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糖桂花
那场噩梦的y影渐渐退去。
她最近在莺丸住处留宿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终于有一天，她看了眼最近的交通费记录，打算彻底搬过去。
朋友一边帮她叠衣服一边嘤嘤假哭：“这还没嫁的闺nv就已经变成泼出去的水了啊，留下可怜的老父亲老无所依晚景凄凉哎。”
她憋着笑拿了一小把剥好的栗子塞了朋友满嘴，朋友一边拼命猛嚼一边被噎得直翻白眼。
“我白天可还是要过来一起上课的，别哭得像我要被退学一样啊。”
朋友艰难地咽下满嘴栗子，表情突然变得严肃：“我说真的，你跟那个莺丸其实没认识几天，万一发现有什么不对，一定赶紧想办法脱身。”
“还是发消息让你帮忙报警吗？”她开玩笑说。
朋友翻了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上次不知道是谁让我独守空房白白担心，自己却在外面欢度gxia0。”
“我错了这位爸爸，这包番邦进贡的上好板栗我已经剥好皮儿了请您笑纳。”
朋友哼地一声收走装了栗子的纸袋，继续一脸认真地教育她：“在外面跟男朋友一起住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他要是想对你做什么不好的事，记得联系我，我会去想办法救你的。”
她抿嘴笑着点点头。虽然感觉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并且这位朋友的承诺也向来不是很靠谱，但她还是觉得心口温暖。
朋友长叹一声：“我这个老父亲真是c碎了心。”
“……我走了。”
“记得常回家看看啊！”朋友手扶门框挥舞手绢。
她默默加快了步速。
莺丸在楼下等她。
她拖着行李箱快乐地跑到他面前：“久等啦，在上面和朋友多说了一会儿。”
“是在说要小心我会对你做坏事吧。”他笑着俯下身，凉凉的手指触碰她脸颊。
“莺丸先生您不会的。”
“也太相信我了啊，小姑娘。”他笑道：“我会的哦。”
“那我也不怕。”她笑得露出一排小小的牙齿：“毕竟我喜欢您呀。”
那间原本有点冷清的公寓里鲜明地多出了另一个人的气息。
洗漱台上两个牙杯并排放着，牙刷一个朝左一个朝右。原本挂着衬衫西k的衣柜里一大半都挂上了nv孩的裙子。床上也多了一个枕头。
原本是要多出两个的，还有一个是她睡觉时惯用的猫咪抱枕，然而却被莺丸丢到了沙发上。
“它已经没有实用价值了，不是吗？”莺丸微笑。
她只好无奈接受，强行塞给莺丸一个小巧的长嘴铁皮园艺壶，让他去帮忙浇下yan台上的薄荷和秋海棠，并再三叮嘱他，热茶水不可以浇花，最左边那盆薄荷草已经被他烫si了。
她则围着粉se兔子围裙，像个小妻子一样在厨房里忙活。
外面的天是瓦蓝的，她从厨房的窗里抬头望了一眼，白se鲸鱼一样的云朵飞快地游走了。
秋天的风宛转地从半开窗户里钻进来，抖落一身浅浅桂花香气和细碎的自行车铃声。
她搅着锅里的粥突发奇想：“莺丸先生！我们去摘桂花吧！”
她站在楼下花园里的桂花树下，仰头望着树梢的花朵，想起自己并不会爬树。于是她转头看了眼身边的莺丸
算了，莺丸先生一定也不会爬树。
莺丸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与她对视一眼：“你不是会爬树的吗？”
她一脸茫然，她什么时候会爬树了？莺丸先生是趁她不注意的时候给她开了光吗？
