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吵吵嚷嚷之际,有三人走了过来。
是隔壁的李叔李婶和张公子。
看见他们,薛灵栀顿时眼睛一亮,攥着婚书迅速跑到李婶身侧。
趁着这短暂的安静,李老道:“我略微识得几个字,自认也算公允。拿过来
忆桦
给我瞧瞧。”
薛灵栀面带犹豫之色,并未立刻应下。
她隐约听说过李老为人正派,但他毕竟是六叔公他们请来的。
李老微恼:“这么多人在这儿,还能让谁撕了不成?”
薛灵栀这才上前,警惕地看了薛九根一眼,手拿着婚书给李老看,同时提防着旁人来夺。
赵晏看在眼里,不由哂笑,假造的婚书罢了,造了两份呢,值得她这般小心?
尽管如此,他仍是站在了她身侧,帮她隔开虎视眈眈的族人。
李老有些眼花,后退一些,眯着眼睛细看一遍,告诉众人:“是招赘。”
看到婚书内容后,他就再无一丝怀疑。
知道在场好几人不识字,李老干脆清了清嗓子,念道:“今有河东张卓,凭周是做媒保亲,以次男延之,与永宁薛公文定长女灵栀缔亲,入赘薛家,收银十两,以作聘金。自聘定后,择日成亲,惟愿夫妇偕老,恩爱不移,今充婚书为用者……你们看,下面还有签字和手印。”
“假的!肯定是假的!”薛九根高声叫道。
“怎么可能?你们看这婚书虽保存完好,但纸张泛黄,字迹明显有了些年头,绝非近期伪造。我见过薛大郎的字,确实是薛大郎亲笔手书。”李老神情不悦。
薛灵栀松一口气,看来自己造假很成功。她站在李老身侧:“你们要是不信,咱们就去报官,由官府辨一辨真假。”
六叔公与薛九根等人面面相觑。
她敢报官,难道是真的?
李老不赞成道:“多大点事,村里就能处理,用得着报官?以为那官府是好去的?”
薛灵栀立刻垂下脑袋,做虚心受教状:“李老说的是。”
六叔公却再次提出质疑:“你们不觉得太巧了吗?一给她订亲,她就说有婚约。一商量聘礼,她就说她是招赘?先前怎么不听她提起?”
王老和李老对视一眼,此事确实有些巧了。
“可是,本来就是我爹早年定下的招赘婚约呀。”薛灵栀心思一转,一脸委屈,“我以为你们知道的。所以才没给我爹过继嗣子,让我摔盆打幡。”
停顿一下,她又质问:“难道你们真想让我爹断了香火?天呐,你们怎么这般恶毒?”
——其实爹爹薛文定并不在意这些身后事,但并不妨碍她以此做筏子。
果然,她一提到“香火”,李老就严肃了面容:“论理,你们薛家的事,我一个外人不该管的。但你们既然请我做了见证,我少不得要多嘴两句。薛大郎无子,要么女儿招赘,要么过继嗣子,断没有让人断了香火的道理……”
他还记得,薛大郎下葬,是女儿摔盆打幡,随后各种祭祀,也是女儿主祭。
“是啊,既然人家薛大郎生前定下给女儿招赘,那就招赘嘛。你们不要阻拦。”王老跟着附和。
断人香火这话有些严重了。
六叔公连忙辩解:“我们不是阻拦,是这事儿太蹊跷。至于没过继子嗣,是因为大郎居长,侄子太少。就算有,每家也才只有一两个儿子,没法出继。”
说到这个,他就懊恼不已。当初薛大郎刚去世,族里确实曾提出过继一事,但众人不舍得自己子孙出继,又不愿大郎的家业便宜嗣子,商量之下,决定绝户吃到底:不过继,直接嫁掉他的女儿,瓜分他的财产。
“这就对了,薛大郎知道侄子少,干脆就让女儿招赘,很合理啊。哪里蹊跷了?”李老有心让双方各退一步,“当然,这十两银子的聘礼,让族里出,是有点强人所难了。”
“可是,这是六叔公亲口答应的啊,怎么能反悔不认呢?”薛灵栀并不退让。
六叔公等人气得几乎仰倒。这死丫头还真是蹬鼻子上脸。
王老轻咳一声:“我说句公道话,大郎闺女招赘,旁人不要干涉,但这聘礼,数额太大,不能让族里出,你自己想办法。”
“那好吧。”薛灵栀十分遗憾地点一点头,又恳切地道,“叔公,你们把族里种我家的三十四亩良田还给我吧?这样我就能凑够给张家的聘礼了。”
婚期
当年薛文定回村后,置办不少田产。除了留下一亩菜地自种外,其余皆租给族人,每年只收取少量粮食做租金。
他花重金置的田,土地肥沃,灌溉方便,每年产量都不错。
多年来,薛氏族人早习惯了拥有这块好地。如今骤然听薛灵栀讨要,薛九根怔了一下,怒不可遏:“你做梦!”
“我们家的田地,我要回来,怎么就成做梦了?”薛灵栀委屈极了,“平时给你们种也就罢了。现在我连招赘的聘礼都拿不出,你们也不肯还我。难道不是你们催我成婚的吗?这会儿就不怕拖到三年后官府惩罚了?”
少女声音清脆,控诉时隐约带着几分哭腔,旁人听在耳中,不免心生同情。
赵晏下意识看了她一眼,又飞快移开视线。
王老当即心下恻然,拈须道:“嗯,说的也是啊。”
六叔公见势不妙,忙道:“是什么?庄稼种下去,还不到收的时候呢。要停租至少也得等收了粮食之后。”
“确实,没有这时候还租的道理。”李老点头,试着从中调解,“你们若信得过我,不妨听我几句劝。”
不等众人开口,他就对薛灵栀道:“大郎闺女,你年轻力单,三十多亩地肯定种不过来,不如先给你族里人种着。至于聘金,慢慢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