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节
云玳去到陈氏的院落时，院子里边儿正摆放着二十几抬聘礼。陈氏身边跟着谢嬷嬷，二人正低头瞧着账册，小声说着什么。
陈氏听闻婢女禀报后，朝着云玳的方向抬头看来，顿时笑着对她招手，“玳玳，过来。”
“瞧瞧，都是许公子送来的聘礼，可还满意？”
二十几抬在满是权贵的上京来说，算不得什么，可对于她这样的姑娘家，却已是极好。从陈氏替她高兴的模样就能看出来，她该满意的。
可云玳笑不出来，嘴角像是被针线缝上一般，弯出极其难看的弧度。
陈氏领着她走过那那一抬抬大红木箱，笑容未变，“那许家公子我替你瞧过了，一表人才，谈吐有礼，虽然配你年纪大了些，但男子嘛，年纪大的才会疼人，你说是与不是？”
“你看今澜，他虽样样都好，可在男女之情上啊，就是个木头，日后长宁嫁过来，恐还要在他身上吃不少苦头，我这个做婆母的，也心疼。”
陈氏拉着云玳的手，苦口婆心道：“同为女子，我晓得后院生活有多难捱，长宁那孩子自小便对今澜上心，我都看在眼里，且有我在，必不会让她被冷落了。可是玳玳，你不同，你没有娘家傍身，出了事也没个能做主的人，日后你的丈夫就是你唯一可依靠的，比起旁人来，许公子已是良配。”
云玳轻声道：“二夫人，我知道的。”
陈氏如同没听见她声音中的哽咽，继续道：“你放心，你的嫁妆我会替你想法子，今澜库房里头的东西是留给他未来娘子的，云玳，你明白吗？”
陈氏性子温婉柔和，说话时总是轻言细语，让人听不出错处来，可正是这样的性子，说出的话才是软刀子，一下下的扎进云玳心里。
她不想要他们的东西，也不想要他们给她找的夫君。
可她说不要便有用吗？她若是就此离开国公府，与他们一刀两断，她在外边儿便能比如今更好吗。
就连即将修整好的私塾，都是国公府的铺子。
云玳觉着好似有一张大网扑面而来，紧紧缠在她的身上，让她喘不过气来。两厢抉择下，她仍旧什么都没说，默默听着陈氏一句又一句的将她仅剩的希冀抽去。
从陈氏院子出来时，云玳猛的大口呼吸着，瑾儿连忙迎上来，担忧的扶着她。
便是云玳什么都没说，她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姑娘，我带你偷偷去瞧一眼未来姑爷好不好？”瑾儿忍住心疼，想要用旁的事来驱散她的心绪。
尽管心脏皱缩的厉害，可娘亲说了，眼睛长在前头，要往前看的。她争过了，只是最后不是她想要的结果罢了，没什么的。
他既只将她当作妹妹，那从今日开始，她也会将他当作兄长，有国公府的谢世子做她的兄长，为她撑腰，她该高兴的，不是吗？
瑾儿瞧见自家姑娘好似忽然间开朗了起来，萦绕在她身边的阴云渐渐散开，她眉眼弯弯，笑道：“不是说去瞧瞧吗？那许公子在哪儿？”
瑾儿回过神来，连忙道：“在画舫呢，奴婢已经打听好了，现在就带姑娘过去。”
云玳轻轻应了一声，垂下的眉眼将万般心绪都藏进了心底，再不叫任何人发现。
京城最大的画舫坐落在城南的落金湖畔, 湖面波光粼粼，湖中央停着几艘样式各异的画舫，其中最大的画舫上, 女子婉转的歌喉从窗棂溢出，引得他人掀帘停望, 满眼好奇。
画舫之中，上京各家的几位庶公子纷纷将一俊秀男子围在其中。
推杯换盏之间，有人询问：“许兄，听闻你与谢家姑娘定了亲事, 不知那姑娘在家行几啊？”
酒过三巡, 许商延双颊泛红, 听他们提起自己的亲事，顿时有些厌烦的蹙了眉，“温柔乡英雄冢, 行几有何区别？女子不都一样麻烦。”
众人面面相觑, 有人忍不住打趣道：“许兄这话就没道理了，好女子万金难求, 谢家的姑娘更是其中翘楚，就说在座的各位, 谁不想攀上谢府。”
虽说如今阳城不同往日，可到底只是一个县城罢了，他们这些自小便长在上京的公子哥儿，便是对许商延高看两眼，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将他捧着，为他搭台唱戏。
说到底, 还不是看在他未来是谢家女婿的份上。
“若是你们喜欢，去谢府求娶便是, 许某求之不得。”说罢，许商延又是一杯酒灌下，眉眼间烦闷更胜。
“不是，许兄，你到底为何不愿娶那谢家姑娘啊？是那人相貌丑陋，还是品性败坏？”
“对我而言，谢家王家还是李家都一样，我不愿成亲！”许商延抿着唇，将酒杯重重磕在桌沿上。
“大丈夫之志，应如长江，东奔大海，怎能沉溺于温柔之乡。女子就是累赘，若不是……”
若不是他兄长逼迫，说他再不成家，便不让他以后科考，他是万万不会同意这门婚事的。
想到科考，许商延又是一阵泄气。
坐在他身旁的几人神色各异，面上笑着附和，实则却在心中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谢家的姑娘他还挑三拣四，就他们这些在府中不受宠的☆仙☆女☆整☆理☆庶子，若能与谢家沾亲带故，哪怕只是一个庶女呢，也能在府里抬起头来。
“所以到底是哪位姑娘啊？”冷不丁的，有人出声，锲而不舍的追问。
许商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意思，将黎娘子告知他的，原封不动的转述：“我当真不知，只是听嫂嫂说，那姑娘寄宿在国公府中，受谢世子庇护，将其当做亲妹妹看待。”
不知是谁正在饮酒，听见这话顿时呛了个脸红。
一时之间，心思各异，无人说话。
许商延像是没有察觉出来周遭的气氛不对，抬起酒杯，寻问：“还喝吗？”
公子们面面相觑，顿时又热络起来，只是比起方才的热情，他们的眼底增添了一抹轻视。
此时岸边，瑾儿望着那艘停靠在中间的画舫，对云玳指了指，“姑娘，未来姑爷就在那艘画舫上。”
云玳左右瞧了瞧，“他何时过来，难不成我们在这儿等？”
要一艘画舫需要不少银两，先前谢今澜给过云玳一些银票，但她今日出来的急，并未带在身上。
便是带了，她如今也不想用他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