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1节
迟疑了会儿,李世民低声道:“大哥……”
“咎由自取。”李渊的脸色转冷,“二郎有量,即使入主东宫,他日登基为帝,也不会赶尽杀绝……居然谋逆,此为咎由自取!”
李世民不吭声了,自己的确有量,但如果东宫没有谋逆,而自己只是通过正常的方式入主东宫,还真未必放心呢。
虽然深恨,但毕竟是父子,李渊不想再提,转而问道:“裴寂、裴弘大、杨恭仁被囚在临照殿内,东宫在朝中根基不浅,二郎准备如何处置?”
从天策府入宫的一路上,李世民也在考虑这个问题,“河东战事正酣,灵州战事僵持不下,淮阳王弟、任城王弟被困于并州,曹国公、宜阳郡公被割裂在朔州,不宜大动干戈。”
李渊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二郎在军中、朝中皆有威望,当尽快平定乱局。”
“是。”
李渊与李世民关于东宫的几个关键人物的处置交流了下意见,有的人是不能赦免的,但有的人是可以宽仁的,毕竟不是所有东宫门下的官员都参与谋逆,其中还要考虑世家望族的影响力,其中复杂的很。
讨论出了个大概后,李渊迟疑了下,低声问道:“二郎身负伤势……”
李世民闻弦歌知雅意,笑着问道:“父亲是想启用怀仁吗?”
李世民身披数创,还要主持平定朝中乱局的重任,而且即将入主东宫,在这种情况下,不太可能继续河东征伐了。
东宫太子为主将,这种情况非常少见,李世民之所以能以主将的身份主持中原大战,虽然有浅水原之战、柏壁大战的珠玉在先,但也是因为李建成已经被册封东宫太子的因素。
要知道在李渊登基建国之前,也曾经有一次大军南下攻打王世充,但那次李建成是主帅,李世民只是副帅。
所以李世民猜测,李渊是想启用李善,率兵出征河东。
“二郎觉得呢?”
李世民笑着说:“适才父亲还赞誉孩儿有量。”
李渊也笑了,“昨夜为父曾问,为何要诛杀怀仁……怀仁于代地颇有威望,苏定方堪称名将,张仲坚又执掌灵州军,若能劝降,岂不是好?”
李世民脸颊上的肌肉跳了跳……他立即判断出,父亲到现在还不知道李善与裴世矩之间的恩怨。
人家裴世矩要的就是李善的脑袋。
或许应该让李善找个由头坦诚……如今再瞒着已经没有太多的必要了。
李渊继续说:“他也坦然直言,难以降服怀仁这等英杰……”
李世民又通过这句话有了个判断,脑袋都砍了的李建成也不知道裴世矩与李善之间的关系。
“二郎有这份心胸,也有这样的能力。”李渊笑着说:“怀仁功高,也高不过二郎,怀仁于军中有威望,但也迈不过二郎,怀仁身边亦有名将,但何如天策府内名将辈出?”
“他不敢用,但二郎应该敢用。”
李世民有些哭笑不得,怀仁连续三次救驾……父亲这是在跟三姐一样,跟自己要个保证呢。
请罪(上)
里面传来几个孩童的尖叫声,但似乎一点都没能打扰那位眠者,呼噜声愈发响亮。
李渊笑着回头看了眼,“二郎,怀仁与你……”
“仁寿宫事变之后就多有来往,再至怀仁雪夜下萧关后回京……”李世民半真半假的说:“年前年后,与怀仁见了两面。”
今天晚上,身为天策府大将的尉迟恭与李善一同杀入宫中救驾,要说李善与李世民之间没有关系,那是在侮辱李渊这个大唐皇帝的智商啊。
显然,李世民不觉得自己父亲是蠢货。
李渊微微点头,心想那时候正是太子失德,东宫摇摇欲坠之时,也是怀仁功高难赏,闭门谢客之时。
这也是李世民为什么将时间点放在这儿的理由……那时候李善手中是没有兵权的,甚至在灵州大捷之后主动提议将赵国公苏定方调回了长安。
那时候李渊已经起了易储的心思,李善、平阳公主这种极得信任的近人能隐隐察觉到,而事实上大部分朝臣都有这种揣测,因为那时候,在天台山一战受伤的秦王还没有伤愈,就已经真正行使尚书令的职责,天策府属官也纷纷入朝。
在这种情况下,魏嗣王李怀仁与秦王交好……是合理的,李渊更想到,怀仁看似温顺,实则心有傲气,只怕也不服太子,而二郎却是能让怀仁心服的。
李渊看了眼远处的侍卫,突然问:“尔朱焕是你的人?”
“甚么?”李世民显得一头雾水,很是无辜的眨眨眼,“尔朱焕不是太子的心腹吗?”
入宫前已经从尉迟恭、苏定方、周舫处知晓了今夜事变的经过后,李世民差不多能确定,自己安插在东宫内的尔朱焕,很可能与李善有着某种直接的联系。
到底是什么关系,苏定方有些支支吾吾,最后建议李世民直接询问李善……不过苏定方的态度也表明了,李善并不会隐瞒。
关于具体的情况,李世民还没找到机会询问……毕竟李善还在呼呼大睡呢,但现在面对李渊的询问,李世民是断然否认的。
真的不能认啊。
“那就是怀仁的人了?”李渊幽幽道:“怀仁遣派尉迟恭、周二郎、苏定方、常何支援天策府,使刘黑儿镇守玄武门,却使尔朱焕率亲卫护佑淑景殿,自己安然入眠。”
“有可能。”李世民突然脸色微变,低声道:“父亲,援兵赶至时,天策府已经大半失守……周二郎、常何从景耀门入,长林军一员将领突然反戈一击。”
“谁?”
“秀荣县伯尔朱义琛。”李世民想了想,“记得他曾经在怀仁麾下……”
李渊也想起了这个人,“曾任代州司马,雁门大捷、崞县一战均立下功勋,还曾随怀仁大破突厥。”
“尔朱……”
“韩陵之战后,尔朱一族几乎不见人世间,唯独前隋边城郡公尔朱敞这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