于是她抱着或许会有奇迹的想法，跃跃yu试地扑腾了几下，最后承认了自己依然不会爬树的事实。
结果还是去借了梯子。
“莺丸先生你会在下面扶好梯子的对吧？”
“是的。”
她就这样放心了，开始顺着梯子往上爬。
正爬到一半时，听到莺丸温柔地说：“我当然会扶好梯子的，我可一点都不想在你爬上树后把梯子拿走然后看你在树上下不来被吓得哭出来的样子啊。”
她瞬间四肢僵y，不上不下地卡在了梯子中间。
太可怕了吧莺丸先生！
注意到她惊恐的样子，莺丸大笑起来：“放心吧，不会那样做的。”
哪怕他这样保证过了，她还是心有余悸。于是在接下来的整个摘花过程里，她都双手并用摘得飞快，恨不得连嘴巴也叼上，生怕稍微慢一点梯子就会被莺丸拿走。
终于摘完后，她提着竹篮爬下梯子。眼看脚下的梯子还剩最后几级了，她才松了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时，她身子突然一轻，腾空而起，一双胳膊勒过她的腰将她举了起来。
她被吓得大声惨叫，双眼紧闭sisi将篮子护在x口。直到感觉脚下接触到坚实的地面，知道自己被放了下来，还是惊魂未定。
刚刚莺丸先生趁她爬梯子的时候一把把她抱下来了！
这个人！果然不能相信他！
“莺丸先生你这样吓人是不对的你知道吗？！”她仰着头一脸严肃地批评他。
他忍住笑：“可是你爬得太慢了啊。”
“那也不可以这样吓人啊！”
“对不起，是我错了。”他俯下身诚恳地道歉：“因为突然很想抱抱你所以就动手了。”
她脸红了，脾气瞬间没了一半。
“而且你也应该相信，我一定会让你安全落地的啊。”
她耳朵尖也红了，脾气只剩三分之一。
“就原谅我吧。”
桂花树下，莺丸垂下头看她，风过花枝摇晃，他的发间落了几点金h花朵，像站在斑驳日影中。
“好不好，小姑娘？”他眼底笑意温柔。
桂花过于馥郁香甜的气息灌满x口，呼x1间都是花蜜沁人的味道。
算了算了，跟这个人根本生不起气来的。她又丧又甜地想。
“摘桂花要用来做什么呢？”
她用盐水将桂花洗净，一边铺平晾g一边答道：“要做糖桂花。”
“是点心上会用到的那种吗？”事关他的茶点，莺丸总会格外关心一些。
“就是那种。“
她找了一个玻璃罐，将桂花与糖一层层相间着铺好，最后在上面倒上一层蜂蜜，封好了罐子。
“要等到两年后才能吃哦。”她幸灾乐祸地道。
“……真的要那么久吗？”莺丸沉默了片刻后问道。
其实不必的……
但是想到他之前的种种恶行，她坚定地点了点头：“要放两年桂花的生涩味才会彻底消失，那样的糖桂花才是最好吃的。”
莺丸默默盯着那个小罐子。
“而且……如果在这期间擅自打开罐子，不小心带进了细菌，整罐桂花都会坏掉……”她继续危言耸听。
莺丸看着她，眼神怀疑。
她挺了挺x，作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好吧。”莺丸最终妥协，将视线从玻璃罐上移开了。
蜂蜜浸没金h的花瓣，沿着杯壁缓缓淌下，罐底的砂糖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融化，在未来酿成一整罐馥郁甜蜜。
她继续搅着锅里的晚饭。
重新煮开的米粥蒸腾出温热香气，和桂花芬芳的味道一起缓缓弥散，如同有形之物，挤挤挨挨地飘满了房间，让这间秋日yan光里的屋子变得狭窄而温馨。
她突然开始期待遥远的两年后，能和莺丸一起打开那罐封存的糖桂花。
秋深后，枝头桂花渐落如雨。
她刚结了一门课，现在正是空闲的时候，于是开开心心给自己放了假。
这个年龄的学生，遇上这样的假期按理来说是要出去游玩的，她却偏偏把照顾莺丸先生当成最大的乐趣。
