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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火光前突如其来的吻

 

摇曳火光将那人的轮廓打在干燥的岩壁上,印出曲线分明的影子。

他的衣衫被雨水浸湿,勾勒出削瘦漂亮的腰线;玉冠不知落在何处,任由一头湿发散散地披在肩头,给那张清隽的面孔平添了一丝脆弱。

要不是他肩上还扛着昏迷的长泰郡主,宝知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尾随她们意图不轨。

她冷着脸问:“敢问公子,跟着我做甚?”

邵衍不慌不忙地将长泰郡主放下,毫不怜惜一个美人这般可怜地躺在冰冷的岩沙地上。

“跟着姑娘就能活命。”

倒是聪明。

他好似未觉宝知身上的杀气,自顾自低头捡拾被风吹进的枯枝。

这里原来该是猎人与樵夫休整的地方,还有一个被人使用过的篝火,邵衍迭了半小儿臂高的枯枝,将其放在篝火的石堆中央,随即抬眼看宝知。

宝知读懂了他的意思,但动也未动,直凛凛地盯着那双凤目,试图从中找到他的目光中找到蛛丝马迹以求证他的不怀好意。

但他的表情、他的目光里包含着纵容。

这是什么情况?

身后的宜曼冷得哆嗦,她抓着宝知的披风,颤着嗓子道:“姐姐……我好冷……”

邵衍双手举在耳边,慢慢向后退去,离那篝火有二三丈远的距离。

宝知还是正眼不错地盯着他,却慢慢向篝火走去。

果然,生起火来后,整个人都暖烘烘。

邵衍走到长泰郡主身边将她扛起,试探性地往篝火靠近,见宝知只是用余光扫他,却没有出言阻止,便放下心来地坐在她对面。

冷若冰霜的美人在窜得一尺高的火焰下若隐若现。

穿着湿衣服肯定会感冒的,可此刻宝知怎么可能在一个不知深浅的男子面前宽衣解带。

双方围着火不语。

宜曼小声在宝知耳边道:“湿乎乎的,不舒服!”

宝知安慰她:“宜曼乖,再忍耐一下。”

她声音很轻,语毕如鸿羽般失了踪迹。

邵衍突然起身,宝知立马将手放在匕首柄上。

他道:“衣衫浸湿怕是要寒气入体,衍先退到那边去,姑娘们可自行烘干衣服。”

说罢便往山洞深处走去,在宝知能看见的地方背对坐下。

那边远离篝火,想必很冷。

宝知不管他是什么感受,盯了一会,见他老老实实地坐着,她便先将披风脱下,拧了一拧,把沾水的那边朝上放在篝火边。

她素来穿得多,里面那件茶白宽袖外袍只是下摆湿了。

她脱了外袍,穿着那未被雨湿透的香皮交襟窄衫裙,又帮着宜曼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用自己的外袍裹住只穿着抹胸与合档裤的宜曼。

她将衣袖挽直手臂,将宜曼的襦衫襦裙放在两手肘上,随即将手肘置于火堆上方。

洞穴里很安静,宝知刚粗略地用白棉布绞了绞宜曼湿透的长发,这会小姑娘坐在温暖的火堆前昏昏欲睡。

宝知百无聊赖,打量起邵衍的背影。

他的绿衫湿透了,连带着色都加深,像是树梢上被打湿的陈叶。

宝知很满意他的安分守己。

虽说她不介意手上沾了血,但缺乏实战经验,很难在一击内解决。

她细细一看,却见那宽阔的背影正瑟瑟发抖。

宝知一怔。

正是,这个刚进来的时便能感觉到洞穴深处吹来的风。

这人发湿、衣衫也湿,还用自己的身躯挡住风。

莫不是她想太多了?太阴谋论了?

向来铁石心肠的宝知心中松动。

手中的衣服被烤得暖烘烘,宝知的手心手背皆是热得痒酥酥。

宜曼睡得东倒西歪,宝知只得让她躺在自己怀里,这样一点一点给她穿好衣服,随后用烘干的披风把宜曼裹得严严实实。

她踌躇了一会,开口:“衍公子,臣女等已经烘干衣服,请公子自便。”

邵衍没开口,慢慢起身,宝知看见他唇色苍白,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在宝知讶异的目光中,邵衍跌跌撞撞地走向她。

“您,您这是怎么了?”

被下药了?精虫上脑了?

可现下宜曼躺在她的腿上睡得正香,宝知的行动被抑制住,不敢乱动。

邵衍愈来愈近,宝知甚至能够听见他沉重的呼吸。

她掏出匕首,横在胸前,皱眉道:“莫要过来!再靠近我便不客气了!”

邵衍置若罔闻,丝毫不忌惮那锋利锃亮的匕首。

只有一瞬,他扑到她面前,带着一阵草木的气息。

叫宝知不合时宜地回想起在他怀里的感觉。

只是这草木刚被雨水淋湿,裹挟着水气,沉压压的。

宝知早就做好与他决一死战的准备,转动手腕扣住柄,毫不留情地往邵衍脖子插去。

这是正当防卫。

是本人的合法利益在受到侵害时,针对侵害本身所做出的。

显然,当下邵衍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

可即便在这种情况下,他的左手竟死死抓住宝知的手腕。

匕首尖端点在邵衍的颈上,将白净的皮肤压出一个凹陷。

交迭的手影在火光下抖动。

男子的力气果真比女子大许多。

硬拼蛮力宝知只能处于下风,她毫不犹豫地握紧左拳,直击邵衍的喉结。

“能不能带我走?”

她的拳头在空中停滞。

邵衍总是游刃有余,声音淡定,像是是冬日的暖阳,叫人安心。

这是宝知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这般孱弱。

邵衍颤抖着抚着她的脸,四指搭在她的下颌,大指指腹轻轻压在她的下眼睑,小心地蹭过那颗红痣。

草木气息冰凉,冷得她从脊髓后头窜上一阵电流,浑身一颤。

“带我走吧。”他笑着问,还不若不笑:“叫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宝知撇开头:“您认错人了,放开我!”

邵衍直勾勾地盯着这眼角泛红的桃花目。他的目光如此深邃,如此缱绻,几乎把宝知吞没,叫人几近溺毙在这片温柔的湖中。

他凝视地这般认真,时间久到眼前这双漂亮的眼睛流露不耐,才如梦初醒地松了对宝知的禁锢,用膝慢慢往后挪了几步,一面把手伸进衣襟,掏出了什么物件,犹豫了一下,在宝知眼前展开拳头。

那是一黑一白的小瓶并一个小罐,瓶身和罐身平平无奇,没有花纹没有贴签,只是棱角处显得圆润,显然是被长年累月地摩挲。

他道:“物归原主。”

在这炙热的目光下,宝知伸出左手,从被石砾枯木划破的手心上接过东西。

瓶罐被贴身放着,带着主人的体温。

那温度比不得浓烈的火焰,却在宝知手中烧出火星,点燃了她心中的花丛。

宝知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捉住,喉咙眼不住下沉。

邵衍?

邵衍。

邵衍!

雍王府的邵衍。

生父不详的邵衍。

被众少年欺凌的邵衍。

遍体鳞伤、鼻青脸肿的邵衍。

护着头,在众人百般折磨下,麻木望向天的邵衍。

将她护在身后,如小豹子般的邵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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