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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节

 

“你怎么会在这里?!这是我的寝室,你怎么进来的?!”戴斯震惊地看着站在床边的顾淮,挣扎着想要起来,却因为正在进行治疗而在撑起身后又无力地倒回床上。

“你这种表现,我也不意外你为什么能让芬里尔在亚盟国的军事基地里来去自如了。”顾淮从一旁拉来一张椅子坐下,看着慌乱到面无血色六神无主的戴斯,说道:“我来是找你谈人体实验的事,不过在那之前……”

伸手握住透析器里那只剩下半袋的抑制剂,顾淮没有表现出惊讶,只若有所思地说道:“不如你先跟我交待一下,为什么你一个a级的alpha,会需要使用混合抑制剂进行腺体透析。”

混合抑制剂,这是在丧尸病毒爆发之前,曾经只在黑市里流通的一种抑制剂。

之所以称为混合抑制剂,是因为这种抑制剂是alpha和oga各自所使用的抑制剂的混合,而这个混合比例是不一定的。原因是,使用这种抑制剂的人,大多都是那种想要通过非法手段改变自己性征的人。

在性征分明并因性征而身份地位以及社会责任都异常分明的社会,有很多人都想通过改变性征来改变自己一出生就被决定好的人生和命运。

然而,改变性征谈何容易,唯一成熟的变性手术只有beta移植人工腺体进而变性成oga,而oga变性成alpha技术上不成熟也尚未被合法通过,正规医院绝不可能实施这种非法手术,并且要从oga变成alpha,也根本不是移植腺体这么简单。至于从alpha变性成oga,则是基本不可能会有alpha选择会去做的事。

正规医院不愿意做,自然会有不正规的黑市医院可以做这种给oga变性成alpha的手术,而非法手术的后果,不是死在手术台上,就是留下终身残疾和后遗症。

自身的oga腺体被切除了,新移植的alpha腺体却根本不能很好的发挥腺体作用,而且也未必是自己最初所期望的量级,身体还会有强烈的排斥反应,不仅如此,由于身体里的oga基因并没有改变,发情期依然存在,还时时刻刻跟移植的alpha腺体相互刺激,使用普通的抑制剂根本就没有效果,只会让痛苦加倍。

于是就有了混合抑制剂的诞生。

既可以对本身的oga发情期进行抑制,又能在发情期来临时,对被身体发情期刺激引发易感期和假性发情的alpha腺体进行抑制。

这对任何一个妄图改变性征以此改变命运的人来说,都是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噩梦。

命运的确被改变了,只不过,并不是以他们所期待的方式。

戴斯整个人都陷在厚重的被褥里,他一脸苍白身体不住发抖,张开了嘴巴却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

“还是说,这就是你参加基因实验的真实原因?”藏在镜片后的一双黑眸深不见底,顾淮看着戴斯,语速极缓字字清晰地说道:“你原本,其实是一个oga,为了将自己变成一个alpha,并且是量级为a级甚至更高的alpha,所以才会参加基因实验。你不是基因实验的研究员,而是实验体。”

时间紧迫

顾淮曾经很认真地想过,性征和等级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人类从男女两性又再衍生出alpha、oga和beta三种性征,并且alpha和oga还有量级,这到底是一种进化还是退化?

社会本来就有明确的阶层划分,而性征更是在这个基础上增加了更多的等级定义,给普通人的人生副本增加了难度。

性征的诞生让人类从分开那一天开始,人生就被注定,而分化从来都不以自己的意志为转移,谁都不知道自己到底会分化成什么,量级又会是在哪一层。

人这一生都在被无穷无尽的欲望折磨,无论是谁都渴望拥有更多,想要分化成alpha,但分化成alpha还不够,还想要分化成量极高的alpha。

紧紧是分化成alpha是远远不够的,普通的alpha无法成为人生赢家,b级以下的alpha一样会因为信息素不够强无法碾压别人而被看不起甚至是被排挤,社会上的各种资源也永远都是向高量级的alpha倾斜,权力和金钱都掌握在a级及以上的alpha手中,b级的alpha虽说夹在中间不上不下,但大多也能保证中产生活,若是有一定家世也同样不需要担心自己的将来,再差也能找个门当户对的高量级oga争取生一个高量级的alpha,也就能保住自己手中的权财。而c级和d级的alpha,生活在社会底层,往往只能成为最平凡的廉价劳动力工作者,在各种工地和工厂里疲于奔命。