于是莺丸这几天都在yan台落地窗前的摇椅上，腿上盖着薄毛毯，手里捧着热茶，左手边是一碟栗子大福，右手边是书和书签，还有电台放着轻音乐当bg——
完完全全是养老院的氛围。
莺丸刚想开口，她就立马过来给他的茶杯里续上热水，完美扮演了老年护工的角se。
莺丸无奈道：“其实不必这样的……”
“但照顾您我觉得很开心啊。”她眨着眼睛看他：“而且……其实您也很享受吧？”
“……嘛，也是。”
没人会不喜欢这种照顾，一贯懒散的莺丸尤其是。
她从摇椅后面环绕过来，脑袋埋在他颈窝，故意把刚洗完没g的头发蹭在他身上，cha0sh冰凉的发梢贴在他皮肤，细小水珠从毛衣上滚落，落在他翻开的书页上，像一滴洇开的眼泪。
莺丸笑了，他合起书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她却感到满足。
一定不会再有人b她对他更好了，这样下来，莺丸先生就会渐渐离不开她，但凡他有任何需要，都只会想到她。就好像一种隐秘的控制。
他那么散漫自由的人，她却可以秘而不宣地占有他，这简直是无b的快乐。
“来这里吧，小姑娘。”莺丸轻轻拍了拍身侧，宽大的摇椅还有一些空地。
她顺从地侧躺过去，窝在他怀里。
“今天的茶点很好吃。”他垂眼笑道，小小地夸奖了她。
她立刻开心地环上他的脖颈，努力抿嘴也藏不住过于灿烂的笑意，只好把脸贴在他x口处。
莺丸先生的气息充盈在她鼻腔。岩兰草和茶叶的香气，还有一丝似有若无凛冽锋锐的金属味道，清澈动人，像烟雾一般挤占了意识，让她昏然。
脑海里只剩一个念头，只要他开心什么都好。
懒洋洋的下午，两人挤在一张摇椅上。太yan绵软，音乐缭绕，活脱脱昏君和妖妃的架势。可实际上，真正神魂颠倒不能自拔的倒是看起来像妖妃那个。
她在莺丸怀中蹭了蹭，心里叹了口气。
其实明明是莺丸先生控制了她啊。
假期生活平静无波。在莺丸身边，她整个人都放松到了脚趾尖。
木地板上的日光，宽大的t恤，月光明亮的房间，掀起的睡裙。茶水，接吻，时光飞逝。
那天早晨她醒来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窗帘缝隙里溜进一道明丽yan光。她想坐起身，却感到头皮一阵揪痛。
是莺丸压住了她的头发。
他半趴着睡的，一条胳膊搭在她腰间。她想将发丝ch0u出来，却发现似乎是缠在了他睡衣扣子上，而扣子又被他压在身下。
扯了几下后未果，她有点发愁，只好小心翼翼地朝他x口伸手0过去，想解开缠绕的头发。
莺丸在睡梦中皱起了眉头，她不敢再动，过了好一阵，才又窸窸窣窣动起手来。
正当她奋力解扣子的时候，莺丸醒了，一脸的低气压，头顶简直要冒出黑雾。她从没见过好脾气的莺丸先生这幅样子，吓得抱紧了被子。
莺丸眯起眼看了看她，捏着她的发尾一把揪断，然后将她扯了过来，用被子卷了一圈，搂进怀里接着睡。
“莺丸先生……”她小声试探地叫了他。
“睡觉。”莺丸先生的声音还是很温柔，但听起来莫名让人后背一凉，于是她果断闭嘴了。
她卷在被子里仰头看他。莺丸真的很好看，下巴的线条利落又漂亮，嘴唇看起来也很柔软的样子。
她很想凑过去亲一亲他，然而两只胳膊都被捆在被子里，根本挣不动，脖子再怎么伸也够不到，最后只好沮丧地低头。
然后她就听到了莺丸闷闷的笑声。
其实他刚才就已经醒了。
她气得想拿头顶撞他的下巴，却被他轻轻松松地按住了。
“早晨对男人来说可是很危险的时间啊……小姑娘……”他笑着说，声音还带着初醒时的沙哑，撩得她耳尖发红。
