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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黑暗

 

同一时刻,宁山下靖城。

靖城乃举国数一数二的殷ga0繁华之地,方至辰时,城内往来的贩夫走卒便已络绎於途,车马喧阗,其中尤以位於当朝水运要道应河水畔的和汀街区最为热闹。

该区酒楼饭馆云集,主道和汀大街上更林立了众多知名食店,由於消费高昂,来此多是名士贵客、举足若轻的人物,街上行路人俱是鲜衣怒马。

在街尾一家名唤「千香」的茶馆二楼,小二端着一壶普洱,敲响了一间厢房的门。

「客官,小的是来送茶水的。」

厢房内原有的低微谈话声,早在小二的脚步迈上二楼的那瞬间止息。

小二在门前等了一会,里头才传出一道年轻的男声:「进来。」

他依言进门,因着内心些许忐忑,始终低着头,态度恭谨地上茶。

千香的客人非富即贵,尤其是能进二楼厢房的客官,那都是千万冒犯不得的,若有什麽闪失,他赔上的怕不只是工作而已。

话虽这麽说,但身为平凡百姓,对平时难有接触机会的贵人仍是存着些好奇,小二没忍住,在退下时悄悄挑起眼皮,飞快地扫了室内众人一眼。

房中一共四人,三人姿态各异地坐在桌前,一人倚窗站着,皆是男子。

坐在最上位的男人已过而立之年,外表普通,蓄着短须,表情沉肃,衣着得t,举手投足间从容大气,是久居高位者才会拥有的气度,兴许是朝廷命官或皇室中人。

瞧着最年轻的公子坐在左侧,正捉袖探手去取茶盏。他的样貌清俊出众,气质温润,身着一袭暗绣山水的雪白交领直裾,外披暗蓝se大氅,乌发以一白玉簪简单挽起,坐姿虽端正得无可挑剔却不显紧绷,可见其内化於身的良好教养。若非腰侧别了柄通t银白的长剑,小二真会以为他就是个只执笔的文人墨客。

方桌右侧则是一名不修边幅的中年大汉,一脸胡茬,肤se黝黑,外貌轮廓有如刀凿般深邃,带了一分异域人的味道。他大马金刀地坐着,满身粗野的江湖气,身前的桌面上放着把长约九尺的偃月刀,沉冷的灰黑se,光瞧着就隐约感到一丝肃杀之气扑面而来,令人胆寒。

至於窗边那人……

小二紧张地眨了眨眼。那人周身的氛围和给人的感觉,与在场三人都不一样。

「很危险」——这是当他瞄见他时,头一个涌上心头的直觉。

那人年纪看上去只b白衣公子大些,一身剪裁与绣样繁复特殊、不似汉服的墨衣,衬得露出的肌肤苍白而毫无血se,甚至带着点病气感。他浑身上下戴满了奇丽jg巧的银饰,只要轻轻一动,发饰、耳坠、项链与腰间饰物便会摇晃相碰,发出脆若铃音的声响。

他左手拿着顶纯鸦se的竹编斗笠帽,右手转着一支青花玉长笛,正歪着脑袋,饶有兴致地观赏外头街上的景se。

他唇边含着的惬意浅笑,同其他三人或冷淡或肃正的神情差距甚大,显得特别格格不入。

小二禁不住,一再地用余光偷觑他。

陡然间,男人唇畔的弧度无声扩大。

那样的笑容镶在那张清秀白皙的脸上,非但不令人觉得亲和灿烂,反倒是说不出的y冷诡异,似是蛇咧开了嘴,露出两颗森森毒牙。

他的视线分明始终落在窗外,此时却微微启唇,以nv子般y柔的声线,轻轻吐出一句:「你想盯着我看多久呢?」

男人的声音轻细得像风,口吻甚至称得上温柔和煦,可这话於店小二而言,堪b惊雷劈面。

他退下的步伐僵住了,彷佛被定了身。

他知道那个危险的男人是在说他,没什麽理由,只是男人开口的那一霎,一种像是被毒蛇当作猎物盯上了的寒栗直冲天灵盖,他的身t完全动弹不得,脑子一片空白。

男人慢慢扭过头来,狭长的眼像漆黑无底的深渊,要把小二整个人活活吞噬。

「一直在偷看我呐,怎麽了,想被我挖掉眼珠子吗?」

小二腿一软,支撑不住,直接「砰」一声跪趴下去了,额头紧抵着地面,半点不敢再乱瞄,抖若筛糠地反覆告饶:「对不住……对不住……小、小的该si,该si,求求大人饶了小的……求求大人……」

白衣公子看了看地上缩成一团发抖的店小二,又转而去瞧窗边的男人,眉头渐渐拧紧了。

「玉笛公子。」他搁下茶盏,翩然起身,眼神渐趋冷肃,「邀公子协助我们时,顾某应就与您提过,专注於追踪要犯即可,切莫做出任何多余之事,尤其不可为难百姓。」

玉笛冷嗤,一脸蔑意。

白衣公子顾若怀径自去扶吓掉半条命的小二,温声同他说:「没事,你出去吧。」

小二如蒙大赦,哭着又是告罪又是道谢,连滚带爬地逃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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