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更何况程妈妈是三姑奶奶房里的人,多少都要避点嫌的。
“这好办!我替姑娘去。”绿莼说道:“总之,把菩提子给她求下来就是。”
“这件事是我应下的,自然只能我去。”徐春君不急不恼,她年纪虽小,头脑却甚是清醒:“我虽然事先不清楚摩云顶的路这么难走,可想也知道这绝对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
“姑娘也太实心眼儿了,就是我扮成你的样子去了,谁又能知道呢?”绿莼道。
“千万不可生出这样的心思来,莫说这事关系着二哥哥的安危,马虎不得。单说我应下了陆家夫人的事,也自该去兑现承诺。”徐春君也知道上山的路必定其苦万状,但从陆夫人那里求来的机会更是难得。。
自己决不能因为怕苦怕疼就想出别的法子来应付,她如今能凭借的只有求人者的诚信和陆夫人的怜悯。
“那陆夫人极有可能会暗地里派人盯咱们,你以为她不会防着咱们么?”紫菱道。
“难怪我们姑奶奶要派五姑娘出来,”程妈妈十分感佩:“单是这份见识和担当,就是别人比不了的。”
“这陆夫人是阎王奶奶托生吗?心也太狠了些。”绿莼不禁哭了起来:“她自己怕疼,不肯去,就叫我们姑娘去。”
紫菱握住徐春君的手,一句话不说,只是低头垂泪。
“五姑娘,实在是生受你了。”程妈妈心里也过意不去,就算徐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位高权重的徐家,可徐春君也还是主子小姐。
从来上摩云顶求菩提子的人都要脱层皮,这种苦楚可不是打一顿或罚跪几个时辰能相提并论的。
“她说要咱们小姐完成三件事,如今第一件就这般的折磨人,还不知道剩下的两件是什么呢!”紫菱忧心忡忡,她心思细腻,遇事总是比绿莼想得更多。
陆夫人说,如果让她救徐道安,徐春君须得完成三件事,可是她今天只交代了第一件,其余的并没有说。
用她的话说,如果连第一件都做不成,也没有必要知道第二件、第三件是什么了。
伽蓝山下常年都有前来拜佛的人,因此客栈也多,街道两边大大小小总有二三十家。
徐春君她们选了一个还算干净的地方住下,这里只售卖素菜素饭,因此众人晚饭都吃的馒头和素面筋,配着小菜稀粥。
因为半夜就得起来,故而都早早歇了。
菩提子
午时下了一阵急雨,这会儿还在淅淅沥沥。
徐春君坐在靠窗的椅子上,侧脸看那窗外的雨,屋檐上的水滴落在窗下的麻石条上,经年累月,把那石头都滴出一个个圆圆的小坑来。
她脸色不大好看,嘴唇灰白,额上还有冷汗。
绿莼红肿着眼睛从外头进来,发梢湿湿的,提着半桶热水。
紫菱也明显哭过,只是她更内敛些,拿了纱布和药粉过来,要给徐春君换药。
“这雨也停了,我出去请个郎中过来,”程妈妈看着徐春君满是伤痕和血泡的脚,心里头也着实揪得慌:“虽则咱们事先备了药,还是小心些好。”
“不必了程妈妈,”徐春君忙止住她:“不过是皮里肉外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其实不要紧的。”
外头的雨虽然小了很多,可地上又湿又滑,况且这里的路不好走,程妈妈到底上了年纪,万一摔着就不好了。
“姑娘的手上也有伤,我再用脸盆打些水来,用药泡一泡。”紫菱鼻塞声重,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徐春君天不亮就起来去爬摩云顶,跟着她的三个人都要一同去爬,徐春君说什么也不让,叫她们提前到山顶上去等她。
说实话,那台阶实在难走,赤着脚踩上去便是钻心的疼痛,每迈一步,不但肉疼,骨头也被硌得生疼。
走了一半儿,徐春君实在撑不住,便手脚并用往上爬,导致手也受了伤。
正说着,听外头有人询问徐姑娘是不是住在这里。
程妈妈答应着走出去,见是一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婆子,身后站着两个十三四岁的丫头,身量样貌都相似,一个捧着食盒,另一个手里也拿着一包东西。
“徐姑娘可是住在这里吗?我们是诚毅侯府的人,我是夫人跟前的叶婆子。”叶妈妈自报家门。
“原来是叶妈妈到了,”程妈妈笑脸相迎:“还下着雨呢,快请进来吧!”
她一边把叶妈妈往屋里让,一边心里想着诚毅侯府的耳报神可真够快的,她们姑娘上摩云顶求菩提子下山也不过小半个时辰,侯府的人就到了。
“客栈处处不方便,委屈三位先在外间坐坐。”程妈妈陪着笑说:“我们姑娘眼下不便见客。”
他们租赁的屋子一共内外两间,里间除了徐春君睡的床之外,一张长榻是给伴夜的人住的,外间的两张窄床是另外两个人的。此外,同来的两个赶车的男仆则在前头的大通铺上。
“老姐姐不必这么客气,我是奉了夫人之命来给徐姑娘送东西的。这一盒是刚做好的点心,这一包药放在热水里泡脚,止痛散淤,是再好不过的。”叶妈妈说着,那两个丫鬟便把东西放在了桌上。
程妈妈道了谢,又说:“稍候,我到里间去,把我们姑娘求来的菩提子拿过来。劳烦您转交给你们夫人,就说等我们姑娘的脚好了,再去府上拜访。”
“夫人心里有数,叫徐姑娘好好养伤吧。”叶妈妈如今也客气多了。
她是真没想到,那个看似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居然真的能走完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阶苦行道。
程妈妈进来拿菩提子,徐春君便对她说道:“程妈妈,你好生送叶妈妈出去,就说我实在行动不便,不能亲自送她。这里还有几两碎银子,都给她拿上,就说天气不好,等她进城天也晚了,让她温一壶酒喝吧。”
“我的好姑娘!你这会儿都要痛死了,还想着别人呢!”绿莼一边心疼自家姑娘,一边又恼恨诚毅侯府的人。
不过她也并不是不知分寸,虽然如此说,声音却很小,保证外面的人听不到。
程妈妈心里也感叹,这位五姑娘的心思何其缜密。自己一双脚几乎走废了,却连这样的小事情都想得周周到到,不肯缺一点儿礼数。
她原本是徐家老夫人陪房,后来就留在了徐家上辈唯一的嫡女徐琅身边,算是徐家的管事娘子。