若是分化成oga,相当于直接失去了话语权,因为社会的掌权者是alpha,只有极少数的oga能凭借量级和家族势力再加上自身出色的能力跻身权力圈,但想要成为阶级统治者,几乎是不可能的事。oga因为发情期和会被alpha信息素以及标记控制影响,加之肩负繁衍的责任,几乎终其一生都会被视作alpha的附属品以及生育工具。在分化成oga的瞬间,无论男女都将被视作弱者,若是高量级的oga命运兴许还能好一点,可若是低量级的oga,能不沦为性工作者已是万幸。

alpha和oga各自承担的责任和地位还有量级标签是如此明确,几乎不存在突破的可能性,有时候分化成beta反而是一种幸运,因为没有明确的量级,也不会轻易受到信息素的影响,更没有易感期和发情期。作为一个beta可以选择的范围非常广,人生也不会轻易被定位,命运也有存在改变的空间和余地,若是再幸运些有个好一点的家世,只要自己努力生活,再差也不会变成一个社会边缘人。

虽然顾淮从来没有进入过普通社会去生活,两个生父都是特种兵,他生来就是被记录在案的实验体以及未来的特种兵战士,也凭借s级的双腺体alpha这个身份和强大的信息素碾压了其他许多的同类,大多数时候顾淮都会跟自己说不要无病呻吟,不要即享受了好处以及特权又要吐槽性征和等级所带来的种种不公平。

只不过如果真让顾淮自己来选择,在没有其他特殊因素影响的情况下,他反而希望自己可以是一个beta,因为在他眼里beta才是拥有无限可能且强大的存在。

可这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想法,毕竟在现实生活里,依旧有无数人,尤其是没能如愿分化成alpha的oga,哪怕明知道风险极大依旧会不择手段地让自己成为alpha。

在顾淮说出那两句话后,戴斯的脸色彻底地灰败了下去,他哀哀地勾起嘴角,眼底覆着一层浅淡的水光,低声说道:“果然,还是被你发现了。”

“成为一个alpha,真的就这么重要么,让你不惜拿自己的生命做赌注。”顾淮靠到椅背上,双手在身前十指相抵,以审视的目光地看着戴斯,“alpha跟oga两者之间的变性,远没有beta变性成alpha或是oga那么简单。beta天生没有腺体,并且本身拥有双重生育能力,既能让oga怀孕也能跟alpha结合自己进行生育,对于beta来说,改变性征更多是多了一个移植的腺体,让身体多一样东西。可是alpha跟oga却不一样,从分化的那一刻起,体内基因就会发生改变,身体里的所有细胞都跟分化的腺体相连,分化后alpha的基因跟oga的基因完全不一样,dna序列排序方式也不一样,因此想要改变性征远远不是移植腺体这么简单。腺体是能决定alpha和oga生死的器官,腺体受损之所以会对alpha和oga造成那么大的伤害和影响,就是因为一旦腺体受损,不仅神经,alpha和oga身体里的基因也会随之受创,身体的整个系统都会因此而崩溃。

“摘除一个alpha或是oga的腺体,再给这个人移植一个相反性征的腺体,即便腺体移植成功,性征也无法就此改变,因为分化后的基因无法就此改变。基因作为带有遗传讯息的dna片段,又是决定生物性状的最小单位,一经分化便无法改变。dna跟组蛋白组成染色体,而染色体则决定男女,染色体在细胞核内,因此细胞包含所有的这一切。所以简单来说,除非将接受手术的人身体里所有细胞都替换掉,否则绝不可能通过移植腺体就把性征改变。可是将一个人身体里所有细胞都替换掉,根本是不可能办到的事。”

正因此,基因实验的推进,腺体强化以及通过移植腺体将oga变成alpha才会一直以来都如此艰难,无数次进行手术实验却又无数次的失败。

用手轻轻握住连接着后颈腺体的那条透析管,戴斯面上显露出无比悲哀的苦笑,虚弱地说道:“谁跟你说,我是自己想要变成alpha的……我的父亲是个怎样的人,你难道不清楚吗?”

