苏定方恼怒?
之后李善的刻意,苏定方如何不知道是对方的招揽?
虽然不知道这位青年到底是什么来路,但苏定方知道,只凭今日李善所部救下满村性命,只凭着今夜李善出手相援,又时时照料,自己算是跳不出去了。
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苏定方推门进去,躬身行礼,“请主家示名。”
我信你,真的信你啊!
不大的桌案,两人相对而坐,浅浅的烛光映射下,李善抬头看去,对面的苏定方面孔模糊,但神色平静。
少妇捧着小小酒坛给两人斟酒后悄然退下,李善端起碗抿了口,“此事无需再提,在下祖籍陇西成纪。”
“陇西李?”
“只怕让苏兄失望了,在下虽祖籍陇西成纪,却非陇西李氏族人。”
“某生于岭南,得老师授医术,后老师行医乡野,遇见病患,出手诊治,但伤重难返,老师被乡人殴至重伤,数月后不治。”
苏定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青年神情中带着丝丝冷意。
这是事实,是李善亲身经历的事实,虽然是隔壁科室的医生,虽然被殴打至伤并没有死。
“听闻苏烈之名,方才出手,自然是有缘由的。”李善轻声道:“年初秦王征伐河北,友人李德谋随父初次上阵,亲眼所见足下威势,勇不可当。”
苏定方默默点头,这是个合理的解释,对之前冷漠,之后毅然出手的合理解释。
老师曾救人不成被殴死,所以没有出手,之后听闻苏烈这个名字才冒险出手。
苏定方这个名字在河北军中其实小有名气,而周赵虽然出身寒门,但却埋头书牍,郭朴年初是第一次来河北,也没听过苏烈这个名字。
李善瞄了眼苏定方的神色,心想也不知道能不能糊弄过去。
这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搪塞之词,不说周赵睡前还在追问,只怕苏定方也心里疑惑不已。
不过……回了长安,得先和李楷对对口供……不,对对词。
“足下先救满村性命,后诊治母亲,此恩永世不忘。”苏定方叹道:“更别说足下见突厥人投掷孩童取乐,义愤填膺,杀人救人,此乃义举……”
苏定方是个精细人,一方面担忧母亲伤情,一方面连夜准备明日启程,私下还派人打探了李善这股人突然出手的原因。
很快,他就打探清楚,是因为那个被突厥人投掷中树的小女孩,他甚至打探到了李善那句话。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这样的义举,苏定方还能说什么呢?
更别说满村叔伯性命,更别说之前已然奄奄一息的母亲,这样的恩情,苏定方是没有其他的选择的,他也做好了投入李家门下为奴的准备。
就在苏定方开口的时候,李善微微蹙眉,曲起手指敲了敲桌案,“适才已然说过,此事无需再提。”
看苏定方扬眉,李善补充道:“你若认某为主,那就要听话,若不听话,某还能收你入门吗?”
饶是苏定方少年老成,又历经战场、官场多年,也不禁脑子一乱。
卖身为奴,自然是要听话的,所以不得卖身李家为奴。
如果不听话,非要卖身李家为奴……都不听话了,人家为什么还收你入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