“我只是想叫您起床而已。”她努力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这样啊……”他懒洋洋地拉长了声音：“那给你一个奖励吧。”他闭上眼凑近了过来，好像要亲吻她。
她立刻紧张又期待地闭上眼，然而等了半天，什么也没有。
她睁开眼，却看到莺丸一脸若有所思：“你脑门上被压红了的那个印子，形状好像茶叶啊。”
！！！
她被莺丸的电波脑气得简直想要抬脚踢他了，可是整个人都卷在被子里，只好愤怒地蠕动着。
正当她要张嘴指责他的时候，莺丸突然飞快地低头，在她嘴巴上轻轻碰了一下。
“早安，小姑娘。”他低声笑语道。
啊！她在心里尖叫一声，感觉脑袋都变成了开水壶，冒着热汽吱吱乱叫。
莺丸自顾自起床去泡茶了。她裹在被子里，感觉这一上午都不想再见人了。
下午两个人决定去茶屋消磨时光，她刚吃过午饭就兴冲冲地打开衣柜一件件试衣服。
“莺丸先生，你看这件怎么样？”
“要叫莺啊……”他先是不紧不慢地纠正她，然后从头到尾扫了一眼：“很好看。”
“不行！这件现在穿可能有点冷……”她又把头埋进了柜子里，扒出一件红se风衣：“这件呢？”
“也不错。”
“不行，这件穿去喝茶太夸张了。”她继续钻回衣柜。
莺丸无奈地啜了一口茶。
“说起来，莺丸先生你平时都怎么穿的啊？”
“嗯……”他捧着茶杯陷入深思：“好像是随便穿？”
“那总该有个基本想法吧？总不能穿衬衫配沙滩短k啊。”她期待地问道，打算采用和莺丸先生一样的穿搭风格。
“唔……衬衫和沙滩短k吗？听起来好像挺有趣的，这次试试看吧。”他微微歪了下头。
她g脆利落地转身回头继续把自己埋进衣柜。果然她就不该相信莺丸先生会有什么高超的穿搭技巧！
最后，她选了一件松叶se的灰格纹呢子半身裙，正好和莺丸先生的发se呼应，站在一起一定很般配。
她满意地照了照镜子，去问莺丸：“莺丸先生，这样可以吗？”
“很可ai。”他简短地答道。
“真的吗？”她怀疑地看着，总觉得莺丸在敷衍她。
“嘛……其实作为一个老人家，对时尚什么的确实不太懂……”他笑了笑：“我只是觉得，这样为了我努力想把自己打扮漂亮的你很可ai而已。”
她双手捂脸：“什么老人家啊……不要再说了我们快点出门吧！”
他们去喝了茶，照旧点了蕨饼，然后一起去了海边。
沿海岸悠闲地走了一下午后，回到家已经是晚上了。
她在厨房煮着咖喱，辛辣暖热的香气扑面而来，充盈了整个房间。她舀出咖喱盛在盘中，想去叫莺丸来吃晚饭，却发现莺丸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宽松的灰se毛衣领口露出锁骨，过长的右侧刘海凌乱地遮住眼睛，睫毛安静地阖着，在下眼睑投下一小块y影。
有种懒洋洋又毛茸茸、略带疲倦的温暖。让人想要永远偎在他身边，这样一直看着他睡下去。
她提了毯子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给他盖上，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扯着倒在了他怀中。
他又在装睡了。
“我们吃饭去吧，莺丸先生。”她小声道。
“好啊。”
假期只剩个尾巴了，于是她决定在假期结束前，帮莺丸先生好好把房间打扫一下。
晚上，她正在整理书房时，又看到了刀架上的那振太刀。
刀姿纤细凛然，弧度优雅，深紫近黑的刀鞘光泽隐隐。
她回忆起那天晚上触碰到太刀后的奇特感受——陌生情感洪水般一次x注入心中，形成汹涌的漩涡，让她久久眩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