半垂的眼帘轻轻掀起,戴斯迎上顾淮的目光,眼底是被控整个人生的无助与绝望:“戴习维,他怎么可能允许,自己有一个oga儿子。”

无声的对视,顾淮靠坐在椅子上,许久都没有说话。

对于戴斯这样的遭遇,顾淮发现自己连半点的意外都没有。

也许虎毒不食子,可如果已经是一个被权力欲望侵蚀殆尽眼里和心里都根本没有亲情存在的奴隶呢?

侧过头把脸埋进枕头里,戴斯强压下哽咽,对顾淮说道:“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成为alpha,也不是所有人都讨厌做oga,至少我,从来都没有讨厌过自己oga的身份,更不会否定作为oga的自己……如果不是戴习维,我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被迫参加基因实验,然后被迫移植alpha腺体,可结果我既不是一个完全的alpha也无法做回一个oga,我有多痛苦,你根本就不可能理解。”

每个月,他都要做腺体透析,并且定期注射药剂抑制强行改变性征所带来的种种后遗症副作用,身为一个对外公开是alpha的人,他无法标记oga更无法令oga怀孕,而在心态上,他从来都没有认同过自己alpha的身份,在他心里他始终都是一个oga,可在被迫移植alpha腺体后,他的生-殖-腔已经在药物作用下萎缩,永远的失去了拥有自己孩子的机会。

他并不认为,做一个oga就一定要生育,可是,他想要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正常的家,想要有一个可以跟他互相标记的爱人,可这些愿望,永远都不可能实现了。

无法忍住的眼泪从眼角溢出滑落,悄无声息地在枕头上晕染出大片的深色。

“我的确,无法理解。所以,我也无法同情你。”顾淮说道,他别开眼,视线落在空气中虚无的某一点上,“我们都是没能成功反抗戴习维的失败者,或许在这点上,我们能互相理解。”

他想,戴斯是不需要他的同情的,因为同情无法给予戴斯任何帮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在剩下的抑制剂也都顺利通过透析管打进戴斯的腺体里后,透析器也自动停止了运作。

将后颈腺体上的透析管拔掉,戴斯艰难地坐起,平复了一下情绪后才竭力保持声线平稳地对顾淮说道:“说吧,你想要什么。既然你挑这个时候来,就是知道我今天晚上需要做腺体透析,你总不会只是来跟我说刚刚那些话。”

他不知道顾淮是如何发现他的秘密,但顾淮会这样私下来找他,必然是要以此当做拿捏他的筹码跟他进行谈判。

“如果你是想要利用我这个秘密逼我放你和你跟提尔的孩子走,那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戴习维虽然把特种部队交给了我,但并不代表整个军事基地的士兵都听我指挥,我也不会为了瞒住这个秘密就违抗戴习维的命令。”将被汗水湿透的长发整理好,戴斯努力地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在床上坐直了身体说道:“我虽然活得不人不鬼,但还没到想自寻死路的地步。”

“我会带着我儿子一起从这里逃出去,但不是现在,至于到底是什么时候,你也不需要知道。”顾淮从怀中取出手帕递给戴斯,道:“我的确需要你的帮忙,也不难,给我微型装置器工程室以及医疗手术室各一天的使用权限。”

“就这样?”戴斯将信将疑地接过顾淮递来的手帕,“你要医疗手术室想做什么,总不可能是自己给自己切除腺体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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