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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羽躲在角落中将书抽出来翻了几页,上面写辛夷隻将判官当成一份工作,缺乏激情,要超度两个魂魄绝不超度三个,但也从不偷工减料。判官在当时多少算个人物,现世的职权不大,但人终究会死,主管轮回,维持稳定已经足够吃上公粮,由各路诸侯或部落族长分配宅邸和发放丰厚的固定薪资,偶尔还有额外奖赏。
别的判官嫌不够,辛夷躺在自家巨大的院子里满足到喝水都甜,完全不思进取,而且它还极端自我,血尸攻不破心理防线,拿它毫无办法,直到属于它们的时代落幕,辛夷也没有干出几件大事,书中记载零零散散全是今天超度两人,明天超度三人……流水帐般没有起伏。
这样平庸但尽职尽责的一生,使它免于被封印,可得到的,却也不是自由,反而在这地宫中关了几千年,里面的每一样东西,每一面墙,每一个柱子……都刻在它脑子里。
甚至这地宫还不是完成后才将它关进来,地宫的修建耗费数百年,当只有一个古井时,它困在古井中,有了甬道,它困在甬道和古井中,再接上外殿,它又困在外殿、甬道和古井中……
它后来还凭一人之力,在地下挖出个错综复杂的地道,单说规模,可称恢弘。
辛夷当然也偏执过一段时间,它想解开同伴们的封印,结果被蛇吞进肚子里反思了几年才重新吐出来,反思效果良好,没有再这样偏执过,只是不久后它开始收集各种残魂和材料,耗费了几十上百年才製作出灯芯。
这几千年里能折腾的事,辛夷已经全部折腾过了,它并不想再次成为判官,对什么重生也没有丝毫兴趣,只是想死,脑子里唯一的念头只剩下“我想死”,就此湮灭也好,变成另一个人也罢,只要不是辛夷,不是我,怎么都行。
孟扶荞只需要看辛夷一眼, 就知道它是“同类”,并非血尸这种同类,而是对渴望之物有所重迭的同类。
辛夷的出现在意料之中, 盛萤“死”时,她的名字就从孟扶荞心上被抹掉了, 连孟扶荞都很奇怪,那么深的名字是怎么说没就没得, 隻给她留下了不着痕迹的痒。
之后不久“辛夷”两个字就刻了上来, 两任判官交替的速度非常非常快, 在此之前,除了陈家村的例外,血尸与新判官的契约建立短则几个小时,长则需要一两天, 而血尸也会在这段时间内受刮心之苦, 而不是如此平稳过渡。
辛夷的脸还是那张批量生产的脸, 却给人一种老态龙钟之感, 说话时内容颇杂,颠三倒四, 很多时候还呈现为自言自语,啰嗦半天只有一两句有用,“你是我的血尸了, 你是我的血尸了, 是血尸就要听主人的话,我要你杀了我,最好杀了我, 杀了我就自由了, 好想死, 好想死……”
“你在死之前想离开地宫出去看看吗?”停在孟扶荞掌心的小纸鹤倏然开口,它的声音不大,而辛夷陷在自我钩织的空间中,不一定能听得见。
然而辛夷的絮叨却猛地停下,它抬起眼睛,一下子蹿到孟扶荞面前,盯着小纸鹤,“出去,想出去,怎么出去,没有办法出去,你是盛萤,我知道你,我知道你,谢鸢和我说起过你,心眼很多,很多心眼,别人七窍,你十四窍……”
孟扶荞:“……”她实在很想将辛夷的嘴封起来,太啰嗦了,感觉谢鸢已经是个话唠,但她的话再密十倍,也达不到辛夷的水平,这么一长串只有一句说的很对,“别人都是七窍,只有盛萤十四窍”,怪不得一生下来命就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