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节
这一日的战事到此告一段落,突厥骑兵如潮水一般退去,他们实际上已经侵入泾州,牢牢的将两州边界处握在手中,不过之前数日,钱九陇、胡演率唐军拼死抵抗,没有让突厥大举南下。
“拜见邯郸王。”
“拜见邯郸王。”
李善走下马车,笑着扶起钱九陇、胡演,“幸赖两君奋勇,不使突厥南下。”
钱九陇性子比较油滑,立即答道:“若非殿下遣派代国公来援,几不能守。”
而胡演却是个直率执拗的人,视线扫过那辆战车,一声不吭,但眼神中带着几丝不满……又不是在车阵之内,有必要乘坐战车吗?
用后世的话说,这装逼都装成莎逼了!
虽然不知道李善具体的谋划,但窦轨、温彦博都知道李善不是个煞笔,也不管这些事,只吩咐诸将率大军铺开阵列,安营扎寨。
其实战场并不宽,虽然分五军驻扎,但实际上相隔的距离并不远,都在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
具体到军务上,李善不太擅长,都托付给了窦轨、苏定方等将……李善也不准备去研习,在古代安营扎寨,那是一门非常专业的学科。
早在代州的时候,李善还曾经一度有过心思想学一学,向李楷讨教……陇西李氏丹阳房以兵法传家,李楷自幼耳目濡染,研读兵书,多次随军,也不敢自夸。
两三日后,李善就罢了这心思,太麻烦了,太繁琐了,需要考虑的东西也太多太多了,不说调兵遣将,光是择地,就需要考虑到地势、风向、气候、水源各个方面。
军械的储存、补充、运输,斥候分批探查的范围、时间,数万大军用饭的轮次,甚至连拉屎撒尿都需要专人负责。
如李楷、李道玄那般是自小学起,如钱九陇、苏定方那般是从底层搏杀而起,而李善走的却是和他们完全不同的道路。
在山东一战的时候,李善充当的是谋士的身份,在李高迁弃军而逃后,李善全面接管雁门,架空刘世让,俨然一军之首,他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一点点学起,只能控其大略,将具体的军务交给副手。
几万人安营扎寨,忙的月至头顶才算告一段落,李善端坐在中军帐中,面对胡演、钱九陇的疑问,只含笑摇头。
“不必建寨,明日出战,数日之内,必能破敌!”
胡演实在忍不住了,霍然起身道:“突厥占据要道,遣军南下,源源不断,兵力多达数万之众,敢问邯郸王如何数日败敌?”
钱九陇面色严峻,也附和道:“前几日都布可汗来攻,自两日前,突利可汗也已现身,合军之后,当有近十万骑兵,当固守不使突厥破阵为先。”
李善用一句话结束,“都布、突利,不过插标卖首耳!”
前夜
“砰!”
摆放着文书的桌案被一脚踹翻,气的满脸通红的宁州刺史胡演脱口而出,“黄口小儿安知大事!”
“子忠兄慎言。”钱九陇低喝一声,示意帐内的亲卫出去,弯腰将文书一一捡起,才劝道:“邯郸王极得陛下信重……”
“耀武扬威而来,夸口数日破敌!”胡演毫不顾忌的扬声道:“襄邑王、管国公之后……李怀仁不会也是太子举荐的吧?!”
钱九陇一怔,摸了摸鼻子,胡演一直在外地并不清楚朝中纷争,不过他曾长期在秦王麾下,心里是有数的……搞不好还真的是东宫一方举荐的,而且很可能就是为了不让秦王重返战场。
胡演看了眼钱九陇的神情,牢骚道:“即使朝中纷争,但如今突厥都侵入泾州,陛下为何还不启用秦王?”
“或许秦王还有伤在身……”
“都三四个月了!”胡演嗤之以鼻,“再不济还有并州总管任城王,陛下何以邯郸领军?”
钱九陇勉强答道:“自秦王归京,当世名将,除却代国公之后就是邯郸王了……”
“数日破敌,插标卖首!”胡演冷笑道:“你我力战多日,岂不是废物?!”
钱九陇也无言以对,但想了想低声道:“邯郸王去岁在代州数破突厥,颉利可汗父子都被其大败,或有良策……”
胡演嗤笑道:“两州交界处被突厥所控,他李怀仁如何一举破敌?”
“已然九月中旬,十月下旬必然降雪,天寒地冻,居然不设营寨以守,难道要让士卒在大雪中……那和赤身裸体何异?!”
“这几日突厥骑兵源源不断,吾等被逼后撤,距离交界处已有六七里之遥,若不坚守,任由突厥骑兵纵横,无营寨坚守,前后夹击,必然大溃。”
“到时候安定县只怕都不保……”
钱九陇知道胡演在担心什么,对方就是安定县人,一家老小如今都在县城内,这也是为什么胡演拼死力战坚守的原因。
“数年间,邯郸王于山东、代地数战大捷,名声远播,应该不会如此不智……”钱九陇也难以理解,“不过今日实在过于……”
钱九陇都说不下去了,乘坐高大的战车而来,夸口破敌,一口回绝建寨的建言,将对面两位可汗视作插标卖首者,骄纵之态一览无遗。
胡演哼了声,“小小年纪,幸而破敌,此番如此轻敌,十之八九……”
“子忠兄不可妄言。”钱九陇低低提醒了句,“听闻邯郸王之前数战,均以赵国公苏定方为主将。”
胡演眉头一挑,“就是西征吐谷浑,生擒可汗的那位苏定方?”
“嗯。”
“原来如此。”胡演捋须道:“怕是李怀仁贪……”
“应不至此。”钱九陇摇头道:“邯郸王去岁归京,朝中无不赞其能,但却推功苏定方、张士贵诸将。”
“倒是有自知之明。”
这时候外间亲卫来报,端进来一盆蒸饼,胡演一看就吃骂道:“早已下令,将与士卒同食,你好大的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